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诗五首
东晋杨方诗作
《合欢诗五首》是晋代诗人杨方组诗作品。这五首诗借一位新妇的口吻,抒写了对长相厮守、双宿双飞这种“合欢”生活热烈美好的憧憬。
作品原文
合欢诗五首
其一
虎啸谷风起,龙跃景云浮。
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
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
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
衣用双丝绢,寝共无缝绸。
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
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
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
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
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
秦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
其二
磁石引长针,阳燧下炎烟。
宫商声相和,心同自相亲。
我情与子合,亦如影追身。
寝共织成被,絮用同功绵。
暑摇比翼扇,寒坐并肩毡。
子笑我必哂,子戚我无欢。
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
齐彼蛩蛩兽,举动不相捐。
惟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身。
生有同室好,死成并棺民。
徐氏自言至,我情不可陈。
其三
独坐空室中,愁有数千端。
悲响答愁叹,哀涕应苦言。
彷徨四顾望,白日入西山。
不睹佳人来,但见飞鸟还。
飞鸟亦何乐,夕宿自作群。
其四
飞黄衔长辔,翼翼回轻轮。
俯涉渌水涧,仰过九层山。
修途曲且险,秋草生两边。
黄华如沓金,白花如散银。
青敷罗翠彩,绛葩象赤云。
爰有承露枝,紫荣合素芬。
扶疏垂清藻,布翘芳且鲜。
目为艳彩回,心为奇色旋。
抚心悼孤客,俛仰还自怜。
歭蹰向壁叹,揽笔作此文。
其五
南邻有奇树,承春挺素华。
丰翘被长条,绿叶蔽朱柯。
因风吐微音,芳气入紫霞。
我心羡此木,愿徙着予家。
夕得游其下,朝得弄其葩。
尔根深且坚,予宅浅且洿。
移植良无期,叹息将如何。
作品鉴赏
比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浪漫,大多的人们似乎更欣赏“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那一种圆满。尤其是新婚之妇,谁都希望与夫君长相厮守,效鸳鸯、蝴蝶的双宿双飞,博得个地久天长。晋代诗人杨方的《合欢诗五首》,正借一位新妇口吻,抒写了对这种“合欢”生活热烈美好的憧憬。
第一首诗之开笔以“虎啸”风起、“龙跃”云从起兴,一下将人们带入了夫唱妇随、同声相应的美好境界。读者完全可以想像:此刻步履款款从诗中走来的,该是一位对幸福生活怀有多少热望的女子。那思情的缠绵热烈,似乎是独自倚栏的痴痴自语;羞涩凝情,又恰似与夫君正脉脉相对。在诉说满腹的心愿时,女主人公开初似还有一种欲言还止的腼腆之态,话语也因此半蕴半露:“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以影之随身,诉说与夫君永不分离之情,思致新颖而吐语婉转。随着情感之逐渐激荡,女主人公的思绪便连翩而飞,措语也更为奇妙、大胆:别人与夫君相伴,无非是求得影之随躯的不离而已。我却远不止此——我不仅要和你同饮、同食,而且要和你共餐那同根的穗谷,共斟那连理木制的双杯!所有的衣服,我都要用双丝织成的绢料去做;所有的被面,我都要用绸缎制得一无缝迹!只有这样,我们的心才像并根穗一样紧紧相聚,才像连理木一样枝干相依,而且能情同“双丝”、天衣“无缝”。
饭食之以“并根”穗谷煮成,衣料之以“双丝”绢帛裁出,纵然不易,也多少还能办到。至于同干共枝的连理木,则已是世间难觅的奇树;制被而要求“无缝”,再高明的女工恐怕也难以措手。诗的女主人公,偏偏以此为愿,可见她与夫君的“合欢”之愿,一旦激荡起来,竟是无比深挚和执着。
但诗人的奇思,更远远飞翔在这些妙喻之上。他给这位痴情的女子,简直带来了不可穷尽的热切心愿:“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坐、行、居、游,全都要与夫君在一起,那就什么事也别想干成:这心愿似乎有些无理;“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这才是“无理”之愿中,所含蕴着的真实情意。物之坚牢,没有什么能胜过金石、胶漆的。但在女主人公心中,那与夫君的恋情之坚贞,却可利断金石、固逾胶漆!层层铺排的比喻,正这样向读者掬示了,一颗何其真挚、厚重的热烈爱心。
当全诗渐趋收尾之际,诗人笔下的女主人公,再也按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终于化作了指日为誓式的呼喊:“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读过《诗经·大车》的人们,都不会忘记它“榖(生)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曒日”的结句——那蓬勃如火的坚贞之爱,已够震撼读者身心的了,但她毕竟还承认了生而“异室”、死不同“棺”的事实。诗的女主人公,却连这一点也不能容忍,而立誓要在生前便与夫君合躯“并身”,死去更要化为“同棺”之灰!世间不可能有比这种魂牵梦萦、生死相依的爱更炽烈的。读罢全诗,人们不能不为女主人公这“合欢”之愿无可比拟的深切所打动。
不过细细想来,此诗既题为“合欢诗”,自然有“合”才会有“欢”。但综观全诗,女主人公的种种奇思,是没有几个可以实现的。诗中的“但愿长无别”之语,其实正隐隐透露:这种种“合欢”之意,不过是女主人公所怀抱的心“愿”而已,她何尝真的处在与夫君的“合欢”之中。而况诗之结尾,又有“秦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这“秦氏”,即因新妇不在、自身又要远役,而作了《留郡赠妇诗》的秦嘉。女主人公以此自比,或许可以猜测,她也正处于离别的痛苦之中呢。正因为如此,她才整日里怀着痴情的渴望,描摹着、憧憬着种种“合欢”的景象——它们正如一朵朵彩云,在她梦幻般的天空浮泛。
但这一切终究是不真实的:当她从梦幻中醒来,无情的现实便如凄风苦雨,又重重地浸裹了她——桌上的“连理”杯纵然还留存着夫君的气息,人儿却早已相隔天涯,自己不能如影常随。夜深难眠,床上纵然还有“无缝”的绸被,夫君此刻又在哪里?又怎知他是“静”、是“动”?只有窗外的冷雨,还时时敲击着窗纸,带给她不尽的凄凉。这些都是诗面上所没有吐露的,但全都隐隐包容在那怀念和憧憬所交织成的美好“但愿”之中。
一位诗人说过:“那仿佛填满人生的爱,它带来多少爱慕和深情。它使小别那么剧烈地痛苦,短晤那么深切地甜蜜。它似乎是无边无际的,永恒的,生生世世永远不会停息的”——杨方的《合欢诗五首》,正以奇喻妙思,展示了一颗爱慕和深情的心,在剧烈痛苦时所幻想的“合欢”、甜蜜之境:这大概正是它的动人之处吧。
作者简介
杨方,东晋诗人。生卒年未详。字公回,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初为郡功曹,后被荐入京师,为司徒王导幕官,历官东安太守、司徒参军、高梁太守。以年老弃官,卒于乡。著有《五经钩沉》、《吴越春秋削繁》和文集二卷,均刊行于世,今皆佚。《玉台新咏》存其诗五首。
参考资料
最新修订时间:2023-08-30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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