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收录作者2009年—2013年间的诗歌,部分诗歌保留了具体写作时间的标注。峡谷系列诗歌与古滇国系列诗歌是全书的焦点,前者是诗人主体奔赴向新世界的旅程呈现,甜蜜是其基本的生命感知;而后者是诗人主体沉酣大醉于新世界的歌谣,体现出生命在解放状态下,对自由和爱的蓬勃激情。
从该书文本出发,可以发现海男在每一首诗中所张扬的主体性“我”,而对于社会人生、日常生活的琐屑化描写却几乎很难发现,诗人对于社会人生和日常生活更多的是选择冷眼旁观。正如她在《我是逃逸者海男》中写道的那样:“我是逃逸者海男,吸尽了世间的味道/味蕾已开始回避追逐的蜜糖/我是逃逸者海男,固守在自己的家门/经历着一年四季轮转不息的考验。”海男对于现实的社会人生选择了逃避,她选择固守在自我构建的精神世界中自由驰骋。正如程光炜所说,海男是一个孤绝的漫游者。正是在这种孤独的自我前行中,主体之“我”才能沉浸到生命的深处静心反思,寻找人生的出路。海男在《寂寥是多么美好啊》中写道:“寂寥是多么美好啊,每一时辰/都在我身边。像羊群簇拥着羊群再簇拥着千里牧场。”在孤独寂寥中坚守自我,让海男的内心得以无限地开阔,但这不是她的终点,这是海男生命之路的起始。
沿着人生的路途前行,海男开始了对爱情之域的探险。海男将主体之“我”深入爱情之中反思追问,这也是诗人对于生命意义的求索与追问。组诗《忧伤的黑麋鹿》是海男对于爱情之域的一次深入探险,也是诗人对于生命的拷问之旅。在组诗《忧伤的黑麋鹿》中,黑麋鹿的故事贯穿始终,同时见证着海男内心的升华与蜕变。“忧伤的黑麋鹿来自滇西的山冈/来自一个人最辽阔的内心/他的生活已被我长久地凝视过/在那么长的距离里,远隔着澜沧江的大峡谷。”诗人交代了黑麋鹿的由来,黑麋鹿是来自滇西山冈的自然精灵,是诗人想象中的男性主人公,那个被“我”长久凝视过生活的他。海男不仅从精神上出发进行心灵的旅行,而且亲身拥抱滇西的每一寸土地,这是一次肉体与心灵的双重之旅。海男对于爱情的追逐是热烈真诚的,但是爱情带给海男的结局却不是那么美好。她在《当一只黑麋鹿和另一只黑麋鹿开始接吻时》中写道:“草木开始芬芳,在底处的青苔上/蓝色皎月穿过了弥漫的江水/当一只黑麋鹿和另一只黑麋鹿开始接吻时/忧伤的潮水穿越了我的胸膛。”当另一个她出现在他的世界中时,“我”的爱情便已经无法挽回。在爱情之域的精神历险中,诗人体味到了在爱情中沉沦的忧伤与纷扰。
在经历孤独和爱情的精神历险后,真正沉重地抵达诗人生命最深处的则是对于死亡的言说和思考。事实上,在诗集《忧伤的黑麋鹿》中,海男对于死亡的言说占据诗作的半壁江山。对于死亡的思考,与海男7岁时在金沙江目睹的女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尼采曾说:“如果你们对生命有信仰些,你们便不会自弃于当前一刹那。但是你们的内在价值不够,所以你们不能等候,——甚至于也不能偷懒!”童年时的所见让海男恐惧死亡,但诗人并没有止步于恐惧,她怀着对生命的热忱不断地丰富自我的精神世界,在诗歌之中获得了对抗死亡的精神力量。诗人在《我们究竟要搏斗多长时间》中写道:“我们究竟要搏斗多长时间/才可以有一个夜晚,潮水似的蝉鸣/湮灭我们经历过的一切苦役/在我们服刑之地,野山菊花安抚过剩下的一滴水/我们究竟要搏斗多长时间/忧伤的天窗,每一寸肌肤中,清晰可辨的死亡才可以垂临。”生命对海男而言是一场不断搏斗的前行,诗人并不惧怕死亡湮灭,她真正惧怕的是死亡来临却没有进入真正的死亡时的吞噬感,她真正想走进的是她诗中所言的充斥在每一寸肌肤中的“清晰可辨的死亡”。正如程光炜所言:“‘死亡’一直是海男诗歌所向往的哲学,正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一个海男脆弱得不堪一击,另一个海男则像母豹般的残忍。”面对死亡,即便海男是恐惧害怕的,但她依然选择向死而生,在诗歌的世界中与死亡展开毫不妥协的斗争。
海男,作家,诗人,画家。毕业于鲁迅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文艺理论研究生班。著有跨文本写作集、长篇小说集、散文集、诗歌集九十多部。有多部作品已被翻译成册,远渡海内外。曾获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新时期十大女诗人殊荣奖、中国女性文学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等。现居云南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