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源》释击壤为“古游戏名”,一般认为是古代的一种投掷类游戏。东汉王充《论衡·艺增篇》:“传曰:有年五十击壤于路者,观者曰:‘大哉,尧德乎!’击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尧何等力!’”是说远古帝尧时代,有“年五十”的老者在路上做击壤游戏。有个“观者”说:“真好哇!如果没有尧的恩德,哪有这般闲情来击壤呢?”对这番议论老者却不以为然,说我太阳出来起床劳动,太阳落山回家休息,打井有水喝,种地有粮吃,闲暇时玩玩击壤,与尧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关于击壤活动的最早记载。
起源
从“击壤”的字义分析,“击”是击打、投击之意;“壤”也不是什么特制物品,《辞海》说“壤,泥土的通称”。由此推断,当时的“击壤”是一种投击土块的游戏[1]。至于后世改用木屐、砖块等物,则是击壤游戏用具的发展。
击壤源于原始时期人类的生产与生活。在远古时代的狩猎生产中,人类会用土块、石块、木棒投击猎物;在原始的部落战争中,这种投击也成为作战技能。为了投击得更准确,平时便要练习。后来,狩猎、作战工具得到改进,有了弹弓和弓箭,不再依靠土块、石块、木棒掷击野兽,这种投击练习便演变成了一种游戏。也有人根据《
高士传》关于“壤父击壤”的描写,认为击壤与投壶相似,本是士大夫的一种休闲习艺方式,因具有较强的娱乐性,遂逐渐流向民间,并改变了活动形式。
总之,击壤是一项古老的投掷游戏,相传远在帝尧时代已经出现,距今至少有四千年的历史。
性质
击壤是源于狩猎生产的古老游戏。东汉刘熙的
《释名》中讲到:“击壤,野老之戏”。继东汉王充《论衡·艺增篇》关于击壤的记载之后,晋人皇甫谧《高士传》中也记述了尧时存在的击壤游戏,说尧出游于田间,路见“壤父”一边击壤,一边歌唱。“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壤父年八十余而击壤于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夫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于我哉!’(《艺文类聚》卷十一引)”“壤夫”反驳观者,认为这一切与尧的恩德无关,显示出一副不以为然、自得其乐的状态。后来,“帝尧之世,击壤而歌”成了太平盛世的一个典故。如清方贞观《出宗阳》诗:“生逢击壤世,不得守耕桑。”
不过,也有人认为击壤是一种宗教活动。认为击壤的源头可能是一种生产巫术,或是一种预测秋成的占卜形式。还有人更具体地认为,击壤最初是从事农作的初民借以谢土报社的俗信活动,蕴含在游戏外表中的内核是对土地神的膜拜。以《高士传》的描述看,虽然没有直接言及亲土祭神之事,但“壤父”所唱歌辞与农事兴作饮食相关,并与击壤动作相配,应当是奉献土地神的祝颂。正如《诗经·小雅·甫田》中关于“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的描写一样,击壤和击鼓都用娱乐的方式祭奉土地,是一种动态的乐神行为。由于这种俗信活动所具有的欢怡气氛,决定它由娱神向娱人的方向转化,最终形成为一种季节性游戏,并在传习过程中逐渐淡化掉俗信的成分。
流行
至迟在汉代开始,击壤活动在民间已十分流行。东汉王充《论衡·刺孟》:“夫毁瓦画墁,犹比童子击壤于涂,何以异哉!”三国时的吴人盛彦曾在《击壤赋》中说:“论众戏之为乐,独击壤之可娱,因风托势,罪一杀两。”从这里的“论众戏之为乐,独击壤之可娱”,可以推断击壤是当时人们闲暇游戏的第一活动。
击壤所用的“壤”,最早应当是土块,后来才逐渐有了变化。三国魏邯郸淳《艺经》中有这样的记载:“壤以木为之,前广后锐,长尺四,阔三寸,其形如履。”这时的“壤”已发展成一尺四寸长、三寸宽、前宽后窄、形状如屐的木制品,更为耐用。“将戏,先侧一壤于地,遥于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敲之,中者为上。(《太平御览》卷七五五引三国魏邯郸淳《艺经》)”游戏的方法是把一块“壤”侧放地上,在三四十步处,用另一“壤”去投击它,击中的就算得胜。说明这时的击壤已经形成有比赛、分争高低上下、力求准确性的投掷活动。
三国时期的曹植,在《名都篇》中提到了“击鞠壤”游戏:“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脍鲤臇鲐虾,炮鳖炙熊蹯。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这里的“击鞠壤”,有人解释为“蹴鞠和击壤”。
两晋南北朝时期,击壤在民间很流行,南朝诗人谢灵运在《初去郡》中写下了“即是羲唐化,获我击壤情”(《谢灵运集》上编“诗集”) 的诗句。晋人张协的《七命八首》诗中也有“玄龆巷歌,黄发击壤”之句,是说当时黑发的童子在歌唱,黄发的老翁在玩击壤的游戏。可见,击壤是当时很受欢迎的游戏。
发展
唐宋
唐代,击壤仍然流行。唐李峤在《喜雨歌》中说:“野恰如坻泳,途喧击壤区”。后一句是说道路中响彻击壤的歌声。唐张说《季春下旬诏宴薛王山池序》:“河清难得,人代几何?击壤之懽,良有以也。”“懽”同“欢”,表明人们对击壤的喜爱。
宋代的文学作品中不乏关于击壤的记载。如司马光《皇帝合春帖子词(四首之一)》:“盛德方迎木,柔风渐布和。省耕将效驾,击壤已闻歌。”范成大《插秧》诗:“谁知细细青青草,中有丰年击壤声。”当时的击壤与歌唱、丰年相联系。
不过,宋代的击壤方式,有了一些变化,明人杨慎《丹铅余录·卷九》有这样的记载:“宋世寒食有抛堶(音驼,砖)之戏,儿童飞瓦石之戏,今之打瓦也。梅尧臣《依韵和禁烟》诗:窈窕踏歌相把诀,轻浮赌胜各飞堶。或云起于尧民之击壤。”此外,宋时张侃在《代吴儿作小至后九九诗八解》诗中也提到了抛堶的游戏,诗云:“五五三三抛堶忙,柳丝深处映陂塘。”可见,当时在寒食节、清明节前后的一段时间,宋时儿童中流行着名为“抛堶”或“飞堶”的类似击壤的游戏。
宋时类似抛堶的游戏,还有“飞石”。《太平御览》记载,飞石的玩法是:“以砖二枚长七寸,相去三十步为标。各以砖一枚,方圆一尺掷之。主人持筹随多少。甲先掷破则得筹,乙后破则夺先破者。”这种“飞石”比赛,是一种带有赌博性的击壤游戏。
明清
明朝时期,击壤仍然流行。晏璧《无忧泉》记载:“槛泉西畔漱清流,酌水能消万斛愁。白叟黄童争击壤,春来有事向东畴。”王圻《三才图会》转载了《艺经》中的记述:“壤以木为之,前广后锐,长尺四,阔三寸,其形如履。将戏,先侧一壤于地,遥于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敲之,中者为上”,并附有插图:
明朝的击壤游戏有了变化,名称被称为打柭儿”,又曰“打尜”,“打瓦”,并由此演变出“打柭柭”或曰“打板”的游戏。明刘侗《帝京景物略》卷二中记载:“二月二日龙抬头……小儿以木二寸,制如枣核,置地而棒之,一击令起,随一击令远,以近为负,曰打柭柭,古所称击壤者耶? 其谣云: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儿,打柭儿。”这种打柭儿便是由击壤发展而来的,已不是“以手中壤击之”,而是以手中的棒击起地面如同枣核形状的木棍,击起后再一击令远,以打远为胜。另据《顺天府志》记载:“小儿以木二寸,制如枣核,置地棒之。一击令起,随一击令远,以近为负,曰打板。板,古称所称击壤者也。”可见,这里的“打柭柭”或“打板”,与以往的游戏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在清周亮工的《书影》中有较详细的描述。
清周亮工《书影》记载:“秣陵童谣有‘杨柳黄,击棒壤’”。书中还具体描绘了击壤之戏新的变化:“所云长尺四者,盖手中所持木;阔三寸者,盖壤上所置木。二物合而为一,遂今后人不知为何物矣。阔三寸者,两首微锐,先置之地,以棒击之,壤上之木方跃起,后迎击之,中其节,木乃远去。击不中者为负,中不远者为负,后击者较前击者尤远,则前击者亦负。其将击也,必先击地以取势,故谓之击壤云。”可见,在周亮工看来,《艺经》中所说的长—尺四寸、宽三寸左右的壤,其实是两种东西,即一尺四寸长的木是击壤者手中所持的、准备用来击壤的工具,而三寸宽的木块,则是被击的对象,它两头微尖,被放置在地上。击壤开始,游戏者先用手中所持木击此小木块,当此小木块从地上弹起时,再以手中所持木猛击,击中、且将此木块击得远的,就是胜者。这种活动有些类似今日的棒垒球运动。其中,空中击木棍是需要有相当技巧的,还要求有极快的反应能力,对击木棍的时间要把握得相当准确,能打远则更需要很好的手腕巧劲。
清时,“打柭柭”又被称为“打尜尜”。“尜”是一种两头尖、中间大,形似梭子的木棒,也叫做尜儿。“打尜尜”在清代流行较广,清人潘荣陛的《帝京岁时纪胜》载有当时的童谣:“杨柳青,放空钟。杨柳活,抽陀螺。杨柳发,打尜尜。”其具体活动形式与上述“打柭柭”、“打板”类似,所不同的是负者需大声呼“祓……”,边呼边跑,一口气把胜者击出的短木棒拾回来。这种游戏,不仅可锻炼敏感的击敲技能,而且也能锻炼奔跑的能力。它较投掷木块或砖瓦要复杂些,而且更有兴趣。
由于地域各异,因此明清时期人们对击壤这种游戏的叫法也五花八门。除了“打柭柭”、“打尜尜”、“打板”之外,有的地方还叫“打瓦”,满族人谓“打得栲”,北方则叫“打瓦块”,而南方人直呼“栲棒”
[2]。
明清时期,击壤游戏实存名亡,尽管人们不叫它“击壤”,但类似击壤的投掷游戏更加丰富多彩。
近现代
近现代,类似击壤的儿童投掷游戏仍然存在。20世纪50年代盛行于南京的“打梭”, 游戏者以“斗一”、“斗二”、“斗三”的计数判定胜负,可以说是击壤之戏的变态形式。这种斗量计数方式,其实表达出万担归仓的谢土报社的喜悦,并寄托着来年获佑的愿望(陶思炎《风俗探幽》)。可以说,作为历史遗存,它仍潜含着早期的文化信息。
20世纪60年代,上海地区的少儿中热衷于玩一种“笃棚门板”游戏。“笃”乃沪音,意为“投掷”,该游戏也从击壤演变而来,只是壤棍变成了类似扑克牌盒子形状的木块。
[1]王宏凯.中国古代游艺.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0:4
[2]崔乐泉.中国体育通史第二卷.人民体育出版社,2008: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