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前沿文库
2010年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的图书
《小说前沿文库》是2010年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的一本图书,作者是亚伯拉罕·蝼冢。
小说文库
《小说前沿文库》是亚伯拉罕·蝼冢主编,由新世界出版社于2010年出版的一套先锋实验小说丛书,2010年出版第一辑,十本。2011年出版第二辑10本。这是继长江文艺跨世纪文丛之后又一次对汉语先锋和实验小说的拔梳,整理。该文库集“先锋、实验、异端、集成”式的史诗作品于一体,网络本土新新写作势力,被坊间称之为“中国小说的头脑风暴”。编撰主旨旗帜鲜明地指出,小说创作主体之知识谱系和学问功底已经不同于前三代作者。
出版说明
现代汉语小说创作自近三十多年以来,惜其有所斩获,也怜其多受欧美和拉美地域文学所惑,从方法论和更本质的角度看,有所建树者寥寥无几,其中原因,最明显的莫过于乃这一代作者的知识谱系不完备甚或不学无术所致。这几代人的创作敌不过白话文最初三十年的努力。
本文库所汲各种形体的小说文本是中国小说土本重建自信的呈现,创作者除了他是一个小说创作者而外,还有一些更加显耀的背景身份,他们是哲学研究者,是人类学和民族志工作者,是语言学者,是诗人,是物理科班出身的,是文史资料专业收集者,是国学研究者,等等,这些构成他们写作小说时最坚实的一部分,那种纯粹的依靠讲故事想获得小说成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换而言之,整个时代的阅读水准在发生改变。相应的,创作者对自身的要求也在一再的发生改变。总而言之,这套书的创作者和前一代人的区别在于,创作主体的身份和知识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所以,他们创作的文本也已经与前辈所走过的路表现出了巨大差异,也已经不是先锋和实验可以揽廓的了,他们都是异端,是对现有文学价值观的反拨与颠覆,更是一种大小说观念的集成。这种集成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创作者自身修为的创备,二是对过往一切集体智慧的继承与反思。他们当中不乏呕心沥血者,有的文本创作时间跨越二十多年。在纸质传播变得更加奢侈的今天,印刷出版纯文学作品尤其显得杌陧,然吾道不孤,丛书之旨在于集中厘清中国小说重建道路的岔路口在何处,而可以称之为有所成就的又在何处,其劳自为,其功自显。
作品目录
《小说前沿文库》第1辑(2010年已出版)
□贾 勤《现代派文学辞典》 12万字 □大 解《长歌》 12万字
□梦亦非《碧城书》 14万字  □人 与《智慧国》 29万字
□侯 磊《还阳》14万字 □姚 伟《尼禄王》  15万字
□张绍民《村庄疾病史》 28万字  □向祚铁《武皇的汗血宝马》 8万字
□杨 典《鬼斧集》 28万字  □霍香结《地方性知识》36万字
《小说前沿文库》第2辑(2011年 即将出版)
□恶鸟《马口铁注》 16万字  □张松《景盂遥详细自传Ⅰ》11万字
□徐淳刚《树叶全集》12万字    □谭毅、一行《戏剧三种》21万字
□河西《平妖传》 12万字  □陈润华《雪夜梁山》 35万字
□余地《谋杀》 38万字 □朱珐《安南故事集》 35万字
□陈博智《双橙记》 13万字 □刘恪《城邦语系》 50万字
作品评介
贾勤
《现代派文学辞典》亚伯拉罕·蝼冢序
这部辞典对于动词“写作”的反省在现代汉语当中是独绝的,它是当代文学集成意义上的初始,不是一般意义的写作可以赅括得了的。处幽之时,我们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其丰富性、深刻性已远远超越了这部词典所涵盖的内容,谓之给“当代作家们上的课”,而辐射枝大多有所本,这个“本”可以说很多都曾出自过这里,这是辐射源。讨论的背后盘旋着一头幽灵:关于一部自动打字机器输出结果的问题。这部机器装载了普遍文字系统——巴别塔之后的任何一种文字,这种隐喻仍然适用于有史以来具有独立书写能力和文字体系的部落、民族、国家。它输出了所有的可能性。换而言之,迄今为止和未来无限时空(一种非此即彼的世俗线性时间观)的书写能力和结果都在此列,而且完备。在这部伟大的机器当中,唯一的终端功能就是检索。这种端倪在现今的写作当中已现端倪,包括一个写作者的输入法,思维路径,他的凡是关于他的可能性。而作为个体的写作则遂然显得无限狭小,不管你是类的,还是无限集成的;你写得多也好,写的少也好,在所有输出结果和可能性中,只有所占比例之轻重的问题,只有废话和不那么废话而已。这很容易拿光谱、色谱来打比方;某光带或色带就是作者或类作者群的栖息的居所。很显然乱码则变成一种更为高级的,僭越文、史、哲、宗、艺的存在,无法完全释读的谱系带,它可使用于未来,也可适用于外星文明。我们低估的是乱码留下的玄机。这种自动输出机器首先对写作主体——即作者头一次构成无边的威胁,和猥亵。也就是写作本身被颠覆。写的意义和作者的意义被颠覆。在这种劳作当中,没有署名的必要,更没有知识产权。也许你会问,那么,心灵(和灵魂)怎么办?如果,你所有的东西是依靠了文字的,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存在被提问的前提。它给予的绝望是无边的。人类的书写活动正因这逐渐来临的幽灵而递减。因此,无限进行的打包压缩-类,复制-克隆,下载-有用性,获得正统性,自动打字机器输出的结果,或许本身并不需要输出,而只是像云端计算一样存在于某个地方,它构成了全部文明史的资料母性-父性。当代的写作之意义正在于指出这种处境。所以,贾勤更愿意选择这种方式:“说”,而不是“写”。指向人类历史的书写之谜——述而不作。他忧游于这个幽灵的周围或内部。而已经写下的——或许是因为不曾放弃《说文》、《四库提要》以及“百科全书”耀示的宇宙体系和那种最终的也是持久的原始阅读冲动,是作者在这种广袤无限的绝望中仅留的一丝情愿。而凡想要进入的也须自己找门。
2010年夏至后三日 云室
大解
《长歌》:最后的诗意乡村
侯磊
我们是个乡土文学兴盛的国家,从鲁迅的《阿Q正传》一直到当代陈忠实、余华、莫言的小说,仍旧是在乡村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中寻找。而随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乡土文学从“土”中走过以后,众多作品开始走向诗意。作家企图用自己如诗如画的描绘来告诉读者:乡村是诗意的,美好的,水淋淋的,而不是一片荒蛮。比如阿来的《尘埃落定》,再到苏童、格非的小说。其实很好解释,这些作者最初都是写诗的。而这一切发展到极致,就是大解的《长歌》。翻开《长歌》这部小说,首先会被它奇特的版式所吸引。小说中,在一段诗意的故事讲述以后,就会另起一页讲述另外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都是十分的短小精悍,就像电视剧的分集大纲一样。一般小说都是把故事铺开了来写,而《长歌》中却是精炼浓缩了来写,乃至每一句话都是锱铢必较,繁复推敲,既朴实无华又充满诗意。比如这一段:
自打那匹布飞上天空以后,有一些布匹上的花纹就印在了天上,几个月内不消失。当时人们打听河湾村时,外村人就指着天上那片花纹说:看那,正对着那片花纹的下面,就是河湾村。那段时间,河湾村因此很有名。
由此可见,《长歌》的每一段故事都是一首诗,《长歌》是伪装成长篇小说的一部乡村史诗。
《长歌》用诗意的语言,描绘了一个名为河湾村的村庄离的人、事、物,和他们的生存状态。小说的主人公是张福满一家人,围绕这一家人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有河湾村中的春种秋收,张福满和她的妻子张刘氏养育儿女,张福满的两个儿子张文、张武成家立业,村中船工赵老大、赵水父子在河上摆渡架桥,却没有一件事情作为主线来贯穿,而是像电影一样,当镜头对准哪一场戏时,那一场的画面就浮现在读者眼前了。而整部小说就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河,作者带着读者坐在河畔,作者说:你们看,这是荷叶,这是柳条,这是花瓣,这是摆渡的小船,这些都漂浮在水面上,他们都往前漂去,一会儿就看不见了,永远的看不见了。
《长歌》充满了魔幻描写,这是作者自己笔下的乡村,他的乡村就是如此美丽,如此充满幻想,然而,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人是会死去的,诗意乡村的生活模式是会告一段落的。随着小说的发展,渐渐成了一部河湾村“村人远去”的经过,先是张武的妻子二丫死了,三叔和三婶的儿子小三死了,二丫的父亲王老头出走了,张武出走了,船工赵老大在救人之后也死了,再后来就是所有的人都老了,直到张福满的妻子张刘氏吃多了桑叶,自己做成了一只茧,准备成为一个新的人。
在小说最后,张刘氏像蚕一样做了茧是一个非常好的隐喻。它预示着诗意的乡村不会终结,而是在一段诗意结束以后,还会有新的一段诗意产生,而新的一段诗意是否和原来的一样,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而这一切,都是作者为最后诗意的乡村,唱了一曲长歌。
梦亦非《碧城书》 14万字
鬼师家族的史诗——简评梦亦非《碧城书》
姚伟/文
按照众多作家和文学研究者的说法,八十年代至今对中国文学影响最大的作家,是拉丁美洲的两位文学大师:博尔赫斯和马尔克斯,简称“二斯”。读罢梦亦非的《碧城书》,让我由衷感叹这个判断的高明。梦亦非是二斯的好学生,他就像自己笔下的鬼师一样,继承了师父传下的所有魔法,并且在自己的书写中交替使用,从而出色地完成了这部鬼神的史诗。作者的技法更近马尔克斯,主题则是围绕博尔赫斯的遗产展开:镜子,迷宫,时间和命运,如此等等。当然,在结尾最精彩的部分,作者也受到了“火神”赫拉克利特的启发:“所有的火是同一个火,就像所有的人是同一个人,他有不同名字、身体、性别,所有人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存在,于是所有的火是同一个火的梦,以及想象。”这种诗与思交融的段落,为作品增色不少。
小说的故事很简单,大部分段落是不可复述的,而可以复述与无法复述,正是故事会写法与优秀文学作品的重要区别之一。农民起义军首领潘新简与官军争夺都江城,目的不过是在鬼师大院里修建世上最出色的迷宫。相信读到这里,多数读者都会和我一样惊呼:多么典型的博尔赫斯式主题!果然,在作品行将结束的部分,作者揭开了迷宫的部分谜底,而谜底本身又会盘旋成一个迷宫,“按照潘新简的说法,每个人都是一个迷宫。因为人总是在追求意义,但意义却在不断地改变,一个人自身的不断改变与他所追求的意义之间的关系也在不断改变,这即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但我想得更深一层:也许人可以了解其他事物,但却不可能彻底了解自己,对自己来说,自我即是一个迷宫。每一个人即是由无穷无尽的迷宫组成,玄之又玄”。
这样的段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博氏那些著名的篇目:《关于犹大的三种说法》《小径分岔的花园》《两位国王和两个迷宫》《死于自己迷宫的阿本哈坎-艾尔-波哈里》。在博氏笔下,最大的迷宫只有一个,那就是时间,我们无法经历的历史时间,生前和死后的时间,这些事物像漆黑的布幕一般,为梦亦非笔下的鬼神提供了藏身之所。
与考场作文的写法相反,这部魔幻之作的开头平淡无奇,甚至略显沉闷。倘若读者到此止步,他们或许会以为又是一部郭四娘《幻城》那样矫情又浅薄的作品。不过读者若能耐心读完开头,会发现后面很不少奇特的部分等着自己,作为对阅读耐心的回报。都江人的门板上不停地长木耳,木耳堆成的垃圾严重扰乱了人们的生活秩序,最后都江知府被迫下令,将木耳铸成一个大大的圆球,让全城男人将它推入江中。没想到木耳球将江水截断,后来鬼师请来蚂蚁才将它毁,却又酿成了一场水患;“我看到一条闪电宛如灵蛇般从窗子中击进来击向我的面目,我大惊失色,感觉自己就要死了。谁知道我的思虑尚未结束,床头的那面镜子哗地响起来,它吸引住了雷,雷竟转弯击在了镜子上,击得镜子粉碎,碎片飞溅到数尺远的地上,壁上只留着一个空空的木镜框,在轻轻地晃荡……当我抹着满脸的冷汗从床上坐起来时,对镜子无限感激而又无限恐惧。感激的是如果不是因为它我已被雷击中,恐惧的是,如果不是镜子挂在我的床头,我的影子便不会暴露在镜子中,从而招来了雷。那雷一定是将镜中的人当作了我,认为那就是我的魂魄,从而放过了肉体的我。”
我相信,这样的情节如果布满所有段落,《碧城书》一定会像《百年孤独》一样享誉全世界。“都江城人认为镜子与交媾是神圣的,因为它们让人口增殖。”小说里这样写道。博尔赫斯则在《虚构集》里说,“镜子和父亲身份是可憎的,因为它使宇宙倍增和扩散。”《碧城书》是《百年孤独》镜像吗,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知道,在这个什么极度物化,什么都不再敬畏,也因而变得极端无耻的时代,品读一部专写鬼神的著作,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警醒。因为很多时候,对鬼神的敬畏是个人或民族重新寻回尊严的开端。
智慧国
人与,把肉体燃烧成哲学童话
李 霞
人,除了肉体和灵魂还有什么呢。醒着的人,除了行动着的人和思想着的人,还有什么人呢。
人是肉身化的理性,有思考的生物——这个称号使他区别于其它生物,成为万物之灵长。
人类在童年时期,靠行动活着,不行动就会被其他动物吃掉;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后,主要靠思想活着,不思想就会被其他人吃掉。人吃人,比动物吃人更残酷更可怕。
绝大多数人都在思想生活和工作。思想是如何思想的,思想应该怎样思想,——对思想的思想,古今中外有几人呢。
青年诗人人与,在写诗的同时也开始践约他非凡的诺言“我要去耕耘人类。使人类成为一个全称。”《智慧国:双岸黄源如是说》,人与写了10年,已完成20多万字。它是小说,又像散文,甚至像随笔,但又都不像,它应该是一部圣经体哲学童话。
双岸黄源,是书名中的一部分,也是书中的主人公。主人公活动极少,故事没有,主要是思想,他几乎就是为灵魂而活着:
双岸黄源踏上了寻找心灵的道路。在耕耘人类之前,他在耕种自己的内心;在耕耘全人类之前,他要耕耘自己全部的心灵之地。
高山,会是双岸黄源一生中惟一的出路,心灵指向了这条道路,这是灵魂的选择,它是对的。灵魂从远方而来,它有许多未知的秘密,已逝了多少时光它才来到,它从光中而来。
“学习光”,在“光”中得到我们的心灵,迎来我们的灵魂。
双岸黄源其实就是诗人人与灵魂的化身。
人与,本名向军,七十年代生于河南信阳。在郑州上了大学,2003年前后北漂到北京,在一个私人文化公司作编辑谋生。想抽出3年时间,全力做些与登山有关的事情,愿能登一次珠穆朗玛峰。2000、2001、2005,分别主编了3期《审视》民间诗刊。写了大量诗作,与《智慧国:双岸黄源如是说》相类似的作品还有《虚象的世界》《时间记史》《论自然生态与人生生态之说》。将来的写作,人与已列出了计划,不仅有《灵魂的历程》《母性圣简》,还有《国家》《民族》《体育》等20余种。一些大学者也不敢如此写作。
人与的写作,不仅超越了同代也超越时代也超越了国界,的确是在“耕耘人类”。有谁在想“护航那极易出病症的整个人类走向未来”呢。
美丽的母亲,注视着面前的自然之子,看着他闪烁清澈之光的眸子,问道:“你长大了为什么事物工作呢?”
母亲想知道双岸黄源的心愿,赤子的童心。
年幼的双岸黄源朗声回答:“我要去耕耘人类的清晨。使人类成为一个全称。”
——01 冰雪的课堂
他们不知思想性的价值,思想有一条道路可走,阳光从天空而来,思想借助思想的手段,不是暴力的手段,才能保留最初形成的思想价值的核。而没有流失、变质。思想惟一可行的道路,阳光从天空上而来,阳光不从暴力内而来。
不要信任心,要信任指向未来的心与良协;不要信任有素养人的言行,要信任更多更为广大的人群坐下谈判、妥协与让步所形成的法典;不要信任国家和民族,要信任人类;不要信任人类,要信任生灵与自然……
——01 冰雪的课堂
减少人口对大自然的压力,从而有了大自然给予人以灵性的机会。今天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紧张,很快反映出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人与自然的紧张再次迫使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更难以消解的生存与反生存的血性紧张。
——02 人口
世界性的组织,是人类在这一关键时刻选择了思想性的价值,选择了思想性的道路。人类的未来,此时选择了坐下来,坐在桌边;选择了谈判、妥协,达到双赢、多赢、协和共赢的结果,对更多他人、它物的尊重与敬畏;选择了交流;选择了价值;选择文化的法典,并以此作为遵循的秩序。
——07 世界性组织
这些话是哲言?是诗言?是童言?是预言?是格言?这些话语,无疑是语言中非凡的钻石,类似的话语在人与的文章中随处可见。
一个连自己都难养活的中国青年诗人,竟去思考“世界性组织”这样的“地球事”,这事本身就让人感到“地震”。
人与的思考,使“杞人忧天”这个古代典故终于有了现代版。
人与思考的价值是无价的。谁能说清灵魂被惊醒后的情景?!
人与的诗人哲学家或诗人思想家之路才刚刚启步。
2006年2月15日在扬子鳄论坛见一贴,是署名“叶树”的《为中国思想界写份悼词》,意思是说中国人文知识分子已失去了独立思考性与批判精神,成了权势与金钱的奴隶,思想界已死了。如果叶树看了人与的作品,他会改变自己的说法的。尽管人与的《智慧国:双岸黄源如是说》还没有完稿,尽管人与现在的影响力还微乎其微。
侯磊
《还阳》
命运的纯粹闹剧或绝对严肃
徐淳刚
新京派小说家侯磊的长篇小说《还阳》是一部妙语横生的宫廷秘史戏仿之作,乍一看,小说家是在拽掖中国古代的宫廷生活,然而当我们通读小说,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叫毕玉的乡下准秀才净身之后,如何进宫做事,如何攀升为总管,如何和淑妃娘娘私通,此后又如何蛊惑皇帝招妓、抽大烟、唱大戏,最终让皇帝一命呜呼,接踵而至的又是宫廷政变、红毛国攻打京城、意大里亚人汤若望蛊惑皇太后把宫廷闹翻天……一连环的闹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说的喜剧性征从毕玉第一次进城找厕所开始,而他进宫之后的差事是为皇上倒马桶。《庄子·知北游》讲道: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耶?”曰:“在稊稗。”……曰:“何其愈甚耶?”曰:“在屎溺。”东郭子不应。正所谓道在屎溺,正是通过这样一些看似凡俗的叙述,小说达到了绵里藏针的艺术效果。小说处处有着魔幻主义的特征,情节发展非常理可循,更可贵的是小说无一处去讲什么大道理,真正做到了以“事件”为质料和形式的小说的始基。
《还阳》在形式上有其独到和创新之处,小说一共八章,每一章节的开篇都在写毕玉净身,每一章都让我们亲眼目睹一个人命运转变的过程。而且,每一章前面类似楔子的这这部分都写得极其庄重、严肃、干净利落,和下面“长死赖活”的闹剧形成鲜明的艺术对比,当我们沉浸于闹剧或厌倦于闹剧其实是中了作者的圈套!小说第八章开篇部分的结尾这样写道:“随着毕玉向内务府会计司正式的报名注册以后,京城中那片古老的宫殿在向他招手,他的太监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但是,这时的毕玉已经因走投无路而跟着汤若望逃出了宫,也就是说,他的太监生涯其实已经结束了。开始和结束就这样处在同一个时空中。小说大结局处,意大里亚人汤若望对手下说:“先不忙,先好好的看着他。回到意大里亚再说吧。”毕玉的太监生涯结束了,而又一轮劫难正在未知之中黑暗之中等待着他,小说至此戛然而止。
《还阳》的京味特色十分浓郁,幽默搞笑的对白,相声、戏曲的巧妙运用,作家还运用了大量的宫廷野史,医药、戏曲、制造、膳食等描写引人入胜,尤其是对京城街巷生活的描摹笔调蘸满同情,宫内宫外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又不着痕迹,向我们展示了细腻、广阔的人世生活。
“还阳”通常的意思是说人死之后从阴间返还阳间,而小说中的“还阳”指的是未尽之男根的死灰复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说处处都点明毕玉燎原的渴望,但他似乎一直被心中的魔鬼、被可怖的绳索所牵绊,临到最后也未能如愿以偿。人的命运要么绝对严肃要么纯粹是个闹剧;“还阳”其实是一个“城堡”般的隐喻,它隐喻的是什么?我不告诉你。
姚伟
《尼禄王》
“海滩”之书
——评姚伟《尼禄王》
林国荣
在神圣的尤里乌斯死后,由十二凯撒的统治所构成的这段罗马历史在很大程度上便成为了对一个人的惊人言行的记录,这个人就是尼禄。像塔西佗、普林尼这样仍然禀有共和派精神的贵族精英分子,不可避免地将这段时期刻画为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乱,历史叙述在他们的头脑中真正成为了“贵族政治的永恒墓地”,也可以说是一块藏满了死狗的墓地。一度充斥着反叛和喧嚣的共和精神同坚忍、冷漠的斯多亚精神之间的奇特联合,引导共和派精英将目光远离帝都罗马,转而观察帝国之下的“罗马和平”所带来的肃穆景象以及自然,仿佛人世间真的流淌着稳定而积极的自然规律,仿佛一切的邪恶和违反常态之事都势必瓦解,重新将其力量汇入自然的根基当中;在自然的映衬之下,即便沉静如塔西佗的作品也不免成为一部召唤罪人进行忏悔的先知预言式的愤怒叫喊,在描绘提比略时期的黑暗与痛苦方面,塔西佗同时也是在描绘人类事物当中长存的恐惧与希望、情感与狂暴,无可抗拒的真实性和想象力并重其间,激越和悲悯中倾泻而出的言辞的壮美和力量,恐怕只有古犹太教中的最伟大先知可与之媲美。
在某种意义上塔西佗乃是此一时期罗马精神即将实施重大转变的集中代表;他既不同情旧秩序,也不同情新秩序,相反,他以及他所代表的罗马精英阶层在希腊文明的残酷洗礼之下,开始整体性地有意识遗忘并放弃往日里以政治才华著称于世的古老民族,将这个民族历经数百年之久积累起来的庞大政治经验视为无足轻重的过眼云烟,并转而提出异常严厉的要求,要求人类从无聊的政治党争中走出来,注视发生在人类灵魂内部的剧烈斗争。此一潮流之转变蕴含着难以尽数的力量,要等到一千五百年之后才有人斗胆说出“爱国家胜于爱灵魂”这样的话,真正的逆转则还要再等三个世纪。
只有理解到以上所述,才能为理解尼禄搭建一座平台。在将现实的政治斗争转化为灵魂以及激情的内部斗争方面,尼禄完全称得上是埋葬在死狗之地下面的杰出人物。像当年的西皮奥那样,尼禄再次表明伟人之躯往往并非葬身圣山之丘,而是寻常可见的瓦砾堆下。为了活在这个世上,“只需要小小的一点艺术”,这是尼禄最忠实的自我刻画,也是古典文明在从小城邦的残酷钳制和暴政的自然循环中终于摆脱出来之后,发出的第一声喟叹和达到顶峰的标志。对于罗马宫廷来说,尼禄是个残忍且嗜血之人,对于共和派,他是生死仇敌和叛徒,对于帝国的精英阶层,他情感上的狂热则证明了他是非理性的黑暗之王;罗马平民时而崇拜他,时而欲杀之而后快,他的艺术才华将领袖与群众之间历来的危险、善变而复杂的微妙关系演绎到了无以复加的精微之境。兰克曾慨叹马基雅维利笔下的博尔吉亚“原来罪恶也有艺术的典范”,但就罪恶本身而言,博尔吉亚应当以尼禄为师,尼禄为艺术而艺术,博尔吉亚则并未超出纯粹手段的范围。一种被尼禄奉为神圣的意志贯穿在罪恶当中,使尼禄将罪恶推向了绝对之境,并致使尼禄在临死之时因为“既找不到敌人,也找不到敌人”而感到恐惧;然而,我们应当原谅尼禄,即便耶稣也一度因为承受不起神圣意志的重压而感受到基于“人性”的哀伤、怀疑和动摇。
然而,何谓“人性”?人性不过是17世纪宗教战争结束之后,欧洲精英阶层以“理性”之名对人类生活中的常态元素所作的抽离和汇总,这一抽离和汇总正式稳固并扎根在18世纪以来的经济学体系当中,以和平、统一性、秩序和可解释性为基础和诉求。此种模式将理性态度、确定性、安全以及幸福相继归入人类生活的上层领域,将历史中断裂的、绝对的以及虚无的力量和元素归入下层领域,这一领域中生活着无产阶级或者贱民阶层,情感当中的深层之物和一切因丧失统一性而无法解释之物都沦为非理性的过时和原始之物,作为人类文明史的“史前史”而被驱赶到历史解释范围之外的虚无之地和流放之地。对此,以学术机构的“假定知识”之权威为支撑的史学教授和文学教授们只需说一声“斯人已逝”,便可避免承认“权威即知识”这一所有学术作品的效力和权力保证的绝对虚无的前提。
张绍民
《村庄疾病史》 28万字
阅读张绍民先锋长篇小说《村庄疾病史》有感
泥马度(诗人,小说家,历史学者,出版人)
五谷丰盛的村庄在哪里呢?诗人只看到了瘦了又瘦弱了又弱的生长各种疾病的麦子。对于村庄,诗人张绍民在他奇特的小说里只吐露两个字:疾病!可谓两字致命,一刀见血。为这个两个字,众生倒吸一口冷气——生活你是何等地难,生你离死如此迫近!想起父老乡亲的生,不禁泪流满面。正像诗人海子所说的:“这么长的年头,有时真想问一声:亲人啊,你们是怎么过来的,甚至甘愿陪着你们一起陷入深深的沉默。但现在我不能。那些民间主题无数次在梦中凹现。为你们生存作证,是他的义务,是诗的良心。” 2002年春节,我回到家乡一趟,作为江苏应该说在全国无论如何也不能算老少边穷地区的了。可在村庄的人们过节只能等着出外打工的家人带回过节费。家中没有外出务工的只能是过大年买不起二斤猪肉,过个白开水年!我看着穿着破棉袄的可几十年前就可倒背三国红楼的红伟老大哥雨天拖着一双破胶鞋远远地喊我,我禁不住流下眼泪!他说前排的法子上吊死了。乡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病,他害怕是大病,拖累年幼的儿女,夜里一人在树上吊死了。
是的村庄里人们生病万不得已是不去医院的,活受呗,拖着病体侍弄二亩田地。看似好好的人,一下子就玩了。生就是疾病,生就是苦苦支撑,而不言语。
诗人张绍民用一双冷眼,揭去表面村庄而抖露出它的真相。高度概括出来的这两字,又有种种有同的名字。像一顶顶帽子找到各自的主人和故事。一本疾病花名册组成一部有血肉有肉有泪的小说。
村庄为什么生病?病因、病理是什么?小说中都一针见血地扎了下去。
女人是村庄的灵魂。小说中有几个女性可谓是典型病人。村庄最美而健康的姑娘是汤酥红。她的笑声那么美,仿佛一颗颗种子发出芽来了。万物见到她都开心。鸟儿落在她肩上。美成一首大地的诗了,美成大地的爱情了。但她要瘫痪!她是活活被村庄的暴力强奸致残的,在羞辱、爱情破产中死去。死去的人,变成了鬼相反比活人要有了力量。坏人去刨坟时感到“死人显圣”。在村庄美就是一场灾难。美与诗歌惨灭于村庄里代表支书那一种力量的胯下。
向祚铁
《武皇的汗血宝马》 8万字
刘丽朵:帮老向澄清一下,同时俺是这件事情始末的见证者之一。胡续冬回国那年,正是俺跟Q老爷如火如荼的阶段,军功和马尔克斯和一副卡罗牌成为俺们谈乱爱的道具啊。这件事可以看到向祚铁同学的基本风格:机智,又老实。向同学毕业于清华物理系,他的智商绝对令他有不老实的资本,但他又是绝对的老实,怎么老实呢?他曾经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写了小说当中的50个字。------------------------------
向祚铁声明书
关于“马尔克斯序言”一事的正式说明
在我的短篇小说集《武皇的汗血宝马》正式出版之际,关于几年前的那个“马尔克斯序言”,网络上出现了一些说法。借此机会,我就这一序言作一正式的说明:
这一序言确实为我本人杜撰,但就我个人主观意愿而言,只希望在朋友圈子里和胡续冬先生开一玩笑,并无其他功利想法。
几年前朋友胡续冬(有时也署名胡旭东、旭东)先生赴拉美讲学,在其即将回国时,我杜撰了他大胆拜访马尔克斯并机智地为我的自印小说集《军功》(即本次出版的《武皇的汗血宝马》之前身)求得一序言。杜撰这一序言的目的,是为了在朋友圈子里和胡续冬开个玩笑,让他从拉美回国时产生一种惊愕感、魔幻感。而他回国后也确实莫名了几天,并很快写了一篇专栏文章《我也有被虚构的一天》,以其胡氏幽默的笔调,将此事在2005年初的《新京报》上作了说明。
《军功》这本自印小说集印数不多,我也只在朋友圈子里发放。每有朋友来问及此事时,我都实言相告。其间,分别有台湾和成都的出版机构,因为看中了这篇序言,想出版《军功》,我对他们都实言相告,也就失去了这两次可能的出版机会。
此次蒙新世界出版社“小说前沿文库”之青目,能得以正式出版,我高兴之余,也将序言一事实言相告。此次出版的小说集《武皇的汗血宝马》里并没有收录那篇杜撰的“马尔克斯序言”。
我本人没想到的是,朋友圈子外的某些读者朋友,也看到了这本《军功》及其序言。这一序言给某些读者带来了一些疑问和困扰,对此,我感到抱歉。
向祚铁 201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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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被虚构的一天
胡续冬
还在我回国之前,就不断收到国内一些记者的来信,央我为他们的报纸“再度采访”世界顶级大师加西亚-马尔克斯。我坚信这些记者一定是喝多了或者是被版面逼疯了,因为我那时作为一个身在巴西的无名之卒,怎么可能见到一个秘密穿梭于墨西哥城、洛杉矶和马德里之间的哥伦比亚重病老人?而且还是“再度采访”?我干脆没有理会这些在我看来神智错乱的央求。没想到,回国之后,我又数次在饭局上听到有人提起我和加西亚-马尔克斯之间的某种关联,看大家说起此事的那种毋需说明前后语境的自然而然的神情,仿似我和马尔克斯之间真的有什么事情而且已经成了朋友圈里的一个众所周知的典故了。
我越是犯晕,朋友们就越是以为我在卖关子、装糊涂。我终于忍不住揪住了一个叙事能力高超的哥们让他帮我解开这团无辜的迷雾,这哥们撂给我了一位向姓青年少数民族挚友去年出的一本自印的小说集,叫我自己回去看。
该向姓土家族挚友是一直为我所激赏的短篇小说高手高手高高手,生于湘西,为人猥琐而诡秘,为文则高妙而奇谲,后来虽投身商海、衔拜某总,但本着“汉土一家亲”、关注土家族精神文明建设的原则,我还是一直鼓励他在商务洗浴、泡脚之余继续从事小说写作,看到他将自己十年来的文字以《军功》的书名结集付梓,虽然装帧略显猥亵,但我仍感到由衷的欣慰,仿似看到了……
杨典
《鬼斧集》 28万字
杨典的“癖性写作”
向祚铁
第一次看杨典的《鬼斧集》,集子里芜杂的知识经验、挥霍的文体试验乃至不加掩饰的孤愤,给人带来一种阅读的眩晕感。从集子里的作品可以看到,杨典仿佛一个精力过剩的文学恶童,对于什么时代题材、文体风格都要去“掺和”一下。坦率地说,杨典的写作可能会引起某些误解:这种万花筒式的多变,其实体现了作者的不自信;作者被各种辉煌的文本牵着鼻子走了,乃至于没有发展出自己的文学内核。
但是,读完《鬼斧集》后,不难看出,上述看法是不成立的。在看似芜杂的背后,整个集子其实有着统一的文学内核,我想称之为狷介士人的“癖性写作”。
在这里,我想指出两个细节。其一,在前面的几篇作品中,常有某年月日写于广州某阁楼、北京半壁街斗室等落款;后面的好几篇作品,在作品主标题下面,总有一行核心内容说明式的文字,如:杀王记(丑王蚩尤的百科全书生涯及其毁灭)、菊瓣儿(某中世纪刽子手秘密日记)等。对于杨典来说,斗室、阁楼、百科全书生涯、秘密日记等有着特别趣味的字眼,似乎已内化为其重要的写作动力。其二,在《今天》杂志上,我看到过杨典回忆他舅舅的一篇作品,风格比较“贤良方正”,此次,在《鬼斧集》里没有收录,这可以看出,《鬼斧集》的编选,有着内在统一的美学标准。
在杨典这里,癖性写作是一种修辞性的写作策略呢?还是一种内在的本能性选择?从《鬼斧集》里的作品尤其是“我的少年简史”这部自传性作品中,大体可以看到,“我”生来就有血热的异常之处(生理上的根)。童年赶上了文革的后四年,而生长地重庆又是文革武斗最为火爆的城市(本人也在重庆呆过,重庆有股狠劲,它的犬牙毕露至今让我震惊);文革这个“时”和重庆这个“空”,两者结合发生了特异的化学作用,可能将某种文化心理上的根植入到了“我”的体内。而进入青春期的“我”,则和单身离异的父亲来到海量文化的北京,一个沉溺于音乐艺术的单身父亲,无疑会更进一步促进“我”的放任无羁,再加上中国古典文化的深沉诱惑,“我”的狷介癖性的形成也就不足为奇了。
霍香结
《地方性知识》36万字
汤错在哪里?
书评人:戴潍娜
在牛津上学的时候导师叫Elizabeth Frazer,她有一个乖张的怪癖,从来不屑于阅读1930年以后的文本,她总是说现代语言是对不住人类曾拥有过的高洁历史的。在阅读这部《地方性知识》时,我不止一次地恶作剧地想象把这本书捧到古怪的老教授面前,唬她说是19世纪的古本,然后在逃过她明察秋毫的火眼金睛后大大窃以为乐得意上一宿。《地方性知识》是一部高贵的,洁身自好的文本,绝无这个庸碌时代那些可以嘲笑的印迹。那些文字散发出的温度、气息、容量更像马可波罗时代充满好奇和勇敢的探险家拾得的一部优雅札记,处处流溢出无限迷人的纵深的空间。可我们要是用“怀旧气质”来理解这部“人类学小说”的开山之作就大为幼稚了。整个阅读过程像一场奇妙的盗墓,若能抵住开始的异界气息,就能顺着作者安置的各类秘道,看到真正吸引人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惊艳与奇迹。这并不是一部普通的汤错地方志,也不是一本所谓的札记,而竟然是一部“小说”,用作者的话说“是在探赜虚构的底限”,而人类学方志的体例和小说的内核又让文本属性难辨雌雄,“波粒二象性”实为很确凿的隐喻。我们隐隐约约看到,作者扛起了大旗,向“认识贫困”的现代小说发起了一场政变。这就是我认为这是一本充满“冒犯”的书了的缘故――作者显然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博通天文、地理、植物学、动物学、历史、民俗等等,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文本当中,作者对超文本和文体泛化进行了实验。这样挑战体例睥睨同行的功力到底怎么可能被一个现代人获得?这是我逐渐迷陷进汤错以后心头盘旋的一个越来越迫切的疑窦。我不禁抄录那些文字,想象着一个年轻的修行圣行的干净的人,白衫白袍、长发逸动,他把真理像春天采撷来的叶子一样,一叶一叶地赏玩排列,所有的尘俗旧律――它们都瞬间成了活物,让1540年的玫瑰变成复活了的语言种子。
书的后记里作者提到了“对枯燥的关爱”,我是不分青红皂白抄起来先读后记的人,读到了这句话,我基本上是带着敬畏的心理翻看了第一章的,因为害怕这是部太过严肃的著作,我对地方志又从来没有充沛的肾上腺素。可那汪洋般的诗性空间很快淹没了渺小的个体,令人无法拒。我越来越感觉到,这或许并不是先前我想象中纳闷严肃的一部书,作者时刻在挑追你的智力和理解力;这却是一部叫人不得不严肃对待的作品。
继续读下去,读到卷二的“语言”部分,“对于语言学者而言,这样一种方言的存在就好比植物学家或昆虫学家发现了自然界的一个新物种。”我开始对那些又脏又粗又俗又野却异常生鲜活泼的语言混身来劲,这才觉得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枯燥”的选材,瞧这些八辈子听不着的新方话,汤错语,晓锦话,真真是咕碌碌喷喷香的一锅粥啊!更厉害的是那些脏话,作者称它们是“众多文字公民当中的一员。”第一次读到这样精细地解释一门方言里每一个脏话的文章,读得简直大快人心。那些直接用方言写成的段落读得人心肺酣畅,那是没有被阉割过的语言,跳动着最原始的生命力,通天接地气。
行进到卷三风俗研究时,已经进入了狼吞虎咽的小说式的阅读,作者显然已经主宰了阅读者的阅读趣味。“冥都银行”、“倒路鬼”、“虹”、“朝门”,这些风俗故事个个引人入胜,一方面读者可以搬去饭桌上叫卖自己的博学,另一方面无疑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阅读。而每个人心底被遗忘的对“村庄”的向往之情被日渐擦亮,这种种植在集体记忆里的原始的向往到卷四愈加彰显。而读者的阅读与文本写作的关系也变成树缠藤,藤缠树。“世界上如果有一本书能够像藤蔓一样繁复而又有极负责任的规律,那一定是一本美妙的著作……藤是一种即繁复又有理由简洁的文本。”极繁复,又极简洁,这大概是霍香结文字的魔性,可以让他讲叙的任何事物熠熠生辉,关于蜜蜂的那些章节极其惹人爱怜,而《地方性知识》并非仅有这些细致深刻的观察记录,她凝结了作者多年来的思考和积累,处处可见先知般的箴言和诗人即时逮到的那些个闪烁的灵感。这些灵感和沉思,它们是那么的通透和深远,令每一个有幸第一次就读到它们全部的人们深感幸福。
当眼睛一路漂流到卷五往后,等待的就是都是惊艳与撼动心魄。我个人非常热爱“族谱上的河”里面“公羊传”的故事。全卷读罢又将这一则抽出来反复摩挲了好几遍。整个故事溢满了清澈又诡艳的诗性和巫道,叫人欲罢不能,一遍遍急切的回想。充满着巨大的缺口,这个故事值得终身怀念。
书的后半部分,文本和作者彻底融为一体,也到了真正考验读者智力和分辨力的时刻,那种高阶智力的互动交流感时时存在,眼花缭乱之际也正是明净的神性现身的时刻。而在其中,每一个文本的参与者会获得一版自己的完整,像一个高智群体里的说谎者游戏。那作者心目中原初的意图又为何样呢,也许回过头再读一读那些个“齉天”,你会会心一笑。语言都跑到哪里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汤错又在哪里?作者笑而不答,他只是野心勃勃当了一回言语世界的“朕”,像书的最后一句:
“你们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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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修订时间:2023-08-15 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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