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之归去来》书中篇目大多选自
黄裳先生历年出版的各种文集之中的谈人与说书类文章。黄先生是一位超级爱书人,对爱书人的心事与情感既感同身受,对书的感受与品藻亦尤觉得趣。读黄先生的书话,不仅能够收获淘书见闻、版本知识、书肆流变、书林掌故等等,更为难得的,是他对于社会与人生的非凡经历和见识,虽然他的
言外之意大都藏而不显著,但若细细检索,却仍然极为可观。比如,黄先生在《谈禁书》一文中,历数明清两代的禁书种种之后,突然笔锋一转,说出禁书的标准“也未必全出自‘圣心独断’,大小臣工的努力也是万万不可忽略的。”但凡经过文革磨难、且深受“小人物”迫害的读者,看到这里,自不免会心一笑。再如《关于周作人》一文,黄先生不仅在其中详细分析了“贰臣文学”的历史渊源,同时更对周作人附逆的文化心理进行了深刻剖析,揭示了周作人自认为自己“游戏人间”的姿态,与他本人的“胜业”并不冲突,“实在是一种奇怪而可耻的逻辑,也正是一种文化史上的特殊的扭曲现象。”并进而指出:“我们今天研究周作人,重印他的著作,不是为了将他从耻辱柱上解放下来,而是为了为新文化新文学史提供充分的研究资料,以便从这个非常复杂的人物身上找出中国知识分子的致命弱点,使后来者不去蹈他的覆辙。”
黄先生品藻旧籍、月旦人物的文字尤其能够显示出他的当行本色。他对老上海的旧书店娓娓谈说、如数家珍;对古籍版本的真假更洞若观火,明言自己这身“门槛精”的功夫完全得自于“交学费”的结果;他不断感叹旧书价格的飞涨;他历数自己淘书过程中的“蠢事”与“豪举”,那种对书的珍惜之心、热爱之情,常常于不自觉间溢于言表——事实上,这样的细节和感受,原是爱书人都曾有过的,但只有通过黄先生的生花妙笔一一道出,才尤其觉得亲切可感起来。
所谓“书之归去来”,本来是书中一篇文章的标题,讲述的是黄先生本人的藏书,在文革后失而复得的一段曲折经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藏书未必不是一种物累,书的命运,人的命运,竟然如此相似。一失一得之间,黄先生已然心似止水,但书若有知,又会向自己的主人讲述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二十馀年来,黄裳先生著述联翩,每每为读书界称赏,尤为不少青年读者爱重。本书从作者的十馀种著述中草选精华,辑为一册,展页览读,当怡然畅心,庶几可免搜检之劳。 书中文字,一类乃“书的故事”,如《古书的作伪》、《谈“善本”》、《谈“题跋”》、《谈禁书》、《书痴》、《上海的旧书铺》、《访书记》等,娓娓谈来,风雅有致;一类乃怀人之作,追忆与巴金、俞平伯、沈从文、郑振铎、朱自清、冰心、废名等现代名家之交往,前辈风流,跃然纸上。又有数篇辩驳文字,以存历史真貌。
黄裳,原名
容鼎昌,一九一九年生,山东益都(今青州)人。曾做过记者、编辑、编剧。醉心于坊间旧刻,熟于版本目录之学。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开始创作,撰有大量随笔、游记、题跋文字。自一九四六年在上海中华书局出版《锦帆集》以来,相继有《关于美国兵》、《旧戏新谈》、《
榆下说书》、《银鱼集》、《翠墨集》、《珠还记幸》、《笔祸史谈丛》、《
前尘梦影新录》、《
清代版刻一隅》、《插图的故事》等专书三十馀种行世,辑有《黄裳文集》六卷。另有《猎人日记》等译作,并校注《玉簪记》、《彩楼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