东林六君子指的是
杨涟、
左光斗、
袁化中、
魏大中、
周朝瑞、
顾大章六人。东林党是明代晚期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政治集团。公元1604年,
顾宪成等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
东林书院,与
高攀龙等讲学其中,“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其言论被称为清议。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这种政治性讲学活动,形成了广泛的社会影响。
东林党
东林党是明代晚期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政治集团。公元1604年,顾宪成等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等讲学其中,“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其言论被称为清议。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这种政治性讲学活动,形成了广泛的社会影响。“三吴士绅”、在朝在野的各种政治代表人物、东南城市势力、某些地方实力派等,一时都聚集在以东林书院为中心的东林派周围。时人称之为东林党。
天启时期,以宦官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与东林党人进行党争。天启七年明思宗朱由检即位,魏忠贤自缢死,次年毁《三朝要典》,与东林党人的党争才告停止。但东林与阉党的斗争,一直延续到南明时期。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东林党首领顾宪成撰写的一副对联,镌刻在东林书院的大门口。
基本内容
天启年间,东林党议的性质发生了变化,由士大夫们政见不同的论争,转而为与阉党的血腥斗争,东林党人表现出了“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的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五年(1625),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殉难,时称“六君子”。
杨涟
人物简介
杨涟(1571~1625),字文孺,号大洪,明代湖广应山(今属湖北广水)人,明代晚期著名大臣、谏官、东林党人、政治家,万历三十五年(公元1607年)进士。
个人生平
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入朝任给事中。明神宗病危,力主太子进宫服侍皇帝。明光宗即位,极力反对郑贵妃求封皇太后。光宗病重,召见大臣,他不属大臣,亦在召见之列,临危顾命;光宗逝世,李选侍居乾清宫挟太子欲把持朝政,他说服朝臣,挺身而出,闯进乾清宫,拥太子即位,并逼李选侍移出乾清宫,安定了朝局,升兵科都给事中。
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任左副都御史,因弹劾魏忠贤24大罪,被诬陷,惨死狱中;后平反昭雪,谥号“忠烈”;有《杨忠烈公文集》传世。
杨涟终生致力于争“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案以正宫闱,反阉党以遏止魏忠贤,为挽救混乱的政局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崇祯初年,诛灭魏忠贤阉党之后,杨涟冤案平反,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号“忠烈”。
杨涟不求家财万贯,不求出将入相,不求青史留名,唯以天下、以国家以百姓为任,甘受屈辱,甘受折磨,视死如归,有慨然雄浑之气,万刃加身不改之志。
杨涟,千年之下,终究不朽!
狱中血书
杨涟被害之后,魏忠贤及其党羽为了毁灭罪证,下令狱中人员仔细搜查杨涟随身之物;一牢头在搜检杨涟的枕头时发现了这份杨涟临刑之前书写的血书,他如获至宝,欲将其拿去请赏,但在仔细阅读了这份血书之后,被杨涟的浩然正气所感动,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将其保留了下来,直到魏忠贤等阉党被诛灭之后才将其公之于世。
血书全文如下,以勉后来者: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左光斗
人物简介
左光斗(1575~1625)字遗直,一字共之,号浮丘。别命左遗直、左共之、左浮丘。明桐城人(今枞阳县横埠镇人),其父左出颖迁家于桐城县城(今桐城市区啖椒堂),颖生九子,光斗排行第五。明朝官员,也是史可法的老师。因对抗大宦官魏忠贤,下狱,死。弘光时平反,谥为忠毅。
个人生平
万历三十五年(1607)与杨涟同年进士,授中书舍人。
四十七年(1619),升浙江道监察御史。
天启元年(1621)领直隶屯田事,上“足饷无过屯田,屯田无过水利疏”淮行,奉委通判卢象观,主持水利。后任左佥都御史。
明熹宗刚即位的时候,魏忠贤乱政,杨涟上了一份奏章,揭发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左光斗等七十余人大力支持他,草奏弹劾忠贤等三十二斩罪,但熹宗皆不信。
魏忠贤反诬陷杨涟等
六君子,接受熊廷弼的贿赂,判定杨涟、左光斗各坐赃二万,魏大中三千。后左光斗等人被捕下狱,受酷刑折磨,史载“五日一审,裸体受拶、夹、棍等刑,不能跪起,平卧堂下受讯”。将死之前,左光斗的学生史可法买通狱卒,前往探监,遭光斗怒斥离去。后死于狱中。史可法受光斗“忠义”感召,继其志业,忠君爱国,亦身殉社稷。
天启七年(1627年)明熹宗逝世,明思宗即位,惩办魏党,魏忠贤自杀。
南明福王弘光时,为左光斗平反,谥“忠毅”。
周朝瑞
人物简介
周朝瑞(?~1625)明代政治家,著名的东林党人。字思永。临清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周朝瑞考中进士,授为中书舍人。他学识渊博,性格耿直,对万历末年朝政腐败又忧又愤。神宗死后,光宗即位,升他为吏科给事中,为后人怀念。
个人生平
他率先上疏提出给万历朝受错误处理的正派大臣平反,劝光宗近贤达,远小人。疏中还直言不讳地抨击了乱政的太监集团,因此受到太监集团嫉恨,加以罪名,他刚当吏科给事中4天,就被贬官外调。就在这时,光宗病故,16岁的熹宗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形势发生了变化,东林党人在朝中占据了优势。但是,太监与东林党人的斗争并没有停止,而且日益公开化、白热化。那些在争“三案”中袒护神宗郑贵妃的官员皆受到东林党人攻击,他们转而投到太监魏忠贤门下,形成一个强大的政治势力。太监魏忠贤靠他的相好、熹宗的奶妈客氏逐渐牢固地控制住熹宗,进而掌握了朝政,形势因此转而对东林党人不利。
周朝瑞与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一直站在反太监斗争的前沿。
天启元年(1621),周朝瑞上疏弹劾阉党邵辅忠,并趁机劝熹宗亲掌朝政,以免大权旁落。天启二年,针对魏忠贤每天引导熹宗游嬉以至不理朝政的情况,周朝瑞上疏请求熹宗按时听朝臣讲课。不久,他与左光斗等人弹劾阉党大学士沈凗,矛头直接对准魏忠贤,请熹宗停止魏忠贤主持的“内操”,并揭露了沈凗贿赂魏忠贤和客氏的事实。
袁化中
人物简介
袁化中(?~1625)字民谐,别号熙宇,明朝武定(今山东省惠民县)人。晚明政治人物,东林党人。
个人生平
袁化中(?~1625),字民谐,明武定(今惠民县城)人。1607年(明万历三十五年)考中进士,历任内黄、泾阳知县,多有善政。1620年(明泰昌元年)提升为御史。他耿直、清廉,勇于扶正压邪。熹宗时,上书论述时政“八事”,切中利弊要害;又与杨涟等上书弹劾魏忠贤,揭发崔呈秀贪污行径,遂遭魏忠贤阉党诬陷。时人称为“六君子”的袁化中、杨涟等被捕入狱,受尽酷刑,冤死狱中。崇祯初才得平反,赠官太仆卿。追谥“忠愍”。
魏大中
人物简介
魏大中(1575-1625),字孔时,号廓园,嘉善迁北区(今嘉善大舜乡)南早滨人。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历任行人司行人,工、礼、户、吏各科给事中,都给事中等职。
人物生平
自幼家贫,读书砥行,师事高攀龙。登第后仍敝衣冠,夫人织素如故。举发贿赂,馈者无敢及门。奉敕封代藩,拒收馈金,说:“此番须令知中原有不受金钱之人。”又拒福王处赠银500两,并书谏福王资助边饷。返故里,闻士民苦于“兑运法”,上书浙江巡抚,痛陈其中奸弊,致调整漕税,民稍苏一二。为人狷介刚毅,有澄清天下之志。天启元年(1621)疏奏杨镐等罪“宜置重辟”;上两疏劾大学士沈漼,语侵魏忠贤和客氏。及议“红丸案”,力请诛方从哲、崔文升、李可灼,并追论郑国泰陷害东宫太子罪。杨涟疏劾魏忠贤,大中亦上《击逆珰疏》;大学士魏广微与魏忠贤表里为奸,魏大中屡次参劾。持议峻切,邪党侧目,奸人谗嫉。
天启四年(1624),魏广微指使亲信陈九畴弹劾魏大中,遂被贬三级外放。后于十月南返故里,未及半载,阉党又矫旨逮捕汪文言,刑逼汪文言诬陷魏大中受杨镐等人贿金3000两。天启五年四月二十四日,魏大中蒙冤被逮,数千士民一路号泣追随,大中与士民从容告别。舟过锡山,业师高攀龙来别,叮咛当不辱臣节。六月入北镇抚司监,惨遭酷刑,自知难免一死,留《临危遗书》,嘱家人安贫、勤读、积德、患难相守。七月二十六日,与杨涟、左光斗同死于狱中。著有《藏密斋集》。
《明史》载
生性狷介刚毅,《静志居诗话》称其为“骨鲠之臣”。从小家贫,《明史》列传中说他“自为诸生,读书砥行”,“家酷贫,意豁如也”。为官后清廉正直,不计个人安危多次谏诤,与权臣斗争。
顾大章
人物简介
顾大章(1576-1625)字伯钦,常熟(今属江苏)人。明代东林党人。
个人生平
父顾云程,任南京太常卿。与弟顾大韶是孪生兄弟。万历三十五年(1607)中进士,与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等同榜,授泉州推官,改常州教授。天启元年(1621),任刑部员外郎署山东司事,刚正不阿,为魏党所忌恨,遭陷害,遂引疾归里。天启五年(1625)起官任礼部郎中、陕西按察使,八月,广宁失陷,大章援引法律条文以为王化贞当斩,熊廷弼当戍,魏党不满,又遭陷害,五月二十六日下狱,在刑部狱中,执笔作联曰:“故作风波翻世道,长留日月照人心。”后自缢死。崇祯初,赠太仆卿福王时,追谥裕愍。其墓在江苏省常熟市古里军墩。
六君子生死
喉骨被吞 死状凄惨
杨涟等六君子被残害身死后,魏忠贤仍不肯罢休,命令打手们用利刀将他们的喉骨剔削出来,各自密封在一个小盒内,直接送给魏忠贤亲验示信。……他竟然把杨涟等人的喉骨烧化成灰,与太监们一齐争吞下酒。流氓嘴脸,小人心态,由此可见一斑。
“东林六君子”杨涟,忠心报国,力战“阉逆”,史家评价他“为人磊落负奇节”。他在狱中写下了著名的《狱中绝命辞》。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大笑大笑还大笑”的英雄人物,他的死状却是无比凄惨的:“土囊压身,铁钉贯耳”,尸体被领出时,竟已全部溃烂,惨不忍睹。等到收殓时,仅得破碎血衣数片,残骨数根。
“东林六君子”中的魏大中死后,魏忠贤不许下葬,一直拖了六天才准许从牢中抬出。还有铮铮傲骨不逊于杨涟的忠毅公左光斗,当史可法看到他“骨断筋折、血肉俱脱”,却依然以死相抗、誓不屈服时,由衷敬佩地叹一声“吾师乃铁石铸造之肺腑也”。
故事
事迹
明熹宗,魏忠贤与朝堂上的一些文臣败类(崔呈秀之流)结成联盟,排挤东林党人,逐渐掌握了内阁、六部。东林党人被贬、被杀不计其数,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杨涟、左光斗为首的东林六君子,他们为了能够扳倒魏党,作了很多努力,也是魏忠贤最痛恨的人,他们有的已经告老,有的还在任上,均被魏忠贤先后投入监狱,尝尽了人间酷刑,最后惨遭杀害,却始终没有向阉党曲膝,不仅为一代文人的表率,也被百姓传为佳话。
被捕入狱
六君子是在天启五年(1625)五、六月份陆续被捕入狱的。周朝瑞和袁化中最早被抓,五月初即到北镇抚司。顾大章五月二十六日到南镇抚司,当天又被转至北司。魏大中六月十三日捕至锦衣卫,六月十六日送至北司诏狱。杨涟与左光斗到的最晚,六月二十六日到南镇北司,二十七日送至北镇抚司诏狱。
燕客
六君子被捕入狱,百姓流涕,天下为之喊冤,有个被称为燕客的男子,激于正义,在六君子被捕的同时也来到京城,住在诏狱附近的寓所中。
具体经过
六君子被捕入狱时,朝中大权尽掌在阉党手中。东阁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微均因投靠魏忠贤而居于显职。这两个人,一个庸劣无耻,一个阴险狡诈,天启四年以后,魏忠贤残害的许多忠直贤臣,都是这两人借内阁旨意罗织陷害的。五虎中的崔呈秀为兵部尚书,倪文焕为太常寺卿。五彪中的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都是武官,都在锦衣卫镇抚司或东厂任职。其中田尔耕历官至少师兼太子太师,许显纯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兼掌北镇抚司诏狱,崔应元为锦衣卫指挥,孙云鹤为东厂理刑官,杨寰为锦衣卫东司理刑。这些人把持了锦衣卫和东厂,在魏忠贤的授意下,疯狂地向东林党人及朝中的正直之士进行残害,成为直接杀害六君子的元凶和刽子手。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镇抚司狱中的常用刑具。镇抚司狱中的刑具大体上有五种:
一种叫械,用坚硬的木头做成,长一尺五寸,宽四寸多,中间凿两个圆孔,将手臂套进里面,只要上堂受审就得戴上,受刑的时候也不取下。
一种叫镣,为钢铁铸成,环环相套,长五六尺,盘在左脚上,受刑时用右脚,铁镣盘住左脚使之不能动弹。一种是棍,用杨树或榆树枝削成,长五尺,屈曲如同匕首,行刑者手执的一端粗细像人手指,受刑者承受的一端直径八九公分。行刑之时,用绳捆住受刑者的腰,两个人踏着绳子两头,令受刑者不得转侧。又用绳绑住受刑者两脚,一人牵绳,背对受刑者站着,使受刑者受刑时腿不能伸缩。
一种是拶,即用绳子穿五根长一尺多,直径四五公分的杨木棍,套在受刑者手指上,称作拶刑。每次受刑时,两人扶受刑者跪起,将手指套在拶中,提起绳的两头,用棍敲穿着的小木棍,敲的次数愈多,小木棍穿得越紧,秽上下翻动,则受刑者痛苦愈重。
一种是夹棍,也是杨木做的,共有两根,三尺多长.在离地面五寸多的地方以铁条贯通,每根夹棍上绑三副拶。夹人时,将棍直竖地上,将受刑者的脚放在棍上,用绳捆住,再用一副夹棍支在脚的左面,使之不能移动,然后用一根六七尺长,周围粗四寸以上的大杠从右边狠击受刑者的脚径骨。
这几种刑具都惨毒无比,使受刑者痛苦万分,且又一时不能死去,只能没完没了地经受人间地狱之折磨。
六君子都是读书人出身,身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哪里经得起这种折磨。不等用刑完毕,一个个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几次昏死过去,又在剧痛中苏醒过来。
七月初一,传来魏忠贤假借皇上之口传来的旨意,说是六人受贿是实,而且都已招供。命令关在诏狱中继续追赃。
六月二十八日的初次用刑只是个信号,以后留在诏狱追赃,其惨酷程度实不堪想象。吏部尚书崔景荣怕六人一下子被打死,急忙找到魏广微,向他陈明利害关系,请他设法解救。因这六人被捕都是魏广微秉承魏忠贤之意罗织陷害的,此时听崔景荣一说后果,也觉害怕,于是就按照崔景荣的意思,写了一道奏疏说:
涟等在今日,诚为有罪之人,在前日实为卿寺之佐。纵使赃私果真,亦当转付法司,据律论罪。岂可逐日严刑,令镇抚追赃乎?身非木石,重刑之下,就死直须臾耳。以理刑之职,使之追赃,官守安在?勿论伤好生之仁,抑且违祖宗之制,将朝政日乱,与古之帝王大不相侔矣。山这道奏疏的中心意思是说六人曾经是朝廷重臣,
魏忠贤一见这道本章十分生气,魏广微一害怕,就把崔景荣写的底稿拿了出来,交给魏忠贤。结果六君子不但没转到法司,反而使崔景荣又遭厄运。
从此,许显纯对六君子五日一追比,每次严刑交加,打得六人死去活来。
所谓追比,也叫比较,就是追赃,按给每人捏造的赃银数量,规定每次要交上多少,凑不足数,即受酷刑。七月初四比较,六君子从狱中出来,个个萎顿不堪,不能行走,各由两个狱卒扶住左右手,勉强伛偻而行。燕客远远望见六人的这种样子,心中十分悲恸,等走近一看。六君子脸色黧黑,头发全无,额头用布包着,血痂斑斑,衣服上满是脓血,惨不忍睹。尤其是杨涟,胡须全白,竞也被血污染,最为醒目。六人到了公堂后,都俯伏于屋檐下,杨涟居中,左边是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右面是顾大章、魏大中。许显纯将六人依次训斥一顿,幸而未打,送回狱中。这日魏大中的长子魏学洢已凑够三千之数,委托旧日邻居刘启先先到狱中看了魏大中,又出来交了银两,学洢心中暗暗高兴,以为既然父亲只有三千赃银,自己又一次交清了,父亲总可以不受刑了。
这次刑罚加重的原因,完全是魏忠贤在背后指使。原来许显纯每次比较时,魏忠贤都要派几个听记人坐在许显纯身后听记,行刑的次数、种类、轻重都要记下来向魏忠贤汇报。许显纯为了讨好魏忠贤,更加变本加厉。有一天,听记人因有事外出,许显纯将六君子传到堂上,袖手而坐,不敢开审,直至黄昏时分听记人回来开始比较。初四比较时没有动刑的事,当天就被魏忠贤知晓,将许显纯.训斥一顿。所以初九比较时又开始用刑,而且比较的间隔期限也缩短了。这一时期诏狱的真实情况,熹宗根本不知道,一切都是照魏忠贤的主意办。
七月十五日是杨涟54岁生日。一大早其他五人醒来之后,忍着钻心的疼痛,挣扎着起来,向杨涟祝贺生日。杨涟百感交集,勉强挣扎,面向南方向母亲遥拜致意。心想自己从小丧父,母亲视若珍宝,每逢生日,母亲都要为自己做几样好吃的,以表疼爱之心。后来娶妻生子,每逢生日,又有妻子操办,哪次生日都是高高兴兴、热热闹闹,虽然不事奢华,但每次都能尽享天伦之乐。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54岁生日却是在锦衣卫诏狱中度过。而且是最后的一个生日了。在此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皇上如果知道自己的冤情,定能减罪开释,活着回家。十三日比较之后,杨涟就对形势看得很清楚了,知道魏忠贤害不死自己,决不会善罢干休。今在诏狱中纪念生日,下次比较能否回到诏狱已很难说。于是他将五人叫到跟前,低声谈了自己的想法,让大家做好准备。五人听后,默默无言,虽然每个人家中都在四处张罗银子,希望能够生还,但谁也知道,这种希望毕竟是太渺茫了。从十五日开始,杨涟一面抓紧时间写遗书,一面在早晨起床后狠喝凉水,以求速死。
七月十六日,魏忠贤降下中旨,斥责许显纯、崔应元审讯、追赃不力,官秩各降一级。于是二人对六君子的残害骤然升级,原定的五天一比较也改成三天了。
听到中旨,魏大中的儿子魏学洢完全绝望,知道父亲绝对不会活着回来了。他提出要代替刘启先进衙门交银两,好在比较时见父亲一面。刘启先坚决不让,怕他进去遇害。学洢就在比较时远远尾随其后,在衙门外头听里面的动静。
七月十七日比较,杨涟、左光斗各打三十大棍,许显纯凶神恶煞,一再威逼,说下次再不交银,就受全刑。杨、左二人忍痛受刑,默不作声。二人心中明白,魏忠贤对他们的残害,完全是冲着杨涟所奏的二十四大罪、左光斗所奏的三十二斩罪来的。当初他们上奏疏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落入奸人之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次的比较,除杨、左受刑外,其他四人竟没有受刑,这又给绝望中的学洢带来一线希望。连忙跑出北京,来到京师附近的定兴县江村,找到曾和父亲同殿为官的鹿继善家请求再借银两,减父之刑。
鹿继善为官清正,性格耿直,对杨涟等六人惨遭残害十分同情,曾多方设法营救没有成功。这时他任兵部职方主事,和孙承宗一起在山海关镇守,家中只有父亲鹿太公。鹿太公也是个很重信义的人,对六君子之事深表同情。曾帮助左光斗的弟弟左光明筹集银两,进行援救。但继善为官清正,只靠俸银养活家小,已无多少余赀,六君子入狱之后,其家属仆从多到鹿家告借,家中已是金尽钱无。学洢未来之前,方公已知道消息,想着自己拿不出多少,就传告自己的朋友,让大家帮忙,乡里人虽不认识魏大中,但对六君子都很敬仰、同情,纷纷解囊相助。就连许显纯的族人,因为受良心谴责,也拿出银两援助。但乡村人家,毕竟也拿不出许多,一共凑了不到五十两,学洢又感动、又渐愧、又悲痛,连忙又跑到良乡,打听十九日比较的消息。
七月十九日比较。杨涟、左光斗、魏大中三人受全刑。所谓全刑,就是诏狱中的各种刑具械、镣、棍、拶、敲、夹杠等各受一遍,惨毒酷刻备至。周朝瑞、顾大章各打二十棍。袁化中因病没有受刑。
七月二十日,杨涟家人送饭时,茶叶中杂有金屑,被狱吏发觉,家人不敢逗留,连夜逃走。从此就再也没人敢给杨涟送饭了。
七月二十一日比较。
杨涟、左光斗又受全刑。魏大中打三十棍。周朝瑞、顾大章各二十棍,袁化中因病免刑。
每当诏狱比较的日子,一大早被比较人的家属就拿着银子在大门里边等候。等到魏忠贤派的听记人来到之后,许显纯开始升堂,派人下堂问各家当交多少银两,根据银两多少定刑。问清楚以后,击鼓升堂。坐定之后,吩咐狱吏打开狱门,将六君子一个个拖到堂上,伏在堂前。然后拿出手牌,将家属唤进二门,跪在左右两边,按次序交纳银两。
交纳银两之时简直像以石投水一般,急急而来,匆匆而去。家属根本不敢说话,听到衙役叫到名字,赶快上去将银子交给他们,然后即被赶下,不能争竞称衡轻重,不敢询问数量多少。
也就是交银的这天,被关的人才能和家人见一次面,小声说上几句。后来许显纯害怕他们在谈话中暴露监狱的黑暗,就让家属跪在离被关押人的一丈以外,大声说话,并且不许用方言。六人中杨涟、魏大中、顾大章都是南方人。左光斗是江、淮间人,语音和京师大相径庭,说话稍不注意,带出方言,都要受到严厉斥责和毒打。
过了好长时间,其他四人都被抬入狱中,只有杨、左二人还在庭院。这天下雨,二人躺在院中,雨水、血水和在一起,流满庭院。杨涟被雨一淋,脑子清醒过来,精神一振,又大声呼叫,许显纯才下令抬进狱去。左光斗被抬走时,早已不能出声,只是艰难地抬起头来,用目光搜寻着自己的家人。但家人在交完银两后,立即被驱赶出去,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呢!
诏狱的防范虽然很严,但狱卒中毕竟还有一些有良心的人,机警一点还是可以进去的。如燕客就是其中的一个。此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左光斗的学生史可法。
自从左光斗被抓到诏狱,史可法就闻讯进京,希望能设法营救。哪知到了京城,别说营救,见一面也很难。史可法不忍离去,一直留在诏狱附近,日夜打听消息。二十一日,他听到老师又受了全刑,又被炮烙,性命危在旦夕。就在这天傍晚,身带五十金子到狱卒跟前痛哭哀求,这个狱卒也被感动得流下眼泪,答应设法让他一见。狱卒让史可法换上破烂衣服,装成清除监狱污垢的役夫,来到左光斗身边。
史可法探望左光斗
史可法后来考中崇祯朝进士,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奋不顾身,以国事为重。在南明王朝,他又和阮大铖、马士英等奸党进行不屈的斗争。面对外侮,他毫不退却、浴血奋战,在艰苦卓绝的扬州保卫战中以身殉国,成为著名的民族英雄。这一切,和他年青时期受老师左光斗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这天晚上,杨、左、魏三人果然被害死。据知情者告诉燕客,三人之死,全是锁头叶文仲所为。管狱的几个狱卒中,叶文仲最为狠毒,杀人不贬眼。其次是颜紫,再其次是郭二,只有刘则是老实人。
二十五日,狱卒将魏大中的菜单送进狱中,始终没有传出来。原来诏狱送饭,送饭者不能和被关押者见面,只由狱卒从中转送。每次送饭时,送饭人提前将菜单交给狱卒,狱卒送进狱中,由被关押的人点完菜,再由狱卒转出来。送饭人回去照菜单准备饭菜,再交给狱卒送进牢房。有从诏狱中侥幸活出来的人回忆说,在诏狱中吃饭、送饭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即送饭人感觉是给死者敬献,而吃饭者则感觉是在地狱中吃儿女们的祭祀品。没有过切肤之痛体验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体会的。
二十五日下午,杨、左死亡的消息传出。魏大中则没有音讯,刘启先和学洢还痴痴地等着从狱中传出的菜单。二十六日,魏大中死亡的消息才传出来。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谁也说不清楚。
七月二十九比较,将杨、左、魏尸体从诏狱后门拉出,诏狱后门在墙根底下,用石头砌成,好像房梁一样。左光斗、魏大中死法不详,据知情人透露,杨涟是被铁钉贯耳、土囊压身而死的。当时天气暑热,许显纯为了掩盖罪恶的杀人手段,故意将尸体在狱中放了好几天,等腐烂以后才发送出来。
发送出来的杨、左、魏三人尸体已难以辨认,只是一堆枯骨上粘连着一些腐肉而已,蛆蝇遍体,恶臭熏天,各家不忍细看,急用沾满浓血的污衣秽单包上,放人棺中带走。在这期间,学洢进京伴父的消息也被锦衣卫知晓,锦衣卫派出特务,在京城内到处寻找,多亏刘启先多方遮护,学洢才得以护着父亲的灵柩出了京城。
学洢从小受父亲影响,刻苦勤奋,早负才名,十多岁就补为诸生。而且性格纯厚,敬亲睦友,被大中夫妇视为珍宝。
学洢在赴浙江监狱纳银之前,曾给朋友写了一封饱含血泪的书信,将父亲屈死、惨死及父亲死后官府继续追比、自己借贷纳银的惨状一一具述,留下了一份难得的资料。这封书信的全文如下:
先子死,当葬首阳山侧;若净死,须葬要离塬旁。天地鄙陋,莫可共语!昔先子槛车发平望,啧啧奇足下不置;侨良乡,宾客慊从,俱以遥领足下意者;及扶榇南返,又闻经纬甚悉,慨然叹足下义士。故技血布此,知回宪无力,不罢援伯夷急难,苟存此心,以足慰先父与不肖之双魂于地下也,临书哽咽,不能更言。
六君子之中,魏忠贤最仇恨的是杨涟、左光斗,因为这两人在朝中德高望重,深受光宗、熹宗两位皇帝的器重,又深得大臣的拥戴,可以说一呼百应,望风影从。二人又都对自己非常仇视,一个上奏自己二十四大罪,一个上奏自己三十二斩罪,这两道本章任何一道让皇帝知道,自己就有人头落地的危险。不除去他们,自己坐卧不宁,中夜难寐。至于魏大中,除了倪文焕的作用外,魏忠贤对他的仇恨也是很深的。本来魏忠贤以为他们同姓一个魏,以魏大中在外廷的威望,如果能和自己联手,便可操纵朝中的一切。哪知魏大中不但不像魏广微那样亲近、巴结自己,反而和杨涟他们通同一气和自己作对,公然帮助杨涟上章劾奏自己。这次坐赃,给他定了三千三百两,在六人中间数量最少,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如能表示悔过,依附魏忠贤,过去的一切都可一笔勾销。哪知魏大中不识抬举,早就做好必死的准备,受尽酷刑,竞无一个悔字。几次全刑加身,也不求饶悔过。看来是铁了心与魏忠贤为敌到底了。既然如此,留下何用,所以送他和杨、左一起早到西天。
以一块喉骨做为被害人的信物,这样信物也可谓空前绝后,旷世皆无。这种方法恐怕也只有魏忠贤这样的恶魔才能想得出来。
杨、左、魏三人死后,比较间隔的期限比过去缩短,基本上是两天一次。因魏忠贤最仇恨的三人已经被害,除去心头之患,魏忠贤怕剩下的三人也骤然死去,难塞天下人之口,于是用刑的次数渐渐少了。
八月份的比较情况是这样的:八月初一比较,未见用刑。八月初四比较,顾大章用夹刑,夹杠十五下;周朝瑞
拶刑,敲三十;袁化中因病免刑。八月初七比较,未见用刑。八月初九比较,顾大章用拶刑,敲三十;周、袁二人未用刑。
周朝瑞的家境也比较饶裕,加之全族人齐心协力,子弟们精心办理,所以万两白银之数在不到四十的时间内交完。
八月十六日比较,未见用刑。
八月十八日比较,未见用刑。
八月十九日比较,袁化中死亡。许显纯上奏疏报告说周朝瑞病重。
袁化中是六人中受刑最少的,因他平时身体就多病,到诏狱以后就卧床不起,行路更艰。加之他每次交银都比别人多,所以只受了一次棍刑和两三次夹刑、拶刑而已。尽管如此,袁化中也没能逃脱被害死的命运,他是十八日晚上被单独关到关王庙,由狱卒颜紫亲手害死。
八月二十二日比较,未见用刑。袁化中尸体从监狱发出。袁化中尸体在狱中放了四天,腐烂程度虽不如杨、左、魏三人厉害,但也是肌肉皆腐,难以识面了。
六君子只剩下两人,残酷的比较仍在继续着。八月二十四日比较,未见用刑。
八月二十六日比较,顾大章用拶刑,敲八十下,周朝瑞未用刑。
周朝瑞的遗书就是这样在顾大章和孟看守的合谋催促之下写出来的。
周朝瑞把遗书写好以后,放在顾大章处一起保存。
周朝瑞死后,狱中监视更严,遗书无法送出。顾大章就把情况写成条子搓成纸绳,悄悄交给燕客。燕客手持银两整日在诏狱后门口等候。等周朝瑞尸体发出之时,燕客给了狱卒很多银两,多方请求,才从尸体中拿出遗书。后来燕客回南方以后,才托朋友将遗书送到周家。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周朝瑞还有遗书留世。
九月初二日比较,将周朝瑞尸体送出,到大堂验明备案。
这天,姓刘的狱卒告诉燕客许显纯已经开始安排顾大章的死期,而且时间很紧。燕客问能不能有五天余地,刘说有。于是燕客感谢刘给他透露消息,又送了他很多银子。
九月初四比较,顾大章打三十棍,受拶刑,敲八十下。
这时,魏忠贤听了崔呈秀、徐大化等人的密谋,怕六人都死于诏狱,无法使天下人心服,就决定把顾大章送到刑部,依律治罪,以塞天下人之口。
九月初六比较。将顾大章交刑部审讯的旨意下到内阁。燕客侦知这个消息,发愁得一晚上难以入睡,他生怕许显纯为了灭口,在旨令未到诏狱之前把顾大章害死。幸亏一晚无事,燕客这才放下心来。
九月初七早上,姓刘的狱卒见到燕客,也谈了自己的担心,怕顾大章活不过初七晚上。燕客不便说明情况,只是说等等看吧,也许情况还会有变化。姓刘的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
后来许显纯等人在诏狱中的种种罪恶也正是靠顾大章的口才得以公开于世的。
魏忠贤得到监听太监的回报,十分高兴。下令在十七日将顾大章再送回镇抚司诏狱。
九月十四日,大章之弟大韶带着酒菜来到刑部监中探望哥哥,弟兄二人饮酒诀别。大章先让人在酒中下了毒药,饮后未能死去;到了晚上,乘看守不注意,投环自缢而死。
九月十九日,顾大章尸体从狱中送出,衣帽整齐、符合礼仪。脸色平静自然,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好像睡着了一般。
至此,六君子在阉党的残害下全部死于非命,死时年龄都在五十左右。
六君子死后,燕客仍寓居京师,每次想起六君子之事,都悲愤难忍,慷慨激昂。一日与人喝酒,酒酣兴至,说起六君子被冤之事,不觉热泪横流,痛愤不已。不想这事被阉党侦察到,立即跟踪追捕。燕客扮成商人,连夜出京,倍道兼程,向南方飞奔,一夜奔跑300多里,才摆脱了缇骑的追捕。现在所留的六君子遗书和他们在诏狱中受迫害的情况,就是燕客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保存下来的。燕客真是一位难得的义士!
六君子被关押在诏狱备受摧残时,其家属为了使亲人少受折磨,都是竭力奔走,变卖家产,求亲告友,拼凑银两,交退赃款。但六人为官,均是两袖清风,除周朝瑞和袁化中戚里族人同心协力,凑足赃银外。其余四人均家境清贫,虽东奔西借,亦无力凑齐。阉党以此为借口,在害死六君子后,又对他们的家属进行残酷迫害。
杨涟全家财产不足千金,缇骑到应山抓捕时已诈走不少。杨涟入狱后,家人将家产全部变卖,也远不能凑足两万之数。住宅卖掉之后,老母妻子无处安身,只好住在破庙,靠两个儿子沿街乞讨度。虽然知情之人同情他们,纷纷解囊相助,仍无法凑足两万之数。一家人只能继续遭受迫害,直到崇祯皇帝即位,阉党集团伏诛,这种无休止的追比、迫害才告结束。
左光斗任屯田使期间,曾在华北平原大修水利,流惠于民。老百姓听到他被阉党抓捕的消息,哭声震动原野。后来,为了救助左光斗少受诏狱折磨,他的家乡桐城和华北平原的百姓们纷纷捐资相助,一些县官、秀才也纷纷解囊,但仍不能填饱阉党的私欲。而且百姓越是同情、救助左光斗,阉党对他的迫害也越残酷。最后,阉党们不仅害死了左光斗,还将他的母亲、哥哥害死。
顾大章受魏广微迫害,诬陷数目最大,家属被逼将房屋、田地全部变卖,也无法凑足四万两之数。而其家属早已无以为生,只好和杨涟家属一样,过着破庙栖身、沿街乞讨的生活。
魏大中本来只有三千两赃银,长子魏学洢在父亲人狱后多方奔走,苦苦哀告,好不容易借得三千两,交完之后,心想父亲总可早日出来。不想阉党又给加了三百两,魏大中被害之后,阉党又指示地方官府,严加催逼,学洢往来于嘉善和浙江之问,借贷乞讨,终无力还清赃银,最后在忧惧、愤激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