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柯而南,至于某,有堤若干尺,截然令海水之潮汐不得冒其旁田者,知县事谢君为之也。始堤之成,谢君以书属予记其成之始,曰:“使来者有考焉,得卒任完之以不隳。”谢君者,阳夏人也,字师厚,景初其名也。其先以文学称天下,而连世为贵人,至君遂以文学世其家。其为县,不以材自负而忽其民之急。方作堤时,岁丁亥十一月也,能亲以身当风霜氛雾之毒,以勉民作而除其灾,又能令其民翕然皆劝趋之,而忘其役之劳,遂不逾时,以有成功。其仁民之心,效见于事如此,亦可以已,而犹自以为未也,又思有以告后之人,令嗣续而完之,以永其存。善夫!仁人
长虑却顾图民之灾,如此其至,其不可以无传。而后之君子考其传,得其所以为,其亦不可以无思。
而异时予尝以事至余姚,而君过予,与予从容言天下之事。君曰:“道以闳大隐密,圣人之所独鼓万物以然而皆莫知其所以然者,盖有所难知也。其治政教令施为之详,凡与人共,而尤丁宁以急者,其易知
较然者也。通途川,治田桑,为之堤防沟浍渠川,以御水旱之灾;而兴学校,属其民人相与习礼乐其中,以
化服之,此其尤丁宁以急,而
较然易知者也。今世吏者,其愚也固不知所为,而其所谓能者,务出奇为声威,以
惊世震俗,至或尽其力以事刀笔簿书之间而已,而反以谓古所为尤丁宁以急者,吾不暇以为,吾曾为之,而曾不足以为之,万有一人为之,且不足以名于世,而见谓材。嘻!其可叹也。夫为天下国家且百年,而
胜残去杀之效,则犹未也,其不出于此乎?”予良以其言为然。既而闻君之为其县,至则为桥于江,治学者以教养县人之子弟,既而又有堤之役,于是又信其言之行而不予欺也已。为之书其堤事,因并书其言终始而存之,以告后之人。庆历八年七月日记。
从云柯乡往南,到某一处,有一道几尺宽的堤坝,截断了海水潮汐,使其无法涌入两边的农田。这是姓谢的知县为政时修造的。堤坝修建完成,谢知县写信给我,拜托我记下修建这座堤坝的始末,信中写道:“(你的文章)使后人(对这堤坝)可以有据可考,就算我卸任之后(堤坝)也不会就此毁坏。”谢知县本人是阳夏人,字是“师厚”,他的名字叫做“景初”。
谢景初的祖上某一位是以文才闻名天下,后来接连几代人地位显贵,到了景初这代,已经是以文才著称的显贵世家了。他出任知县,并没有自负才能而忽视百姓们急需问题。一开始修建堤坝时,正是丁亥年十一月,他能够不畏冰雪严霜的寒冷,亲自到场鼓励百姓努力劳作、治理水患。他也能让老百姓个个互相劝勉而跟随他,甚至忘记了劳作的辛苦。于是没有过多久,堤坝就建成了。他仁爱百姓的心思,在这件事上已经彰显得很明显了,但是他依旧不满足于此,又考虑着把这事告知后人,让后来者继续将这座堤坝保护完好,好让堤坝永世长存。好啊,仁者深谋远虑却又能够为百姓兴除
灾害,像他这样的人,事迹不可以不流传下去。而后世的君子,考查
谢景初其人,知道这件事后也不可能没有触动。
之前我因为有事经过余姚这个地方,他来拜访我,和我聊起天下之事,从容不迫地
侃侃而谈。
谢景初说:“真理都是宏大而隐秘,圣人们往往只能知道事物表象道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深层本质,这其中的原因就是每个人都有难以通晓的地方。那些详细的政事治理教条法律,凡是和人扯上边的,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这是比较容易为人知晓的表象道理。疏通道路河流,治理农田桑园,修建防护的堤坝沟渠来抵御旱涝灾害;兴建学校,让百姓能够在学校学习礼乐之道,用(圣人之道)感化收服百姓,这更是老百姓急需的,这种道理比表象又深了一层。
现在这些当官的,那些愚蠢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而那些所谓有才能的,做事必定出奇招来博得声威,以求惊动世人;至于那些将精力花在对付公文之上的官员,居然反过来说,古人说的那些急百姓所急的事情,我没时间去做;我曾经去做了,但是力量有所不及,一万人之中有一个人做了,功绩不足以名扬于世,却被称为有才能。哈,这也真是令人感叹了。
朝廷国家生命力不过几百年的事,但是以德化民、追求太平治世这种事业却远没有止境,难道不是我说的这样吗?”我认为他的话非常正确。不久后听说他当了知县,到任后就在江河上修建桥梁,办学聘请学者教化平民子弟,接着堤坝又完工了。由此我相信了,他的言行都是一致,并没有欺骗我。为他写文记述修建堤坝之事,趁机写了他说过的言论始末留存,以告知后来之人。庆历八年七月七日记。
古文是写于
庆历八年七月七日,记述谢知县从云柯乡往南,建造了一段截海水潮汐
大坝,有利于农桑。谢知县是
阳夏人,字是“师厚”,他的名字叫做“景初”。
谢景初的祖上是以文才闻名天下,他能够不畏冰雪严霜的寒冷,亲自到场鼓励百姓努力劳作、治理水患。他考虑把这事告知后人,让后来者继续将这座堤坝保护完好,好让堤坝永世长存,造福百姓。作者认为他的做法非常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