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武公伐翼,杀哀侯,止栾共子曰:“苟无死,吾以子见天子,令子为上卿,制晋国之政。”辞曰:“成闻之:‘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则致死焉。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臣敢以私利废人之道,君何以训矣?且君知成之从也,未知其待于曲沃也,从君而贰,君焉用之?”遂斗而死。
献公卜伐骊戎,史苏占之,曰:“胜而不吉。”公曰:“何谓也?”对曰:“遇兆,挟以衔骨,齿牙为猾,戎、夏交捽。交捽,是交胜也,臣故云。且惧有口,携民,国移心焉。”公曰:“何口之有!口在寡人,寡人弗受,谁敢兴之?”对曰:“苟可以携,其入也必甘受,逞而不知,胡可壅也?”公弗听,遂伐骊戎,克之。获骊姬以归,有宠,立以为夫人。公饮大夫酒,令司正实爵与史苏,曰:“饮而无肴。夫骊戎之役,女曰‘胜而不吉’,故赏女以爵,罚女以无肴。克国得妃,其有吉孰大焉!”史苏卒爵,再拜稽首曰:“兆有之,臣不敢蔽。蔽兆之纪,失臣之官,有二罪焉,何以事君?大罚将及,不唯无肴。抑君亦乐其吉而备其凶,凶之无有,备之何害?若其有凶,备之为瘳。臣之不信,国之福也,何敢惮罚。”
饮酒出,史苏告大夫曰:“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晋以男戎胜戎,而戎亦必以女戎胜晋,其若之何!”里克曰:“何如?”史苏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于是乎与胶鬲比而亡殷。
周幽王伐有褒,褒人以褒姒女焉,褒姒有宠,生伯服,于是乎与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鄫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今晋寡德而安俘女,又增其宠,虽当三季之王,不亦可乎?且其兆云:‘挟以衔骨,齿牙为猾,’我卜伐骊,龟往离散以应我。夫若是,贼之兆也,非吾宅也,离则有之。不跨其国,可谓挟乎?不得其君,能衔骨乎?若跨其国而得其君,虽逢齿牙,以猾其中,谁云不从?诸夏从戎,非败而何?从政者不可以不戒,亡无日矣!”
郭偃曰:“夫三季王之亡也宜。民之主也,纵惑不疚,肆侈不违,流志而行,无所不疚,是以及亡而不获追鉴。今晋国之方,偏侯也。其土又小,大国在侧,虽欲纵惑,未获专也。大家、邻国将师保之,多而骤立,不其集亡。虽骤立,不过五矣。且夫口,三五之门也。是以谗口之乱,不过三五。且夫挟,小鲠也。可以小戕,而不能丧国,当之者戕焉,于晋何害?虽谓之挟,而猾以齿牙,口弗堪也,其与几何?晋国惧则甚矣,亡犹未也。商之衰也,其铭有之曰:“嗛嗛之德,不足就也,不可以矜,而祗取忧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不能为膏,而祗罹咎也。’虽骊之乱,其罹咎而已,其何能服?吾闻以乱得聚者,非谋不卒时,非人不免难,非礼不终年,非义不尽齿,非德不及世,非天不离数。今不据其安,不可谓能谋;行之以齿牙,不可谓得人;废国而向己,不可谓礼;不度而迂求,不可谓义;以宠贾怨,不可谓德;少族而多敌,不可谓天。德义不行,礼义不则,弃人失谋,天亦不赞,吾观君夫人也,若为乱,其犹隶农也。虽获沃田而勤易之,将不克飨,为人而已。”
士蒍曰:“诫莫如豫,豫而后给。夫子诫之,抑二大夫之言其皆有焉。”既,骊姬不克,晋正于秦,五立而后平。
献公伐骊戎,克之,灭骊子,获骊姬以归,立以为夫人,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请使申生主曲沃以速悬,重耳处蒲城,夷吾处屈,奚齐处绛,以儆无辱之故。公许之。
史苏朝,告大夫曰:“二三大夫其戒之乎,乱本生矣!日,君以骊姬为夫人,民之疾心固皆至矣。昔者之伐也,兴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极劳以致死也。今君起百姓以自封也,民外不得其利,而内恶其贪,则上下既有判矣;然而又生男,其天道也?天强其毒,民疾其态,其乱生哉!吾闻君之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有常。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今君灭其父而畜其子,祸之基也。畜其子,又从其欲,子思报父之耻而信其欲,虽好色,必恶心,不可谓好。好其色,必授之情。彼得其情以厚其欲,从其恶心,必败国且深乱。乱必自女戎,三代皆然。”骊姬果作难,杀太子而逐二公子。君子曰:“知难本矣。”
国学骊姬生奚齐,其娣生卓子。公将黜太子申生而立奚齐。里克、丕郑、荀息相见,里克曰:“夫史苏之言将及矣!其若之何?”荀息曰:“吾闻事君者,竭力以役事,不闻违命。君立臣从,何贰之有?”丕郑曰:“吾闻事君者,从其义,不阿其惑。惑则误民,民误失德,是弃民也。民之有君,以治义也。义以生利,利以丰民,若之何其民之与处而弃之也?必立太子。”里克曰:“我不佞,虽不识义,亦不阿惑,吾其静也。”三大夫乃别。
蒸于武公,公称疾不与,使奚齐莅事。猛足乃言于太子曰:“伯氏不出,奚齐在庙,子盍图乎!”太子曰:“吾闻之羊舌大夫曰:‘事君以敬,事父以孝。’受命不迁为敬,敬顺所安为孝。弃命不敬,作令不孝,又何图焉?且夫间父之爱而嘉其贶,有不忠焉;废人以自成,有不贞焉。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也。弃安而图,远于孝矣,吾其止也。”
献公田,见翟柤之氛,归寝不寐。郤叔虎朝,公语之。对曰:“床笫之不安邪?抑骊姬之不存侧邪?”公辞焉。出遇士蒍,曰:“今夕君寝不寐,必为翟柤也。夫翟柤之君,好专利而不忌,其臣竞谄以求媚,其进者壅塞,其退者拒违。其上贪以忍,其下偷以幸,有纵君而无谏臣,有冒上而无忠下。君臣上下各餍其私,以纵其回,民各有心而无所据依。以是处国,不亦难乎!君若伐之,可克也。吾不言,子必言之。”蒍以告,公悦,乃伐翟柤。郤叔虎将乘城,其徒曰:“弃政而役,非其任也。”郤叔虎曰:“既无老谋,而又无壮事,何以事君?”被羽先升,遂克之。
公之优曰施,通于骊姬。骊姬问焉,曰:“吾欲作大事,而难三公子之徒如何?”对曰:“早处之,使知其极。夫人知极,鲜有慢心;虽其慢,乃易残也。”骊姬曰:“吾欲为难,安始而可?”优施曰:“必于申生。其为人也,小心精洁,而大志重,又不忍人。精洁易辱,重偾可疾,不忍人,必自忍也。辱之近行。”骊姬曰:“重,无乃难迁乎?”优施曰:“知辱可辱,可辱迁重;若不知辱,亦必不知固秉常矣。今子内固而外宠,且善否莫不信。若外殚善而内辱之,无不迁矣。且吾闻之:甚精必愚。精为易辱,愚不知避难。虽欲无迁,其得之乎?”是故先施谗于申生。
骊姬赂二五,使言于公曰:“夫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埸无主,则启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二公子主蒲与屈,乃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公说,乃城曲沃,太子处焉;又城蒲,公子重耳处焉;又城二屈,公子夷吾处焉。骊姬既远太子,乃生之言,太子由是得罪。
十六年,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以伐霍。师未出,士蒍言于诸大夫曰:“夫太子,君之贰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是左之也。吾将谏以观之。”乃言于公曰:“夫太子,君之贰也,而帅下军,无乃不可乎?”公曰:“下军,上军之贰也。寡人在上,申生在下,不亦可乎?”士蒍对曰:“下不可以贰上。”公曰:“何故?”对曰:“贰若体焉,上下左右,以相心目,用而不倦,身之利也。上贰代举,下贰代履,周旋变动,以役心目,故能治事,以制百物。若下摄上,与上摄下,周旋不动,以违心目,其反为物用也,何事能治?故古之为军也,军有左右,阙从补之,成而不知,是以寡败。若以下贰上,阙而不变,败弗能补也。变非声章,弗能移也。声章过数则有衅,有衅则敌入,敌入而凶,救败不暇,谁能退敌?敌之如志,国之忧也,可以陵小,难以征国。君其图之!”公曰:“寡人有子而制焉,非子之忧也。”对曰:“太子,国之栋也,栋成乃制之,不亦危乎!”公曰:“轻其所任,虽危何害?”
士蒍出语人曰:“太子不得立矣。改其制而不患其难,轻其任而不忧其危,君有异心,又焉得立?行之克也,将以害之;若其不克,其因以罪之。虽克与否,无以避罪。与其勤而不入,不如逃之,君得其欲,太子远死,且有令名,为吴太伯,不亦可乎?”太子闻之,曰:“子舆之为我谋,忠矣。然吾闻之:为人子者,患不从,不患无名;为人臣者,患不勤,不患无禄,今我不才而得勤与从,又何求焉?焉能及吴太伯乎?”太子遂行,克霍而反,谗言弥兴。
优施教骊姬夜半而泣谓公曰:“吾闻申生甚好仁而强,甚宽惠而慈于民,皆有所行之。今谓君惑于我,必乱国,无乃以国故而行强于君。君未终命而不殁,君其若之何?盍杀我,无以一妾乱百姓。”公曰:“夫岂惠其民而不惠于其父乎?”骊姬曰:“妾亦惧矣。吾闻之外人之言曰:为仁与为国不同。为仁者,爱亲之谓仁;为国者,利国之谓仁。故长民者无亲,众以为亲。苟利众而百姓和,岂能惮君?以众故不敢爱亲,众况厚之,彼将恶始而美终,以晚盖者也。凡民利是生,杀君而厚利众,众孰沮之?杀亲无恶于人,人孰去之?苟交利而得宠,志行而众悦,欲其甚矣,孰不惑焉?虽欲爱君,惑不释也。今夫以君为纣,若纣有良子,而先丧纣,无章其恶而厚其败。钧之死也,无必假手于武王,而其世不废,祀至于今,吾岂知纣之善否哉?君欲勿恤,其可乎?若大难至而恤之,其何及矣!”公惧曰:“若何而可?”骊姬曰:“君盍老而授之政。彼得政而行其欲,得其所索,乃其释君。且君其图之,自桓叔以来,孰能爱亲?唯无亲,故能兼翼。”公曰:“不可与政。我以武与威,是以临诸侯。未殁而亡政,不可谓武;有子而弗胜,不可谓威。我授之政,诸侯必绝;能绝于我,必能害我。失政而害国,不可忍也。尔勿忧,吾将图之。”
骊姬曰:“以皋落狄之朝夕苛我边鄙,使无日以牧田野,君之仓廪固不实,又恐削封疆。君盍使之伐狄,以观其果于众也,与众之信辑睦焉。若不胜狄,虽济其罪,可也;若胜狄,则善用众矣,求必益广,乃可厚图也。且夫胜狄,诸侯惊惧,吾边鄙不儆,仓廪盈,四邻服,封疆信,君得其赖,又知可否,其利多矣。君其图之!”公说。是故使申生伐东山,衣之偏裻之衣,佩之以金玦。仆人赞闻之,曰:“太子殆哉!君赐之奇,奇生怪,怪生无常,无常不立。使之出征,先以观之,故告之以离心,而示之以坚忍之权,则必恶其心而害其身矣。恶其心,必内险之;害其身,必外危之。危自中起,难哉!且是衣也,狂夫阻之衣也。其言曰:‘尽敌而反。’虽尽敌,其若内谗何!”申生胜狄而反,谗言作于中。君子曰:“知微。”
十七年冬,公使太子伐东山。里克谏曰:“臣闻皋落氏将战,君其释申生也!”公曰:“行也!”里克对曰:“非故也。君行,太子居,以监国也;君行,太子从,以抚军也。今君居,太子行,未有此也。”公曰:“非子之所知也。寡人闻之,立太子之道三:身钧以年,年同以爱,爱疑决之以卜、筮。子无谋吾父子之间,吾以此观之。”公不说。里克退,见太子。太子曰:“君赐我以偏衣、金玦,何也?”里克曰:“孺子惧乎?衣躬之偏,而握金玦,令不偷矣。孺子何惧!夫为人子者,惧不孝,不惧不得。且吾闻之曰:‘敬贤于请。’孺子勉之乎!”君子曰:“善处父子之间矣。”
太子遂行,狐突御戎,先友为右,衣偏衣而佩金玦。出而告先友曰:“君与我此,何也?”先友曰:“中分而金玦之权,在此行也。孺子勉之乎!”狐突叹曰:“以厖衣纯,而玦之以金铣者,寒之甚矣,胡可恃也?虽勉之,狄可尽乎?”先友曰:“衣躬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勉之而已矣。偏躬无慝,兵要远灾,亲以无灾,又何患焉?”至于稷桑,狄人出逆,申生欲战。狐突谏曰:“不可。突闻之:国君好艾,大夫殆;好内,适子殆,社稷危。若惠于父而远于死,惠于众而利社稷,其可以图之乎?况其危身于狄以起谗于内也?”申生曰:“不可。君之使我,非欢也,抑欲测吾心也。是故赐我奇服,而告我权。又有甘言焉。言之大甘,其中必苦。谮在中矣,君故生心。虽蝎谮,焉避之?不若战也。不战而反,我罪滋厚;我战死,犹有令名焉。”果败狄于稷桑而反。谗言益起,狐突杜门不出。君子曰:“善深谋也。”
译文
晋公子重耳流亡到北狄已经十二年。狐偃说:“当初我们到这儿来,不是因为狄地安乐,而是因为这里可以成就大事。我曾说过:‘狄地离晋国近出走时容易到达,窘迫中可以得到些资助,通过休整可以选择更有利的环境,因此才居留下来。’现在已经居住很久了,住久了一切便会停顿下来,那种苟且怠惰的心理也会随着产生,谁还能振作有为?为什么不赶快走呢!当初我们不到齐、楚两国去,是怕路途太远。如今养精蓄锐了十二年,可以远行了。齐桓公年纪大了,但是他氏想亲近晋国的。管仲去世后,桓公身边尽是些谗谄小人,谋划没有人来匡正。一切政事推行到半途就想到当初有管仲的忠告多好。他一定经常追想管仲生前说过的话来加以采用,希望求得一个好结果。齐国与邻国既已相安无事,就会谋求和远方的诸侯搞好关系,我们远方的人去投奔,就不会有什么过错。现在正值桓公的暮年,正是可以亲近他的好时机。”大家都觉得狐偃说得很对。
于是重耳一行便出发了。他们路过卫国的五鹿时,向田野里的农夫讨饭吃,农夫却把地里的土块给他们,重耳很生气,想要鞭打他。狐偃说:“这是上天的赏赐啊。民众献土表示顺服,对此我们还别有什么可求的呢?上天要成事必定先有某种征兆,再过十二年,我们一定会获得这片土地。你们诸位记住,当岁星运行到寿星和鹑尾时,这片土地将归属我国。天象已经这样预示了,岁星再次行经寿星时,我们一定能获得诸侯的拥戴,天道十二年一转,应该从现在算起。占有这块土地时,应当是在戊申这一天吧!因为戊属土,申是说扩大土地的意思。”于是重耳再拜叩头,把泥土收下装在车上。然后,他们一行人便往齐国去了。
齐桓公把宗室的女儿嫁给重耳为妻,待重耳很好。赠送给他二十辆马车八十匹马,重耳心满意足的表示打算老死在齐国了。他说:“人生就是为了安乐,谁还去管别的什么呢?”
齐桓公死后,孝公即位。这时,诸侯都不在听齐国指挥。狐偃知道齐国不可能帮助重耳返国,也晓得重耳已安于留在齐国,并准备老死在此的想法,想要离开齐国,又担心重耳不肯走,于是就和随从重耳一起逃亡的人在桑林中商量这件事。有一个女奴正好在树上采桑叶,但谁也没有发觉她。采桑女奴报告重耳的妻子姜氏,姜氏怕泄露消息,便把她杀了,然后对公子重耳说:“你的随从想要同你一起离开齐国,那个偷听到这事的人我已经杀掉了。你一定要听他们的,不能犹豫不决,遇事犹豫不决,就不能成就天命。《诗经》上说:‘上帝暗中保佑着你,你心里千万不能怀有二心。’武王知道天命,因此能成大事,犹豫不决怎么能做到呢?你因晋国有危难而来到这里。自从你离开以后,晋国没有一年安宁过,百姓也没有一个稳定的国君。上天还没有要晋国灭亡,现在能拯救晋国的除了您没有其他人了。将来能拥有晋国的,不是您还有谁?希望您好好努力!上天在保佑你,迟疑不决一定会惹祸遭殃。”
公子重耳说:“我是不会被人说动的了,一定要老死在这里。”姜氏说:“这样不对。《周诗》上说:‘那些风尘仆仆的行人,时常惦念着自己要办的事,唯恐来不及把事情办好。’昼夜奔忙在道路上的人,连一会儿安坐休息的工夫也没有,这样尚且还怕来不及把事情做好。更何况那些随意放纵嗜欲、贪恋安逸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成就呢?一个人不追求及时完成大业,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日月如梭,时光不停,一个人哪能只想获得安逸呢?西方的书上有句话说:‘贪图享乐和安逸,是要败坏大事的。’《郑诗》上说:‘仲子虽可怀念,但人们说三道四也很可怕啊。’以前管仲说的话,我也曾听到过。他说:‘如果一个人像害怕疾病一样地敬畏天威,是人中的最上者。只知道眷恋私欲随大流,是人中的最下者。看到可眷恋的事物,就想起天威的可畏,是中等人。只有敬畏天威如害怕疾病一样,才能树立权威,统治人民。有声威才能居于民上,对天威无所畏惧,则将受到惩罚。只知贪恋私欲随大流,那离建立声威就很远了,因此说是人中的最下者。照以上引喻的话来看,我是愿做中等人的。《郑诗》上所说的话,我是愿意遵从的。’这就是大夫管仲所以能够治理齐国,辅佐先君成就霸业的原因。现在你要丢弃它,不是太难于成大事了吗?齐国的政治已经衰败了,晋君的无道已经很久了,跟随您出亡的人所谋虑的事时忠于您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公子得晋国的日子快到了。你去当晋国的国君,可以解救百姓,如果放弃这事业,那简直不算人了。齐国的政治败坏不宜久居,有利的时机不可错过,你的追随者的一片忠诚不可丢弃,眼前的安逸不可贪恋,你一定要赶快离开齐国。我听说,晋国最初受封的时候,那年岁星正在大火星的位置,也就是阏伯的星辰,实际上记录着商朝的命运。商代享有天下,一共传了三十一位国君。乐师和史官的记载说:‘唐叔的后裔享有晋国,将同商代国君的数目一样。’现在还不到三十一位的半数。晋国纷乱的局面不会长久下去,公子中只有您在百姓中享有声威,您肯定能成为晋国国君的。为什么还要贪恋眼前的安逸呢?”但是,公子重耳仍然听不进去。
姜氏与子犯商量出一条计策,把公子重耳灌醉了,载在车上离开齐国。重耳酒醒后,拿起一把戈就追打子犯,说:“假如事业不成功,我就是吃了你舅舅的肉,也不能满足啊!”子犯一边逃一边回答说:“假如事业不成功,我还不知道死在哪里,谁又能与豺狼争着吃野地里得死尸呢?假如将来事业成功的话,那么公子不也就有了晋国最柔脆嘉美的食品,都是你爱吃的。我狐偃的肉腥臊难闻,您哪里会吃得进口呢?”于是,一行人就离开齐国,启程上路了。
重耳一行人经过卫国,当时卫文公因忧虑邢人、狄人联合入侵,便没有以礼相接待。宁庄子对卫文公说:“按礼仪接待宾客,是国家的纲纪,亲近该亲近得人,是人民团结的纽带,对有德行的人态度亲善,是立德的基础。国家没有纲纪不可能长存,人民不团结就不可能坚固,不善也不可能立德。这三者,是国君应当谨慎对待的。如今您轻易抛弃它,恐怕不应该吧!晋公子重耳是个贤人,又是卫国该亲近的人,您不以礼相待,就是抛弃了以上所说的三种美德。臣因此说要请君王认真地考虑考虑。卫国的祖先康叔,是周文王的儿子。晋国的祖先唐叔,是周武王的儿子。为周朝统一天下建立大功的是周武王,上天将降幅于周武王的后代子孙。只要姬姓仍继续拥有周王室的天下,那么守着上天所聚集的财富和民众的,一定是周武王的后代。周武王的后代中,只有晋国繁衍昌盛,晋国的后代中,公子重耳最有德行。现在晋国在位的君主都无君德,上天保佑有德的人,晋国能守住宗庙祭祀的人,一定是公子重耳了。如果重耳能够返国复位,修其德行,安抚百姓,必然获得诸侯的拥护,讨伐以前对他无礼的国家。君王如果不早作打算,那卫国就不免要遭到讨伐了。小人因此感到害怕出现这种后果,不敢不尽心把话说在前头。”但是,卫文公听不进宁庄子的话。
重耳一行自卫国经过曹国,曹共公也不以礼相待,并且听说重耳的肋骨生得连成一片,因此就很想看看是什么样子,故意将重耳等安排在旅舍里,打听到重耳将要洗澡,安排自己隐藏在暗处突然走近他身边去偷看他的肋骨。
曹国大夫僖负羁的妻子对她丈夫说:“我看晋公子是个贤人,他的随从都是国相的人才,这其中只要有一个人辅佐他,他将来必定能回到晋国即位。他一旦为晋国国君,就会讨伐对他无礼的国家,那么曹国就是他首先开刀的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表示自己的不同态度呢?”僖负羁便馈赠了一盘食品给重耳,盘底还放着一块璧。重耳接受了食品,退回了璧。
僖负羁对曹共公说:“晋国公子现在经过此地,和君王的地位相当,难道不应当以礼相待吗?”曹共公回答说:“诸侯各国在外逃亡的公子多了,谁不经过此地呢?逃亡的人都没有什么礼节可言,我怎么能一一都以礼相待呢?”僖负羁回答说:“我听说,爱护亲属,尊重贤人,是政事的主干。以礼待客,同情穷困,是礼仪的根本。用礼来治理国政,是国家的常道。失去了常道,就不能自立,这是君主所了解的道理。对国君来说没有私亲,只是以国为亲。曹国的祖先叔振,是周文王的儿子,晋国的祖先唐叔,是周武王的儿子,周文王、武王的功劳,在于建立了许多姬姓的封国。所以二王的后代,世代都不抛弃相亲相爱的关系。如今国君丢弃了这一传统,是不爱亲属。晋公子重耳十七岁流亡国外,三个具有卿相之才的人追随他,公子重耳可称得上是贤人了,而君王轻视他,是不尊重贤人。凡是知道晋公子出逃流亡这件事的,不能不说他值得同情。他的资格等同于国宾,不可不以礼相待。如果失去了这两者,那就是不以礼待客,不同情处于困境中的人杰。守着上天所赐给的爵邑和财富,应当施行于符合道义的事。有符合道义的事而不愿去做,那么积累再多财富一定会缺失。玉帛和酒食,如同粪土一般,爱重粪土而毁弃三种立国的常道,那就会失去君位,丢掉聚集起来的财富,国事出了问题还不自感危难,但恐怕不可以吧?希望国君好好想一想。”曹共公不听从僖负羁的劝告。
公子重耳经过宋国,因重耳与宋国司马公孙固关系很好。公孙固便对宋襄公说:“晋公子重耳流亡在外十几年,已经由孩子长大成人了,喜欢做好事而不自满,像对待父亲一样事奉狐偃,像对待老师一样事奉赵衰,像对待兄长一样事奉贾佗。狐偃是他的舅舅,仁慈而又足智多谋。赵衰是为晋献公驾御战车的赵夙的弟弟,富于文才而为人忠贞。贾佗是晋国的公族,见多识广而谦恭有礼。这三个人实在对公子重耳影响很大的。公子平时对他们谦下恭敬,每逢有事都要咨询他们的意见,从年幼到长大成人始终如此,不稍懈怠,对他们总是礼貌有加。对人有礼,一定会得到忠心的报答。《商颂》上说:‘商汤急于尊贤下士,国内尊重人才的风气一天天向上升高。’尊贤下士,就是有礼的表现。请君王好好地考虑考虑。”宋襄公听从了他的意见,赠送给重耳二十辆马车八十匹马。
公子重耳经过郑国,郑文公也不加礼遇。郑国大夫叔詹劝谏郑文公说:“臣听说,亲近上天要护助的人,秉承先君的教诲,对兄弟之邦以礼相待,资助穷困的俊杰,上天是会保佑他的。如今晋公子有三种天意的吉兆,该是上天要护助他吧。自古以来同姓的男女不结婚,怕的是子孙不会昌盛。狐氏与晋一样都是唐叔的后代。重耳的母亲狐姬是伯行的女儿,生了重耳。重耳长大成人并且才能出众,虽然逃难离国,但举动得体,长久处于穷困而没有什么毛病,这是第一件得天保佑的。同生的九个兄弟中,现在只有重耳还活着,虽然遭到陷害而流亡在外,而晋国国内却一直不安定,这是第二件得天保佑的。现在晋国百姓对晋侯怨声载道,日甚一日,国内外都抛弃了他;重耳则天天注重提高品德,有狐偃、赵衰等为他出谋划策,这是第三件得天保佑的。《周颂》上说:‘天生万物在岐山,太王大大地发展了它。’荒,就是大发展的意思。能够大发展上天所生成的,可以称得上是亲近上天了。晋、郑两国是兄弟之国,我国的先王郑武公和晋文侯曾同心协力,捍卫周王室,辅佐周平王,平王亲自勉励褒奖他们,并且赐给他们作为凭信地盟书,说:‘世世代代互相扶持。’如果说要亲近上天要护助地人,那亲近公子重耳这样获得三种吉兆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得天助了。如果说遵循先王的遗训,晋文侯和郑武公辅助周王室的业绩,可称得上是有先人遗训。如果说对兄弟要以礼相待,晋、郑两国同姓相亲,又有周平王的遗命,可称得上是兄弟。如果说要资助贫困中的俊杰,公子从小到大流亡在外,乘车周历各诸侯国,可称得上穷困中的俊杰。抛弃了这四种美德,会招致天祸,恐怕不行吧!请君王好好地想一想。”郑文公没有听从这番劝告。
叔詹又说:“君王如果不能以礼相待,那么就请杀了他。有一句谚语说:‘高粱小米不让它生长,就不能开花结果。高粱的种子长不出高粱,是因为不让他生长得茂盛。小米的种子长不出小米,是因为不让它繁育。种什么得什么,这是没有疑问的,这才是因地制宜培养德行的根本。’”郑文公还是不听。
重耳一行到楚国去,楚成王用周王室待诸侯的礼节款待他,宴会上献酒九次,院子里陈列的酒肴礼器数以百计。公子重耳想要推辞,子犯说:“这是上天的意志,您还是接受吧。一个逃亡在外的人,竟受到国君之礼的接待,不是同等身份地位,却像对待国君那样陈设礼物,若不是上天有灵,谁会使楚成王有这样的想法呢?”
宴会之后,楚成王问公子重耳说:“您如果能够回到晋国当国君,用什么来报答我呢?”公子重耳跪拜叩头说:“美女、宝石和丝帛,您有的是。鸟羽、旄牛尾、象牙和犀皮革,贵国的土地上都生产。那些流传到晋国的,已经是君王剩下来的,又叫我用什么来报答您呢?”楚成王说:“虽然这样,我还是想听听您怎样报答我。”重耳回答说:“要是托您的福,我能够回到晋国,将来万一晋、楚两国交战,在中原相遇,我愿避开君王后退九十里。要是这样还得不到您的谅解,那么我只好左手拿着鞭子和弓,右边挂上弓囊箭袋,奉陪您君王较量一番。”令尹子玉说:“请杀掉晋公子重耳。不杀的话,一旦他回到晋国,必然会对楚军造成忧患。”楚成王说:“不行。即使将来楚国军队受到威胁,那是我们自己不修德的缘故。我们自己不修德,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如果上天保佑楚国的话,谁又能对楚国造成威胁呢?如果上天不能保佑楚国,那么晋国广大的土地上,难道就不会出现其他贤明的国君吗?而且晋公子为人通达又富于文辞,处在穷困之中,却不肯逢迎谄谀,又有三位卿相之材侍奉他,这是上天在保佑他啊。天意要叫他复兴,谁能够毁掉他呢?”子玉说:“那么就请把狐偃扣留起来。”楚成王说:“不行。《曹诗》上说:‘那个没落贵族的儿子,中途抛弃了他的家室。’这是犯了一个错误。如果明知是错的再去仿效,那就错上加错了。仿效错的, 这不符合礼啊。”
这时正巧晋怀公从秦国逃回了晋国。秦穆公恼恨晋惠公、晋怀公父子,就派人到楚国来召请公子重耳,楚成王便用厚礼把重耳送到了秦国。
秦穆公把五个宗族的女子嫁给重耳,自己的女儿怀嬴也是其中之一。有一次,公子重耳叫怀嬴捧着倒水的器具给他浇水洗手,洗完了,便挥手叫她走开。怀嬴生气说:“秦、晋两国是同等的国家,你为什么如此轻视我?”重耳害怕秦穆公知道后生气,便解去衣冠,将自己囚禁起来,听候处理。秦穆公会见重耳时,说:“我和嫡夫人生的女儿中,怀嬴是其中最有才能的。以前公子圉在秦国作人质时,她任宫中的女官。现在想叫她和公子成婚,恐怕因为她曾是公子圉的妻子,从而遭受不好的名声。除此之外,那就没有其他什么不妥了。我不敢用正式的婚礼把她归于你,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这次使公子解衣受辱,是寡人的罪过。如何处置她,完全听凭公子的意见。”
重耳想推辞不娶怀嬴,胥臣说:“同姓同德的才是兄弟。黄帝的儿子有二十五人,其中同姓同德的只有二个人罢了,只有青阳与夷鼓都姓己。青阳是方雷氏的外甥,夷鼓是彤鱼氏的外甥。其他同父所生而异姓的,四个母亲的儿子分别为十二个姓氏。凡是黄帝的儿子,有二十五宗。其中得姓的有十四人,分为十二姓,那就是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姞、儇和依。只有青阳与苍林氏的道德及得上黄帝,因此都姓姬。德行相同竟这样难。以前少典娶了有氏,生了黄帝和炎帝。黄帝依姬水而成长,炎帝依姜水而成长,长大以后两人的德行不同,因此黄帝姓姬,炎帝姓姜,两帝动用武力互相残杀,就是因为德行不同的缘故。姓不同德行就不同,德行不同就不同类。不同类虽然关系接近,男女可以嫁娶成婚,为的是生育儿女。姓相同德行就相同,德行相同心就相同,心相同志向就相同。志向相同虽然关系远,男女不可嫁娶成婚,是怕亵渎了恭敬之情。亵渎就会产生怨恨,怨恨就会产生灾祸,灾祸产生就会消灭同姓。因此娶妻要避开同姓,是害怕祸乱灾难。因此德行不同可以合姓成婚,德行相同可以以义结合。以义结合可以生利,利又可以使同姓相厚。姓和利相互联续,相成而不离散,就能保持稳固,守住土地和住房。现在你和子圉的关系,如同道路上的陌生人那样,取他所抛弃的人,以成就返国的大事,不是也可以吗?”
公子重耳对子犯说:“你看如何?”子犯回答说:“你将要夺取他的国家,娶他的妻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只管听从秦的命令吧。”重耳又问赵衰:“你看如何?”赵衰回答说:“礼书上说:‘将要向别人请求,一定要先接受别人的请求。想要别人爱自己,一定要先爱别人。想要别人听从自己,一定要先听从别人。对别人没有恩德,却想有求于人,这是罪过。’现在你最好跟秦国联姻以服从他们,接受他们的好意以与他们相亲爱,听从他们以使他们对你施恩德。只怕不能这样,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于是重耳就向秦国纳聘礼,缔结婚约,并且亲自迎怀嬴成亲。
有一天,秦穆公将设宴款待公子重耳,重耳叫子犯随从。子犯说:“我不如赵衰那样善于辞令,请让赵衰跟您同去吧。”于是,重耳便叫赵衰随从前往。
秦穆公用款待国君的礼节来招待重耳,赵衰做宾相,完全按照宾礼进行。宴会结束后,秦穆公对大夫们说:“举行礼仪而不能够善始善终,是耻辱。内在的思想感情和外面的礼貌不一致,是耻辱。形式华丽而没有实际内容,是耻辱。不估量自己的能力而施恩德,是耻辱。施德于人而不能助人成功,是耻辱。不关闭这五种羞耻之门,没有资格做为诸侯。不关闭这五耻之门,对外用兵就会一无所成。你们在这方面必须恭敬谨慎从事啊!”
在第二天举行的宴会上,秦穆公朗诵了《采菽》这首诗,赵衰让重耳下堂拜谢。秦穆公也下堂辞谢。赵衰说:“国君用天子接待诸侯的待遇来接待重耳,重耳怎敢有苟安的想法,又怎敢不下堂拜谢呢?”拜谢完毕后又登堂,赵衰让公子朗诵《黍苗》这首诗。赵衰说:“重耳仰望国君,就像久旱的黍苗仰望上天下雨一样。如果承蒙国君庇护滋润,使他能成长为颗粒饱满的谷子,奉献给晋国的宗庙,那是依靠国君的力量啊。国君如果能发扬光大先君秦襄公的荣耀,东渡黄河,整顿军队使周王室再度强大起来,这是重耳的愿望啊。重耳如果能得到国君的这些恩惠而回到晋国主持宗庙祭祀,成为晋国百姓的君主,得到封国,是会听从您的安排的。国君如果能放心大胆地任用重耳,四方的诸侯,谁还敢不小心翼翼地听从您的命令呢?”秦穆公叹息道:“这个人将会获得他想得到的,哪里是单单靠我一个人的帮助呢!”秦穆公朗诵了《鸠飞》这首诗,重耳也朗诵了《沔水》这首诗。秦穆公又朗诵《六月》这首诗,赵衰让公子重耳下堂拜谢。秦穆公也下堂辞谢。赵衰说:“国君把辅助周天子、匡正诸侯国的使命交付给重耳,重耳怎敢有怠惰之心,怎敢不遵从您的意愿呢?”
公子重耳亲自占卜问卦,起卦说:“上吉卦,将得到晋国。”内卦得震下坎上的《屯》卦,外卦得坤下震上的《豫》卦,其中两个阴乂的数字都是八,全阴。筮史占此两卦后都说:“不吉利。闭塞不通,根据爻象将无所作为。”胥臣(司空季子)推断说:“吉利。这在《周易》上,二卦都称‘利于建立侯国’。得不到晋国来辅助周王室,怎么能立为诸侯?我们起卦说‘上有晋国’,卦辞告诉我们说‘利于建立侯国’,是得到国家的意思,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吉利的呢!《震》卦,象征隆隆如雷的车声。《坎》卦,象征水。《坤》卦,象征土地。《屯》卦,象征富厚。《豫》卦,象征喜乐。《震》为车,内卦外卦都有车声,《坤》卦表示顺利的意思;卦内还有《艮》象、《坎》象,水在山上为泉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土地富厚而百姓在它的养余下安乐。如果不能得到晋国,怎么能应合这些卦象呢?《震》卦,代表雷震和车声。《坎》卦,有劳、水和众多的意思。它们主持雷震和车声,还崇尚水和众。车声隆隆如雷震,是威武的象征。众人归顺,是文德的象征。文武都具备,这是最富厚的了。所以称为《屯》卦。它的卦辞说:‘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震》卦主雷震,是成长的意思,所以说是‘元’。众人归顺,是服善,所以说是‘亨’。内卦有雷震,所以说是‘利贞’。《震》卦在上是有威,《坎》卦在下是顺从,象征着必定能称霸。只是在小人之事上不成功,是因为堵塞不通,所以说‘不利于出门’,那是指一个人的行动。民众归顺而且有武威,所以说‘利于封侯建国’。《坤》卦,指母亲。《震》卦,指长男。母亲年老,儿子强健,所以说《豫》卦安乐。它的卦辞说:‘有利于封侯建国,出兵打仗。’就是指平时安乐,出兵威武的意思。这两卦,都是得国的吉卦啊。”
晋惠公十四年十月,晋惠公病死。十二月,秦穆公派军队把公子重耳送回晋国。到了黄河边上,子犯把祭祀用的璧玉交给重耳,说:“我跟随您乘车周转,在天下巡行,臣的罪过已经太多了。我自己都知道得罪了您,何况您呢?我不忍心因此而死,请公子就此允许臣离开吧。”重耳说:“假如我不跟舅舅同心同德,我愿以黄河水赌咒为誓!”说着就把那块璧扔进了黄河里,来表明自己的诚信。
晋国史官董因在黄河边上迎接重耳,重耳问道:“我这次回来能成功吗?”董因回答说:“现在太岁星出现在大梁区域,这象征您将要成就大事。您即位的第一年,是在实沈星的位置。实沈的故城,正是晋人居住的地方。晋国因此才兴盛起来的。如今正好应合在您身上,没有不成功的。您出逃的时候,岁星在大火星的位置。大火星,就是阏伯星,也称为大辰星。辰星代表农事吉祥,周的祖先后稷据此以成就农事,晋的始祖唐叔也是岁星在辰的那年受封的。瞽史的记载说:子孙后代继承先祖,如同谷物蕃育滋长。因此必定能得到晋国。我占筮,得到《泰》卦阴爻的数字是八。说:这是指天地亨通,小的去大的来。现在到时候了,怎么会不成功呢?而且您是岁星在辰时出走的,又于岁星在参时回国,这些都是晋国吉祥的征兆,是上天大的历数。成功稳握在手,必定能称霸诸侯。子孙后代都仰赖它,您不必害怕。”
重耳渡过了黄河,召集令狐、臼衰、桑泉三个地方的长官,他们都投降了。晋国人感到害怕,晋怀公逃亡到了高梁。吕甥、冀芮率领着晋军抵抗,甲午那天,晋军驻扎在庐柳。秦穆公派秦国大夫公子絷到晋军中去劝说他们不要抵抗,结果晋军退走,驻扎在郇城。辛丑日,狐偃与秦、晋两国的大夫在郇城会盟订约。壬寅那天,重耳接管了晋国军队。甲辰日,秦穆公返回秦国。丙午日,重耳进入曲沃。丁未日,进入首都绛城,在晋武公庙即位为君。戊申日,晋文公派人在高梁刺杀了晋怀公。
起先,晋献公派寺人勃鞮到蒲城去行刺公子重耳,重耳跳墙逃走,被勃鞮砍断了他的衣袖。到重耳返国即位,勃鞮来求见,晋文公拒绝接见他,说:“以前骊姬进谗言陷害我的时候,你在屏门内向我射箭,还到蒲城围困我,砍断了我的衣袖。又为晋惠公追踪我到渭水岸边来谋杀我,惠公命令你三天到达,可是你隔一夜就来了。你违反献公、惠公的命令,竭尽心力想要杀我。我屡次遭到你的逼迫,我和你又有什么旧怨呢?你回去好好想想,改日再来见我。”勃鞮回答说:“我以为您已经懂得君臣之道,因此才返回晋国,原来您到现在还不懂得,可能您又将失去国家出走了。事奉君主忠心不二,才是人臣;不因私人好恶而改变原则,才是做君主的道理。君要像君,臣要像臣,这是历来圣明的教诲。能始终守住这一教诲,才可成为统治百姓的君主。在献公、惠公的时候,你只是蒲人和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铲除国君所痛恨的人,尽全力去完成,怎么能说是怀有二心呢?如今君主即位以后,难道说就没有蒲人、狄人了吗?商代的伊尹流放了太甲,终于让他成为贤明的君王。齐国的管仲射伤过齐桓公,最终使桓公称霸于诸侯。在乾时战役中,管仲用申孙之箭射中了桓公的衣带钩,衣带钩比衣袖口更接近要害,而桓公却没有怨言,任他为国相,一直到死,终于成就美名。如今您的德量气度,为什么不能宽大些呢?憎恶您应该喜爱的忠臣,您的君位还能保持长久吗?您实在是不能恪守住前人的教诲,抛弃了做君主的道理。我只是一个有罪的阉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您不接见我的话,您可不要后悔啊!”
这时吕甥、冀芮害怕受到文公的迫害,后悔当初允许文公回国,策划阴谋作乱,打算在己丑那天焚烧文公的宫殿,乘文公出来救火的时候加以杀害。勃鞮知道这一阴谋,因此来求见晋文公。文公马上出来接见,说:“难道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么,但确实是因我怨恨在心,我请从此改过。”勃鞮就将吕甥、冀芮的阴谋告诉了文公。文公很害怕,乘着驿车走小道逃脱,脱身到王城秘密会见了秦穆公,告诉了穆公吕、冀作乱的阴谋。等到己丑那天,文公的宫殿果然起火,吕甥、冀芮两人没有捉到文公,于是跑到黄河边上,秦穆公用计把他们诱骗来杀了。
晋文公出逃的时候,侍臣竖头须是负责管理钱财的,没有跟从流亡。文公回国后,他请求进见,文公推托说正在洗头而拒绝接见。竖头须对传达的人说:“洗头的时候必须低着头,一低头心就会倒过来,心倒过来所想的就会反过来,无怪我不能被接见了。跟从流亡的是牵马缰绳效劳的仆人,留在国内的是国家的守卫,何必一定要认为留在国内的人有罪呢!身为国君而跟一个普通人为仇,那害怕的人就多了。”传达的人把这番话转告给文公,文公赶紧接见了他。
晋文公元年,春天,文公和夫人嬴氏从秦国的王城回到晋国。秦穆公派卫士三千人护送,都是得力干练的卫士。
晋文公会见百官,授与官职,任用功臣。免除旧的债务,减免赋税,布施恩惠,舍弃禁令,分财给缺乏劳力的人,救济贫困,提拔有才德而长期没升迁的人,资助没有财产的人。减轻关税,修治道路,便利通商,放宽对农民的劳役。鼓励发展农业,提倡互相帮助,节省费用来使资财充足。利器便民,宣扬德教,以培养百姓的纯朴德性。推举贤良,任用有才能的人,制定官员规章,按法办事,确立上下尊卑的名分,培育美德。表彰旧臣中有功劳的,亲近同宗的亲人,荣耀贤良,尊宠贵臣,奖赏有功劳的人,敬事老人,礼待宾客,亲近旧日的友人。胥、籍、狐、箕、栾、郤、桓、先、羊舌、董、韩等十一族,都在朝廷担任官职。姬姓中贤良的人,担任朝廷内务官。异姓中有才能的人,担任县、乡的地方官。王公享用贡赋,大夫收取采邑的租税,士受禄田,一般平民自食其力,百工、官商之官从国库领取粮食,皂、隶按其职务领取口粮,卿大夫的家臣食用取自大夫的家田。于是政治清明,民生丰安,财用充足。
晋文公元年的冬天,周襄王因为同母弟率狄人攻陷都城而出走避难,住到郑国的汜地,派人到晋国告急,又派人到秦国求援。子犯说:“百姓亲近君王,但还不知道君臣大义,您何不送周襄王回国,以此来教导百姓懂得道义呢?如果您不送,秦国就会送襄王回国,那就会失去事奉周天子的机会,还凭什么来求得诸侯盟主的地位呢?如果不能修养品德,又不能尊奉周天子,别人怎么会依附呢?继承晋文侯的业绩,建立晋武公的功德,开拓国土,安定疆界,就在于这次了,请您努力做好这件事。”文公听了很高兴,于是就送重礼给草中的戎人和骊土的狄人,向他们借兵与晋军协同作战打开东进的道路。
晋文公二年,春天,文公率领上军、下军顺黄河东下,驻扎在阳樊。右翼部队在温地俘虏了昭叔,把他杀死在隰城。左翼部队去郑国迎接周襄王。襄王返回了成周,在郏城复位。周襄王特设甜酒款待,赐给文公命服、祭肉、币帛。文公请求死后用掘地道的天子墓葬,襄王没有允许,说:“这是天子所用的葬礼,国家不可以有两个天子,否则周天子以后无法发布政令。”赐给文公南阳地区所属的阳樊、温、原、州、陉、、组、攒茅等八邑的田地。阳樊人不愿归服。文公派军队包围了它,准备屠杀阳樊的百姓。阳樊守臣仓葛高呼说:“你帮助周襄王恢复王位,是为了遵循周礼呀。阳樊人由于不熟悉你的德行政令,而不接受你的命令。你就要屠杀他们,这不是又违反了周礼吗?阳樊人有夏、商的后代和遗留下来的法典,有周王室的军队和民众,有樊仲山甫一样的守官,这些人即使不是樊氏的守臣,也都是王室的父兄甥舅。你安定周王室却屠杀周的亲族,百姓怎么会依附呢?我私下斗胆向军吏陈说此情,请您仔细地考虑考虑!”晋文公说:“这是君子所说的话啊。”于是就下令撤掉包围,放阳樊的百姓出城。
晋文公出兵讨伐原国,命令携带三天的口粮。到了三天,原国还不投降,文公就下令晋军撤退。这时晋军间谍出城来报告说:“原国最多再能支持一二天了!”军吏将这一情况汇报给晋文公,文公说:“得到原国而失去信义,那又依靠什么来治理百姓呢?信义是人民赖以生存的保障,因此不可失信。”于是晋军便撤离了原国,到了附近的孟门地方,原国便宣布投降了。
晋文公即位第四年,楚成王出兵攻打宋国。文公率领齐、秦两国的军队征伐曹、卫两国,以解救宋都之围。宋国派门尹班到晋国告急,晋文公对大夫们说:“宋国来告急,如果丢下宋国不管,那么宋国就会与我国断交。如果请求楚国退兵解围,楚国也不会答应。我想攻打楚国,齐、秦两国又不愿意,你们看怎么办?”先轸说:“不如让齐、秦两国都去怨恨楚国。”文公说:“那行吗?”先轸回答说:“让宋国舍弃我国,而去向齐国和秦国送财物,通过齐、秦去请求楚国退兵。我国将获得的曹、卫二国土地赐给宋国。楚国喜欢曹国和卫国,必定不答应齐国和秦国的请求。齐、秦两国请求不成,必然因此而怨恨楚国,然后我国再叫齐、秦两国参战,两国就不会不愿意了。”晋文公听了很高兴,因此将曹、卫两国的田地赐给了宋国。楚国的令尹子玉派宛春来传话,说:“请你们恢复卫侯的君位,把土地退还曹国,我们也解除对宋国的包围。”子犯发怒说:“子玉真无礼啊!晋君只得到一项好处,而子玉却得到两项好处,一定要攻打他。”先轸说:“你应该允许他的请求。我们不答应曹、卫两国的请求,等于不允许解除对宋国的包围,宋国投降了楚国,楚国的兵力不是更强大了吗?这样,楚国一句话对三个国家施了恩,而我们一句话却招了三个国家的怨。怨恨已经多了,战争难以打下去。不如私下允许恢复曹、卫两国,以离间他们,然后逮捕宛春来激怒楚国,等战争打起来之后再作打算。”晋文公很高兴,于是把宛春囚禁在卫国不放。
楚令尹子玉果然被激怒,他下令解除了对宋国的包围,转而追逐晋军。楚军摆开战阵之后,晋文公下令退却三十里,晋国的将士请战说:“作为国君却避开敌国的臣子,是一种耻辱。而且楚军已经疲劳,必然战败,我军为什么要撤退呢?”子犯说:“你们都忘记了以前晋文公在流亡楚国时所作的诺言了吗?我狐偃听说过,用兵作战,理直才会气壮,理曲士气就会低落。我们尚未报答以前楚国对晋文公的恩惠,而来救宋国,这是我方理曲而楚国理直,楚军士气就旺盛,不可认为他们已经疲劳不堪。如果我方做到以国君避开臣子,而楚军还不撤退,那就是他们理曲了。”于是晋军就撤退九十里,避开楚军。楚军将士都主张停止战事,子玉不肯。到了城濮,果然发生了战争,结果楚军被打得大败。君子评论说:“这是善于以德义来劝说君主。”
晋文公因流亡时郑文公对他不按礼节接待,就用与讨伐偷看他肋骨的曹共公同样的罪名,攻打郑国,命令郑国拆除城上的矮墙。
郑国用名贵的宝物来乞和,晋文公不答应,说:“你们把叔詹交出来,我就退兵。”叔詹请求前往,郑文公不答应,叔詹再三请求说:“用我一个人可以救百姓,安国家,君主何必对小臣如此爱惜呢?”郑文公只好将叔詹交给了晋国,晋文公下令将叔詹处以烹刑。叔詹说:“我希望把话说完而死,那是我的心愿。”晋文公同意听他陈辞。叔詹说:“上天把灾祸降给郑国,使我们的国君放纵得如同曹共公偷看肋骨的事那样,抛弃了礼仪,违背了宗亲关系。我劝阻说:‘不可以这样。晋公子十分贤明,他的左右随从都具有做卿的才干,如果一旦返国即位,必然得志成为诸侯的盟主,那末郑国的大祸将无法解除。’今天大祸果然到来了。我当初尊重公子的贤明,预先觉察到祸患而加以遏制,这是明智。现在不避个人的牺牲,挽救国家,这是忠贞。”说罢便去就刑,用手抓住鼎耳大声呼喊:“从今以后,忠心耿耿事奉君主的人,都要落得和我叔詹一样的下场。”晋文公于是下令不杀叔詹,待以厚礼,将他送还了郑国。郑文公因此任命叔詹为将军。
晋国闹饥荒,文公问箕郑说:“用什么来救饥荒?”箕郑回答说:“要守信用。”文公问:“怎样才能守信用?”箕郑回答说:“国君之心要讲信用,尊卑名分上要讲信用,实施政令要讲信用,安排民事要讲信用。”文公说:“究竟该怎么样做呢?”回答说:“在国君的心里讲信用,那善恶就不会混淆。在百官尊卑名分上讲信用,那上下就不会侵犯。在实施政令上讲信用,那就不会误时废功,在安排民事上讲信用,那百姓从业就各得其所。这样一来,百姓了解国君的心,即使贫困也不害怕,富裕的拿出收藏的财物用来赈济,如同往自己家里送一样,那又怎么会穷困匮乏呢?”文公便任箕郑为箕地大夫。等到清原阅兵的时候,晋国建立五个军,晋文公让箕郑担任新上军的副将。
城濮之战前,晋文公问赵衰谁可担任元帅,赵衰回答说:“郤縠可以。他已经五十岁了,还坚持学习,而且更加重视。先王制定的法规典籍,是道德信义的宝库。道德和信义,是人民的根本。能够重视的人,是不会忘记者百姓的。请让郤縠担任此项职务。”文公采纳了赵衰的建议。文公又任命赵衰为卿,赵衰推辞说:“栾枝这个人忠贞谨慎,先轸足智多谋,胥臣见闻很广,都可以担任辅佐,小臣不如他们。”于是文公任命栾枝统帅下军,由先轸为副将辅助他。后来攻取五鹿,便是出于先轸的计谋。郤縠死后,又派先轸接替他任中军统帅。由胥臣担任下军副将。
文公又让赵衰任下卿,赵衰推辞说:“三桩有功德的事情,都是狐偃出的计谋。用德行来治理人民,成效十分显著,不可不任用他。”文公便任命狐偃为下卿,狐偃推辞说:“狐毛的智慧超过小臣,他的年龄又比我大。狐毛如果不在其位,小臣不敢接受此项任命。”文公于是派狐毛统帅上军,由狐偃为副将辅助他。
狐毛死后,文公派赵衰代替他任上军统帅,赵衰又推辞说:“在
城濮之战中,先且居辅佐治军干得很好,有军功的应当得到奖赏,以正道帮助君王的应当得到奖赏,能完成自己职责的应当得到奖赏。先且居有这样三种应当得到的奖赏,不可不加重用。而且像我这样的人,箕郑、胥婴、先都等都还在。”文公于是派先且居统帅上军。文公说:“赵衰三次辞让,他所推让的,都是些国家得力的捍卫者。废除辞让,便是废除德行。”因为赵衰的缘故,文公在清原地方举行阅兵,把原来的三军扩充为五军。任命赵衰担任新上军的统帅,由箕郑为副将辅助他;胥婴担任新下军的统帅,由先都为副将辅助他。狐偃死后,蒲城伯先且居请求委派副将,文公说:“赵衰三次推让,都不失礼义。谦让是为了推荐贤人,礼义是为了推广道德。推广道德,贤才就来了,那国家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请让赵衰跟您在一起。”于是,晋文公便派赵衰担任上军的副将。
晋文公向臼季学习读书,苦读了三天,说:“书上所说的我一点点也做不到,但知识见闻却增多了。”臼季回答说:“那么,拿这些知识见闻去让有才能的人来实行,岂不胜过没有学习之时吗?”
晋文公对郭偃说:“开始当君主的时候,我以为治理国家很容易,现在才知道是很困难的。”郭偃回答说:“您以为容易,那么困难就要来了。您以为艰难,那么容易也就快来到了。”
晋文公问胥臣说:“我想叫阳处父做欢的老师来教育他,能教育好吗?”胥臣回答说:“这主要取决于欢。直胸的残疾人不能让他俯身,驼背不能让他仰头,小种人不能让他举重物,矮子不能让他攀高,瞎子不能让他看东西,哑巴不能让他说话,聋子不能让他听音,糊涂人不能让他出主意。本质好而又有贤良的人教导,就可以期待他有所成就。如果本质邪恶,教育他也听不进去,怎么能使他为善呢!我听说,以前周文王的母亲怀孕时身体没有变化,生产时就像小便的时候在厕所里一样容易,没有任何痛苦生下文王。文王不让母亲增添忧虑,无需保傅多操心思,未让师长感到烦扰,事奉父王不让他生气,对两个弟弟虢仲和虢叔很友爱,对两个儿子大蔡和小蔡很慈惠,为自己的妻子大姒做出榜样,与同宗的兄弟也很亲近。《诗经》上说:“为自己的妻子做出表率,进而及于兄弟,以此来治理家庭和国家。”这样就能任用天下的贤良之士。到他即位之后,有事咨询掌管山泽的八虞,与虢仲、虢叔两兄弟商量,听取闳夭、南宫括的意见,咨访蔡公、原公、辛甲、尹佚四位太史,再加上有周文公、邵康公、毕公和荣公的帮助,从而让百神安宁,使万民安乐。因此《诗经》上说:‘文王孝敬祖庙里的先公,神灵都没有怨恨。’从这看来,那么周文王的成功就不单单是教诲的作用了。”
晋文公说:“这样说来,那教育就没有用了吗?”胥臣回答说:“要文采干什么呢,就是为了使本质更加美好。所以人生下来就要学习,不学习就不能进入正道。”文公说:“那对先前所说的八种残疾人怎么办呢?”胥臣回答说:“这就要看自身长处因材而用了,驼背的让他俯身敲钟,直胸的让他戴上玉磬,矮子让他表演杂技,瞎子让他演奏音乐,聋子让他掌管烧火。糊涂的、哑巴和小种人,自身没有可利用的正材,就让他们去充实边远的地区。教育,就是根据他内在的性能、本质加以因势利导,就像河川有它的源头,迎到入海口,汇入大海任意奔流。”
晋文公即位的第二年,就想使用他的人民进行征战,子犯说:“人民还不懂得大义,何不把周天子护送回去,以此显示大义呢?”于是文公就派军队护送周襄王返回周都。文公又问:“现在可以了吧?”子犯回答说:“人民还不懂得信用,何不攻打原国,以此显示信用呢?”于是文公就出兵征伐原国,示信于民。文公又问:“现在可以了吧?”子犯回答说:“人民还不懂得礼仪,何不举行一次大规模的阅兵,整顿军队,崇礼尚武,来显示礼仪呢?”于是文公便在被庐举行大规模的阅兵,建立了上、中、下三军。任命郤縠统帅中军,执掌国家大政,由郤溱辅佐他。子犯这时才说:“现在可以兴兵征伐了。”于是文公便发兵攻打曹、卫两国,迫使楚国撤走戍守齐国谷地的楚军,解救了楚军对宋国的包围,在
城濮之战中打败了楚国军队,于是称霸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