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气》是徐庄费时三十年完成的一部后现代泥土小说,由二十四个独立成篇的乡村怪诞故事组成。文风直截了当,向读者展示出一种全然不同的文学样式。2002年出版简本《废黄河》(十八篇),入当年度全国优秀畅销书排行榜前三,与残雪、马原并称非主流文学三杰。2014年全本精装出版,重达
1.2kg,只可坐视,不能卧读。小说家莫言谓之“太野,太原始,太直接”;文学评论家李敬泽谓之“当代赵树理”;孟繁华谓之“天外来客”;王彬彬谓之“二十四种故乡气”。
作者观点
关于《二十四气》的有意思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没意思了,怎么回事呢?不思考,不怀念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我赞成衰老。衰老教人思考、怀念。所以这本书,有相当部分写小孩。小孩真、善、安全;童年自由、好玩。好玩就是有意思,这都是人类最基本的愿望。
关于《二十四气》的怪诞
正常表达无效时,幽默产生了;幽默无效,荒唐产生了;荒唐无效,荒诞产生了;荒诞无效,怪诞产生了;怪诞再无效呢?就剩下扯淡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普遍处在扯淡当中。
关于《二十四气》的骂人
这我在《骂人王徐瞎包》里写得很清楚,“骂”是一种道德手段,表达人的基本意愿,震慑人的尊严。它意味着一种诅咒,是道德的底线,偷人家或捡人家东西的人不敢不送回来。您看现在,法律都不大管用了,谁还怕骂?甚至还倒过来了,不少人喜欢别人骂,出钱请人来骂,越骂越火,没人骂还急得慌。
关于《二十四气》的广场语言
我理解的广场语言就是我们的民间口语,我比较喜欢民间口语,小时候我曾花很大力气收集民间口语,记了好几本。相比书面语言,我认为它更有活力。它由千千万万的底层劳动人民在生活中创造,经历了千千万万的口头锤炼,肯定要比你一个人生搬硬套来的有力。粗口这个东西,我觉得很值得研究,如果能有学者专门搜集整理汉语言当中从古至今出现过的粗口,好好研究研究,将有很大的学术价值。从文学上讲我不认为它不文明,也不认为它粗鄙、粗俗,事实上越是底层,越是艰辛,粗口越多。它揭示了很多被所谓文明遮蔽的东西,往往能直击要害,打掉那些虚假的矫揉造作。
关于《二十四气》和泥土的关系
关系大了,其实,人,你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逃不过季节。你可以逃掉泥土,躲在钢筋水泥里生活,但逃不过季节。《黄帝内经》非常精确地论述了人与季节的关系,你不按四时节气来,你反季,把季节搞乱,那你会得病。人类科技一直在推动脱离泥土和季节,不知道要搞什么。农耕文明和季节结合得非常好,对人性的把握也非常好,是人类最伟大的文明。现在我们全乱套了,不早死才怪。
出版前言
《二十四气》无疑是当代汉语文学中的一个异数,要么寂寂无闻,要么开天辟地。从李敬泽先生发现的“自足纯泥土”,到叶匡正先生发现的“PUNK”内核,再到后来一些小圈子读者发现的“CULT”气质,《二十四气》注定会沉入辨识盲区。其作者徐庄,也只能成为一个多余的麦田守望者,一个聋哑PUNK,一个遍体鳞伤的堂·吉诃德。事实上,在我们这个时代,任何文字艺术都已显得苍白无力。当文化只用于娱乐,知识只用于牟利,结果只能是这样。
数年前马原曾宣布文学已死,徐庄则用他的《二十四气》昭示乡村已死。二者用意其实是一种,都是对当今文明进程的警示。人类文明进程中,我们究竟处在怎样一种位置,是进步还是倒退,是正确还是荒谬,着实应当深思。
对于文学,徐庄将“文”拔高到超越“史”的高度。礼崩乐坏之后,“史”已成为“真实的虚拟”。相较于文学的“虚拟的真实”,文学更为可靠,也更有在场价值。“史”予人智,“文”予人情。“史”是欺骗的结果,“文”是诚实的结果。人类的存在不能只有智而无情。文学最可贵的,就在于创造了表述人类活动的精妙文字,和严肃对待生命的悲悯情怀,并对人类存在的直觉经验进行记录、保存、交流、启迪、干预。这是文学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也是文学必须存在下去的理由。
《二十四气》显然是在坚守这一文学精神,非但写得有情有趣、意味深远,而且自由自在,超然物外。相较“故事”,其对生活毛孔的聚焦、放大,对存在了几千年、被摧毁和被绝望的原生乡村的准确还原和审视,对生命、泥土、作物、汉历、汉语、天地气息的如是关照,似乎显得更有意义。甚且不唯如此,单纯其在文本方面对结构、叙事、色彩、调式、节奏等作出的令人欣喜的尝试,用笔之拙朴、简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乃至无视潮流,坚持数十年去写一部边缘化泥土小说的文学自觉,也堪称是对文学多样性和文学独立精神的一次完美演绎。
本书的另一突出特征,是作者极个别的文学观,以及基于这种文学观对长篇小说的重新诠释。当越来越多的长篇小说只讲故事、强调讲故事,他甚至不愿意再使用“故事”这个字眼。我们总是有本事把任何一个美妙的词句玩到恶心。所以,他不再让这部小说有连贯的人物和情节,也没有主题或核心事件,只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环境——废黄河流域,和一个不甚明晰的时间轴——二十世纪军阀混战至改革开放后的城市化推进。在这里,他以汉历来描述生命:六十甲子、二十四气、七十二候、十二时辰;并按《黄帝内经》之“女七、男八”来划分生命阶段,“女七七、男八八”为生命临界点。在他看来,生命无外循环。生命的含义只至“女七七、男八八”(女人四十九岁、男人六十四岁),余外都是重复,是生命的阴性部分(女人则是阳性部分)。年龄或时间,都是人类连续意识造成的假象。生命活动,实质是心性对境的结果,也即意识在泥土(物质)和汉历中的规律性现象。人的生命个体,无时无刻不在潜移默化,每一个细胞都在无时无刻不停地新陈代谢。这一刻的你,已经不是下一刻的你。一个人的一生,其历程已是全人类的历程。你、我、他,同样是个假象。真相中,人与人、物与物、事与事,并无本质的联系,甚至没有本质。这使他的写作更像是一种哲学,或说证悟,但这正是古老中国人认知的世界。当然,这不代表他不讲故事了。相反,我们会发现他的故事另有一种力量和分量。
对于泥土和汉语,徐庄有着少见的近乎于悲凉的痛惜。在他看来,没有泥土就没有汉语。汉语是千万年来中国人与泥土打交道碰撞出的自然而然的声音,是五谷杂粮、四时寒暑、饮食起居、山川河流在血液中发出的回响。我国的泥土,相对于四时寒暑、饮食起居有着非常古老而智慧的经验体系,决不可错乱,一旦错乱,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半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做着背叛泥土、逃离泥土的事情。汉语(汉字),也不可避免地遭到愚昧、儿戏和急功近利的大规模破坏、曲解,文字成为病态的文字,僵死的文字,以至我们说起话来辞不达意、荒腔走板、漏洞百出、气急败坏。也许,《二十四气》所说出的,恰是我们内心发出的呼救。
迄今,中国从未像现在这样离开过泥土。所谓华夏文明,实质是中国的泥土文明。而当代中国文学,除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受拉美文学影响出现过寻根热,以及昙花一现的先锋派实验,再无发展可言。更无真实的泥土表达。个中因由,有意识形态的泛管制因素,也有写作者的怯懦、功利和独立精神的丧失。有时候我们会想,当我们的子孙想要了解这一段历史的本来面目时,他们看到的会是什么?泥土的中国行将远去,徐庄用他的《二十四气》留下泥土,以期珍视、怀念和反思。一如加缪在《哲学与小说》中所说:“在这个世界上,创作已成为保存人的良知和经历的唯一机会。”
如此,我们或对《二十四气》有更多的理解。至少可注意到他对泥土汉语生龙活虎的运用,并可真切感受到生命从生到死在汉历中的际遇。这绝对是大自然的启示,是伟大祖先对我们的呵护。
那么出版《二十四气》就显得弥足珍贵。这对于沐浴过华夏文明的汉语精英,对于当代中国文学,对于喜爱徐庄文字的读者,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