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行
传统相声
《改行》是相声传统曲目。对口。短段。又名《八大改行》。原由清末钟子良创作。
创作背景
叙咸丰皇帝驾崩后,“国丧”百日,禁止诸般彩扮及动响器之演唱。一些贫苦的戏曲、曲艺艺人,被迫改行做小买卖谋生,由于不熟悉经营之道,闹出种种笑话。
作品列举了八位艺人,即:唱花脸的卖馄饨、卖西瓜;唱老生的卖馒头,卖硬面饽饽,卖豆汁;唱武生的卖包子,拉人力车;唱青衣的卖晚香玉;唱老旦的卖青菜;唱大鼓的卖粳米粥;唱莲花落的卖切糕;唱梆子老生的卖酸梅汤等。
表演这个曲目时,艺人们常将所说人物说成当时观众所熟悉的艺人姓名,如三十年代初仿学的是老旦龚云甫、花脸金少山等,四十年代则改成了学老旦李多奎、花脸侯喜瑞等。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侯宝林整理的演出本,删除了一些脱离生活实际,单纯逗笑、趣味不高的内容,突出揭示了封建统治者残酷压迫艺人这一主题,提高了曲目的思想性,成为侯宝林、郭启儒合说的代表性曲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于1956年录音播放。
曲本选入198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侯宝林相声选》。另有张杰尧绪德贵陈子贞广阔泉孙宝才与王文禄等擅长说演这一节目。
台词
甲:现在演的这个节目啊,有很多都是演员自己创作的。
乙:是啊!
甲:能写。
乙:哦。
甲:过去呀,艺人哪,像相声这一行啊。多是街头艺人。
乙:可不是嘛。
甲:撂土地。
乙:哎,没有上舞台的。
甲:没有多大学问。
乙:是吗?
甲:不会写字儿。解放以后,学文化、学政治。
乙:哎。
甲:不但人翻身,艺术也翻身啦!
乙:是嘛。
甲:现在曲艺界里边,也有作家。
乙:作家?
甲:不简单哪。
乙:没有。我们这里头哪有作家呀?
甲:有!
乙:谁呀?
甲:我。
乙:你?
甲:啊。
乙:你不就是一个演员吗!
甲:不仅是演员,还是作家。
乙:这我倒没注意。
甲:没注意?
乙:啊!
甲:我净在家里坐着。
乙:噢,家里坐着呀!你就这么个“坐家”呀?
甲:正在家里作着呢。
乙:您得说呀,正在家里头写着呢。
甲:哎,写着呢,写作嘛。
乙:哎,写作。
甲:今天是有这个条件。
乙:是嘛。
甲:你要过去哪行?过去艺人,天桥撂土地。
乙:可不是嘛。
甲:累一天,挣这俩钱儿,也不够买两棵白菜的。
乙:收入啊,就那么少。
甲:就是啊,后来有些人上剧场了,剧场也分不了多少钱。
乙:那一定是生意不太好。
甲:生意不错。客满!总是满座。
乙:既然要是客满,我们的收入就多呀。
甲:收入不多呀!
乙:怎么呢!
甲:买票的主儿少。
乙:买票的主儿少?
甲:哎,规矩人,老实人买票。是那有钱、有势力的那都不买票,竟是摇头票。
乙:什么叫“摇头票”?
甲:那会儿剧场里不查票吗?
乙:是啊。
甲:到时候下去查票去,“先生,您这儿有票吗?”你看他这劲儿,翻眼、一摇头。完啦!
乙:这个是怎么意思呢?
甲:这个说明他有势力,不买票。
乙:怎么连句话他都不说呀?
甲:他不说还好啊,他一说你更倒霉啦!
乙:怎么?
甲:他说话?“先生,您这是?有票吗?”“哼!全是我带来的!”
乙:全是他带来的。
甲:就拿手这么一指啊,这一大片都不买票啦!
乙:那就全白听啦?
甲:那年头就这样。
乙:嘿,您说那个年月,没有穷人的活路。
甲:这还是说我们这一代。比我们更老的那一代,更倒霉啦!
乙:怎么?
甲:你像刘宝全、白云鹏啊,金万昌啊,那些老前辈,他们赶上帝制。
乙:帝制时代是有皇上时候。
甲:那年头儿,名演员进宫当皇差。
乙:对呀。
甲:给皇上家唱去。
乙:是啊。
甲:特别是那个西太后,给她唱去。今儿要是瞧你不高兴,一句话就把你发了。
乙:发啦?
甲:发啦!
乙:那么演员犯什么罪啦?
甲:什么叫犯什么罪呀?瞧你长得别扭。
乙:噢,这就给发啦!
甲:哎,什么样儿啊?黑了咕叽的,发啦!
乙:这玩艺儿,发啦!
甲:你还甭说皇上家,你就说做大官儿的家里头,他家有喜寿事叫堂会,把艺人叫到家里去唱。进门先得问什么字儿,有不许说的,可别说。
乙:这叫忌字儿。
甲:哎,忌讳。哎,老爷的名字叫官讳。
乙:那能说吗?
甲:不能说。忌讳嘛。什么“死啊、亡啊、杀呀、剐呀”,这个字都不吉祥,不许说!
乙:噢,这也不能说。
甲:哎!
乙:你瞧,说相声的就难啦!
甲:难啦,说相声拿谁逗哏呢?拿自己开玩笑吧!
乙:也就那样啦!
甲:“这回咱们俩说段相声,说不好啊,咱们反正卖卖力气。”
乙:对。
甲:“谁不卖力气谁是小狗子啊。”
乙:这话没错啦!
甲:老爷生气啦!
乙:这他生什么气呀?
甲:老爷小名儿叫“狗子”。
乙:这谁能知道啊?
甲:就说是啊。在那年头做艺更难啦!
乙:是吗?
甲:一般相声演员呢,都是在道边上画个圈儿,这就说起来。
乙:噢,道边儿上。
甲:说半天,快要钱了,那边儿官来了。看街的一喊:“闲人散开,大老爷过来喽!”“稀里呼噜”——全跑啦!
乙:噢,这人都散啦!
甲:官来了,谁不怕?
乙:那么,没有给钱的啦?
甲:谁能跑出八里地给你送钱来呀?
乙:这话对呀。
甲:就是这样的生活,平常还不能天天演。
乙:怎么?
甲:皇上家有祭日。斋祭辰,禁止娱乐。
乙:禁止娱乐,怎么样?
甲:歇工。
乙:他有他的祭日,咱们说咱们的、唱咱们的,歇工干吗?
甲:那年头专制,就这个制度。
乙:就得歇工。
甲:哎,皇上要死啦,你就更倒霉啦!皇上死啦,有国服啊。
乙:就是皇上死啦。死啦倒好啦!
甲:啊?
乙:死了就死了吧?
甲:啊,你倒蛮大方。“死了就死了吧!”那年头说这么句话,有罪啦!杀头!
乙:这怎么有罪啦?
甲:轻君之罪。
乙:怎么啦?
甲:皇上死啦,不能说死。
乙:说什么?
甲:专有好的字眼形容他的死。
乙:那“死”说什么?
甲:死了叫“驾崩”。
乙:驾崩?
甲:哎!
乙:这俩字怎么讲啊?
甲:“驾崩”啊?大概就是“驾出去把他崩啦!”
乙:“架出去崩啦?”
甲:反正是好字眼儿吧!
乙:哎,是好字眼儿。
甲:光绪三十四年,光绪皇上死了,一百天国服。
乙:噢,就禁止娱乐。
甲:人人都得穿孝。
乙:那是啊。
甲:男人不准剃头,妇女不准搽红粉。
乙:挂孝吗!
甲:不能穿红衣服。
乙:那是啊!
甲:梳头的头绳,红的都得换蓝的。
乙:干什么?
甲:穿孝嘛。
乙:挂孝。
甲:家里房子那柱子是红的?拿蓝颜色把它涂了。
乙:这房子也给他穿孝啊?
甲:那年头就那么专制。
乙:太厉害啦!
甲:卖菜都限制嘛。
乙:卖菜受什么限制啊?
甲:卖茄子、黄瓜、韭菜这都行。卖胡萝卜不行。
乙:胡萝卜怎么不行呢?
甲:红东西不准见。
乙:那它就那么长来的。
甲:你要卖也行啊,得做蓝套儿把它套起来。
乙:套上?我还没见过套上卖的呢?
甲:那年头儿吃辣椒都是青的。
乙:没有红的?
甲:谁家种了辣椒一看是红了,摘下来,刨坑埋了,不要了。
乙:别埋呀,卖去呀!
甲:不够套儿钱!
乙:对了,那得多少套啊。
甲:商店挂牌子,底下有个红布条,红的,换蓝的。
乙:也得换蓝的?
甲:简直这么说吧,连酒糟鼻子、赤红脸儿都不许出门儿。
乙:那可没办法!这是皮肤的颜色!
甲:出门不行。我听我大爷说过,我大爷就是酒糟鼻子。
乙:鼻子是红的?
甲:出去买东西去啦。看街的过来,“啪”!就给一鞭子。赶紧站住了,“请大人安!”“你怎么回事儿?”
乙:打完人问人怎么回事儿?
甲:“没事呀,我买东西。”“不知道国服吗?”“知道!您看,没剃头哇。”“没问你那个,这鼻子什么色儿?”“鼻子是红了点儿,天生长的,不是现弄的。”“不让出门儿。”“不让出门儿不行啊!我妈病着,没人买东西啊!”“要出门来也行啊,把鼻子染蓝了!”
乙:染了?
甲:那怎么染哪?
乙:那没法染。
甲:就是啊,弄蓝颜色把脸涂上,更不敢出去啦!
乙:怎么?
甲:成窦尔墩啦!
乙:好嘛!
甲:那年头吃开口饭的全歇工了。
乙:全歇了?
甲:很多艺人、有名的艺术家改行啦!做小买卖,维持生活。
乙:改行啦?那么您说说都什么人改行啦?
甲:唱大鼓的刘宝全,唱的好不好?
乙:好啊。
甲:那年头,不让唱啦!
乙:改行啦?
甲:改行啦。
乙:干吗去啦?
甲:卖粥。
乙:卖粥?
甲:北京的早点啊,粳米粥,沙锅熬的粳米粥。烧饼、麻花、煎饼馃子。
乙:下街卖粥。
甲:哎,就在口上摆摊儿。
乙:瞧瞧,那玩艺儿得会吆喝。
甲:就是啊!
乙:还得……填难。
甲:你说这吆喝就不容易,艺术家他哪会吆喝呀?
乙:不会呀?
甲:一想这些日子,因为禁止娱乐,嗓子都不敢遛,借这机会遛遛嗓子。
乙:唱什么呀?
甲:自己会编词儿,把所卖的东西看了一下,编了几句词儿,合辙押韵。吆喝出来,跟唱大鼓完全一样。
乙:是啊,唱大鼓得有鼓啊。
甲:他不有那沙锅嘛。
乙:噢,沙锅就当鼓。
甲:哎。
乙:打鼓这个鼓楗子呢?
甲:没有啊,有勺。
乙:那么这个鼓板哪?
甲:没板,拿套烧饼馃子。
乙:嘿,他倒会对付。
甲:一和弄这粥。(学过门儿,唱)“吊炉烧饼扁又圆,那油炸的麻花脆又甜,粳米粥贱卖俩子儿一碗,煎饼大小你老看看,贱卖三天不为把钱赚,所为是传名啊,我的名字叫刘
宝全。……咚……哗啦!”
乙:怎么啦?
甲:沙锅碎啦。
乙:沙锅碎啦!
甲:要怎么说外行干什么都不行。
乙:他被生活挤兑的嘛。
甲:唱京戏的也有改行的。
乙:哪位呀?
甲:唱老旦的龚云甫。
乙:哦,龚云甫。
甲:老旦唱的最好。拿手戏呀,是《遇后》、《龙袍》。
乙:不错呀!
甲:后台一叫板——“苦啊!”
乙:就这句。
甲:是可堂的彩声。
乙:真好听啊。
甲:那年头不让唱啦!
乙:也改行啦?
甲:卖菜去啦。
乙:卖青菜去啦?哎哟!那可不容易。
甲:是吗?
乙:头一样说,你得有那么大力气。
甲:过去北京卖菜的都讲担挑。担这一副挑啊,二三百斤菜,走起来这人得精神,不但人精神,连菜都得精神。
乙:菜怎么还精神呢?
甲:内行卖菜嘛,先到水井那儿上足了水,泥土冲下去。上足了水,你看那菜看着就精神。那韭菜多细呀,一捆儿,啪!往那一戳,你看韭菜那样。
乙:倍儿挺!
甲:你不信晒它俩钟头,全趴下啦。
乙:那可不。鲜鱼水菜嘛。
甲:卖菜的还得会吆喝。
乙:那是啊。
甲:北京的这个卖菜的,那吆喝出来跟唱歌的一样。嘿,那个好听。
乙:是啊。
甲:十几样、二十几样一口气儿吆喝出来。
乙:您学一学怎么吆喝。
甲:吆喝出来这味儿,(学叫卖声)“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
乙:吆喝的好听。
甲:这外行哪干得了啊?
乙:是啊。
甲:龚云甫是位艺术家。
乙:对呀,
甲:老旦唱的好,干这不行。
乙:外行。
甲:没办法。弄份挑子,买了几样菜,走在街上迈着台步。
乙:怎么还带着身段呢?
甲:习惯啦!遛了半天没开张。
乙:怎么会没人买呢?
甲:人家不知道他给谁送去。
乙:原因是什么呢?
甲:他不吆喝。
乙:那哪开得了张啊。
甲:他一想,我得吆喝吆喝。
乙:那是啊!
甲:自己也会编词儿,一看所卖的菜,编了几句,吆唱出来跟他唱戏一样。
乙:您学一学。
甲:(学)“唉!台台台令台今台……”(小锣凤点头)
乙:还带着家伙呢!
甲:走道儿的都奇怪啦!卖菜的怎么要开戏呢!
乙:是吗?
甲:吆喝出来好听!
乙:怎么吆喝的?
甲:(唱二簧散板)“香菜、芹菜辣蓁椒、茄子扁豆嫩蒜苗、好大的黄瓜你们谁要,一个铜子儿拿两条!”
乙:还真没有这么吆喝的呢。
甲:真出来一个买主。
乙:哦,开张啦。
甲:出来一个老太太买黄瓜,“卖黄瓜的过来,买两条。”他一想卖两条黄瓜能赚多少钱呢?
乙:那也得卖给人家呀!
甲:总算开了张吧!
乙:对呀!
甲:北京的老太太买黄瓜麻烦,不是给完钱拿起就走,她得尝尝,掐一块搁嘴里头。
乙:她干吗尝尝啊?
甲:不甜她不要,“过来买两条啊!”把挑儿挑过来,往这儿一放,他一扶肩膀这个疼啊。
乙:压的嘛。
甲:他想起那叫板来啦,
乙:哪句呀?
甲:“唉!苦啊!”老太太误会啦!
乙:怎么?
甲:黄瓜苦的?不要啦!
乙:嗨!好容易出了个买主,这下子又吹啦!
甲:还有一位唱花脸的也改行啦。
乙:哪位呀?
甲:金少山。
乙:嗬,那花脸可好!
甲:唱的好!嗓筒也好,架子也好!
乙:是啊。
甲:那年头儿,不让唱,改行啦!
乙:他干什么去啦?
甲:卖西瓜。
乙:卖整个的?
甲:门口摆摊儿。
乙:摆摊儿是卖零块儿。
甲:哎。人家常年做小买卖的,有这套家具:手推车往这儿一顶,上面搭好板子,铺块蓝布,拿凉水把它潲湿了。
乙:瞅着那么干净。
甲:用草圈把西瓜码起来,你看着就凉快。切西瓜刀,一尺多长、二寸多宽,切开这个西瓜一看:脆沙瓤。先卖半个,上面搁半个做广告。让你走这儿一瞧:嗬,西瓜好啊!吃两
块。切开这西瓜一瞧:生的?塞了边儿。
乙:那就不要啦?
甲:天黑以后才卖那个呢!
乙:噢,蒙人呢?
甲:拿把扇子总得轰着苍蝇。(学叫卖声)“吃来呗闹块咧,哎杀着你的口儿甜咧,两个大子儿咧,吃来呗闹块尝啊。”
乙:哎,就这么吆喝。
甲:这是内行。这位唱花脸的,外行啊。
乙:就这位金少山先生?
甲:做小买卖不行啊,门口买八个西瓜,把家里铺板搬出来摆摊儿。
乙:刀哪?
甲:就是家里用的切菜刀。
乙:切菜刀切西瓜?
甲:切出来有块儿大、有块儿小。
乙:他不会切呀。
甲:应该卖完一个再切一个呀。
乙:是啊。
甲:他一块儿八个全宰啦!
乙:他倒急性子。
甲:唱花脸的架子,攥着切菜刀,往那儿一站,看着西瓜,这样!走路的人都不敢过去啦!
乙:是瘆人。
甲:走他跟前儿吓一跳。
乙:这位愣住啦!
甲:怎么回事?卖西瓜的要跟谁玩儿命?攥刀直瞪眼,绕着点儿走吧!
乙:怎么绕着走啦?
甲:没事的人老远就看着他。这怎么回事?他跟谁呀?
乙:不知道。
甲:他跟前儿没人。
乙:是啊。
甲:大概是对门儿的。
乙:这位还胡琢磨。
甲:他站这儿这么一看:老远好几十人,怎么不过来吃啊?
乙:过来吃?
甲:你那样,谁敢过去呀?
乙:说的是呢。
甲:他想啊,他们爱听我的唱。我给他们唱几句,他们就吃啦!
乙:唱?
甲:可是卖西瓜的词儿,一叫板就这样。“哼……!”
乙:叫板呢。
甲:往后点儿吧!
乙:躲开吧。
甲:(学京剧摇板)“我的西瓜赛砂糖!真正是旱秧脆沙瓤。一子儿一块不要谎,你们要不信请尝尝!(白)你们吃啊!”
乙:吃!
甲:全给吓跑啦!
乙:那还不跑!
参考资料
最新修订时间:2023-08-31 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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