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宗彝的祖先在太平军攻克绍兴时被镇压。同治年间,他以“
难荫”做了
县丞。后来他中举后,又花钱捐了个知县,发往江苏候补。到光绪初,夏任金坛知县,在任数年,据说有能员之名,一是催科报最(即优等),年年收足赋税;二是会断官司,凡是他定的官司,很少遭上司驳回。他还重修了金坛县志。于是金坛任满后他被调任吴江县知县。这里当时驻有省、道、府署等许多衙门,做这里的地方官,“不难于治民,难在长官之趋承,巨室之周旋”。但夏宗彝治理二年多,敷衍自如,肆应咸宜。他在此还修了《
吴郡志》。接着,他花钱捐得了一个湖北督粮道,升为道台大人了。但他刚上任就遇上了麻烦。
找麻烦的是他婶母。他婶母写了状纸告到湖北,呈词上有“冒死为生,轻犯国家之宪典;弟终兄及,实乖人道之大防”。具体是指控他冒名顶替做官。湖北接到控告后,由按察使审理,他履历上未见什么漏洞。正在这时,北京朝廷中有一御史也公开“露章劾之”,在朝廷上把这件事情抖露出来了,惊动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湖北便顺水推舟,说夏刚到湖北,我们对他的情况不了解,他籍贯是浙江,工作长期在江苏,此案由江浙审理为好。清廷认为有理,于是将此案发交江、浙审理。江、浙见皇太后、皇上过问此案,自是不敢怠慢。
真相不久便大白于天下:原来:在这个夏宗彝本名叫夏祖彝。另有一位夏宗彝,是其堂兄。袭“难荫”当县丞,应乡试中举人,捐银子补知县,都是这位堂兄的事。而夏祖彝一向以布衣身份游幕当师爷,因此对官场上的事很熟悉。且说其堂兄捐得知县后,兴冲冲地去江苏报到,但未到任便染病死了。夏祖彝闻讯后,马上请人向其母亲做说客,说是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就此发丧注销,岂非白白损失巨大?倒不如由夏祖彝冒名顶替,前往赴任,不仅全部损失可以追回,而且连宗彝留下的儿子也有指望。同时又答应终身奉养婶母和侄儿。老太太小算盘一打,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悄悄处理过儿子的丧事,让冒牌夏宗彝前赴江苏。倒是真夏宗彝留下的遗孀,痛丈夫之实亡而名存,竟抑郁而死。
当金坛、吴县知县的便是假夏宗彝(后来事情弄清后仍叫夏宗彝,不再恢复原名)。他是游幕出身,做起县太爷来,自然得心应手。其婶母为何多年以后要告他呢?原来事情坏在他的同学身上。他偷梁换柱的情况,同学是知道的。而他莅任之初,也确实内向婶母、外向同学,不断给予接济。但时间一长,就淡薄起来。这位同学火了,就唆使其婶母告状,并通过关系贿买了御史出头弹劾,于是事情就闹出来了。事情查清后,夏宗彝只好认罪。但大概他上下打点到位,为他说情的人也很多,朝廷对他从轻处罚,只以“品行不端”,从道员降为同知。(见《光绪朝实录:光绪十五年》)
后来他不愿做官了,便返回故乡绍兴,开了一个恒济当铺。当年鲁迅的祖父
周福清做官时,夏宗彝与其称兄道弟,互有往来,他还将鲁迅称为“王子”。而当周福清下狱,鲁迅家道中落,少年鲁迅拿了首饰、衣服去他当铺典当时,往往受到夏家和“朝奉先生”(当铺职员)的奚落和侮辱。
鲁迅在恒济当铺里饱尝了世态炎凉,“看见世人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