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是
老庄墨韩(纳兰容若公子)笔下人物。出自《
小楼传说》,是《小楼传说》中笑语轻尘篇,风云际会篇主角。
人物简介
姓名:方轻尘
性别:男
身份:小楼之人
论题:帝王的完美爱情
欣赏之人:秦旭飞
任职:庆国相王(第一世)、女王男后(第二世)、燕国并肩王(第三世)、楚国方侯(第四世)
同学:风劲节、容谦、阿汉、张敏欣、萧清商、赵晨、吴宇、文嫣、苏青瑶、严陵
部下:卓凌云、萧远枫、赵永烈(自杀)、许尘飞(战死)、凌方
徒弟:赵忘尘
特点: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做的事又是一套
风姿神采
沙场将军
方轻尘微笑摇头,看外表很难让人相信他的是一位将军,出奇得俊朗,出奇得年轻,永远带着儒雅之气,对每一个人都温和地微笑着。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无时无刻不带着淡淡的暖意。任何人和他在一起,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愿意亲近他,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却绝不相信,他可以百战沙场,可以指挥万马千军,然而此刻在军帐中的每一个将军,都曾被方轻尘在战场上,救过不止一次。
战场上的神勇无敌,战场下的亲切温和,同最低等的兵卒也能一起说笑无忌的大元帅,让楚军成了诸国之中,最不懂敬重上级的军队。几乎所有的将领闲着没事都爱拿他们的主帅开玩笑。
借酒消愁
一弯清月下,一人斜披着薄薄轻衫,半敞着衣襟,眉眼似开似闭,淡淡慵懒,赤足坐在花间,一手支着石枕,一手拿着酒壶,在一片幽幽月华下,悠然微笑,他这般花间醉酒,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身上的白袍四处酒渍,甚至有些泼洒了的美酒,就那么顺着他坦露的胸膛往下流。
方轻尘半是逍遥,半是颓废地倚石而坐。
方轻尘毕竟是当世最出名的英豪人物之一,所以他的画像,也多有流传。然而,非要亲眼见得真人,方知他这样的神采风华,终究是倾尽世间妙笔,也难得几分神韵。
只见他懒洋洋在石头上翻个身,一不小心,半个身子落在了石下,低低叹息,索性一指把壶盖弹得飞起,整个酒壶倒转过来痛饮,一壶美酒,半杯饮尽,半沿青石流下,醉了无数花草。
故人遗画
薄薄的画纸,已然发黄。纸上遍布若干细微的虫蛀痕迹,便是画图上的墨迹,也都不是特别清晰了。
这样一幅,被漫长岁月侵蚀的失了鲜活的图画,静静挂在大楚国议政王的卧房之中,悄然藏于行猎图之后,已经有三个月。
画上只有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绝壁之上,微微俯首,看那浩浩江流涛涛东去。
月在中天,人在绝峰,惊涛骇浪,万千风波,都被他从容踏于脚下。
许多许多年之前,英雄盖世的燕太祖,用了他那短暂的一生,来追忆他的朋友。
他曾遍觅天下丹青妙手,想要把那永逝之人的容颜神情,留存为伴。然而,求索一生,最终被他藏入深宫的,却只得一幅。其余画作,都被他一烧成灰,说是风华神彩画不成,不必徒留伪作,叫世人看轻了那人的风采。
而唯一一幅让他稍为满意的画,他也说,还是只得了那人,七分容颜,三分神韵而已。
画中惊涛,画里明月,画上绝峰,都不及那人白衣如雪,孤高傲世。明明只是一个月下侧影,但那风仪华彩,分明跃然纸上。明明容颜已漫然不可辨,可是他分分明明就是知道,这个画中之人,就是方轻尘。
高天绝壁,孤高入云,清空寒月,孤绝于世,浩浩江流,冷眼看万载变幻。
那一袭白衣,独立高峰的人,在那冰冷的明月之下,冰寒的江水之上,被那冰凉的夜风拂动衣襟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画中之人,白衣孤绝,侧首冷看天地,红尘沧桑,千古变幻,激不起他眉眼间一点涟漪,如许寒夜,如许风波,如许长风……
如许沧凉人世!何不纵身入云霄?悄然归明月?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孤单的留在人世间?
不知这画上之人,真曾这样萧索的立在月下江上,还是,天下画师,只不过画出了燕太祖心中那孤单绝然而去的人。
史册流转,千载轮回,原来,方轻尘,你一直都在看着。
一世又一世的背叛,一回又一回的离弃,一次又一次的孤绝而去,一遍又一遍的冷心报复。
狠心的是他们,还是你?
毒发病容
见多了方轻尘的的白马银枪,阵前风华,见多了方轻尘的白衣闲适,月下饮酒,却是从没有见过他在案前行文书信的样子。
当年的大楚方侯,日夜操劳,为那个年少的皇帝处理无数琐碎国事时,是何等的精明,何等的能干,又是何等的风采,其实已经遥不可知了。
无论如何,不会是这样吧。因为衣服只是随意披在身上,所以显得身体有些单薄,因为毒势一直没有压下去,所以脸色总是异样的潮红,到现在仍是阵阵头疼吧。
所以,他一手写信,一手却还支着额。这样的一种虚弱和困顿,竟然真的就这么不再掩饰的直接暴露在他的面前了。
叫他心中不忍的同时竟也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欢喜。
方轻尘却是不知道身后秦旭飞的心境变化,头一阵阵的晕,心口一阵阵的疼,胸闷欲呕,精神不振,却还要费心费力,思量词句,斟灼下笔,哪里还有空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秦旭飞看他脸色越发红得厉害,不觉皱眉,开始后悔自己在药里动的手脚。这一番好心,怕是反要害人受一回折磨,过了一会,才轻轻一叹:“你是骄傲到不想也不屑接受任何人的关怀帮助,抑或只是,你其实根本不愿意治好你自己?”
方轻尘刹时间眸如霜雪,几乎有些森冷肃杀的看向他。
因着毒发,他的脸火烧也似的红,可是眼神,却霜封冰锁般的寒。
他本就容颜俊美,眸光清华,此时此刻,这两种极端的火与冰,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容色愈美,而眸光更清,倒是叫秦旭飞一时看得怔怔的,只是心中却莫名地悲伤起来。
红衣裹身
方轻尘素来喜穿白衣,多少与他性子里的孤高自许,任性自负有关,照张敏欣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天生自恋狂了。
可是秦旭飞却是皇族中人,自来接触的,多是华丽堂皇的颜色,金,黄,紫一类的服饰本有不少,但他性子热情激烈,更偏爱的倒是那炽红之色。堂堂男子,把浓烈的红,穿得激扬狂放,在战场上绽出夺目的厉烈风华来,却也算是他的风格了。
昨晚方轻尘衣裳脏了,把秦旭飞扔回宫殿里时,随便搜刮寻找了一下,于是当然是顺手拿了件秦旭飞的红袍换了。秦旭飞身材只比他略高大一点,把衣衫稍稍束紧些,倒也还算合身。
他本来身体不好,脸色略白,昨晚又一个人在月色下怔怔徘徊一夜,神情便有些萧索,穿着白衣时尚不觉得,此刻映着红袍,便显得,红者愈红,而白者越白。本来的虚弱疲惫之外,却凭空生出一种夺人心魄的丽艳之色来。
红袍,黑发,雪般容华,倒叫这一片破败的园林,也凭添了一种异样的华美。
秦旭飞从不曾见过方轻尘这般风姿神采,一时间,只是移不开眼目。
世人说他
赵永烈:方侯,如果,你选择的是我们这些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该多好,为什么,你选择交付一切,选择全心全意守护的人,是皇帝,为什么?
庄教授:轻尘,但愿你能懂得包容与宽恕,但愿你能懂得真正的爱情,但愿你能明白,人性有太多的黑暗,软弱,自私,贪婪,但总会有人战胜这些软弱自私与贪婪,只要,你肯给别人机会,只要你肯给自己机会,轻尘,但愿你……
项王:“楚国镇国候方轻尘震慑四方,各国臣服。”(阿汉-男宠篇)
傅汉卿:轻尘,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很痛,很痛!你已经回去了吗?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同学,会有人问你,痛不痛吗?还是仍像以前那样众口一词的责备你,太过分,太过分!
阿虎:“他可能真的没恶意。他只是想给小姐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只是想告诉小姐,其实,她也可以不用委屈自己……”
秦旭飞:这个人,脾气真是古怪。他好像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把他归类为好人信人,反而非常乐意以各种方式表现他自己的“邪恶”。若是你对他说,他是个奸诈小人,他倒是会很开心。可你若是敢对他说,你是个好人……他十有八九会非常不痛快,记恨你许久。
柳恒:“我就知道,他看起来冷淡,真有大事发生,从来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风劲节:“碰上你这个天生地M,自然就被激发出当S的天份了。故意中毒,故意受伤,故意不肯治,你自己实话说,你是不是个受虐狂?”
萧清商:“人家是想着开疆拓土,一统天下,咱们的轻尘同学,居然想要从根本上改变世人的观念,时代的规则,这样的雄心壮志,真是让我五体投地,拜服拜服啊!”
赵忘尘:“不是所有人都是方轻尘,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无理由就对你好。”
狄一:“方轻尘此人,骄傲自负,骨子里就有一种睥睨世人,我行我素的任性。”
狄九:这人啊,初看起来倒是千伶百俐,比那头笨猪聪明无数倍,可只怕骨子里,也有同样的愚蠢和固执吧。平时倒爱装个狠毒无情,刻薄冷漠,可要真论到不择手段,歹毒残忍,你只怕连我的一成都比不上。
秦国将领:方侯虽然经常故意给人气受,不过,从来不会太过份,出手的轻重,总是心里有数的。
秦旭飞:那个骄傲的,任性地,偏激的,疯狂的方轻尘,其实是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一让再让。全不介意让人步步进逼,渐渐就占尽了他的一切的。只要没有被伤到最痛的那一处,他地计谋,才智,手段。能力,便永远不会对他在意的人施展。一世又一世。是否每一次,他总是这样,在自己都不经意的时候,一让再让,渐渐地退到退无可退,是否每一次,那些坐享他一切爱护帮助的人,也总是这样,渐渐肆无忌惮,渐渐无度索取,并且从无反省,永不满足。
他道世人
说容谦:这人是个白痴圣人,我要是去学他,岂不是比白痴更白痴?
说阿汉:“你们真以为他是纯真愚蠢才上当的吗?所谓大智若愚,他根本是无情到对一切漠不关心,这一切中,包括他自己。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什么都不勉强,什么都可以。”
说萧清商:“人人都说吴王是人中龙凤,起于草莽,区区十年便能立国,却不知道若是没有萧清商,吴王的尸骨怕是早就化成灰了。”
说赵晨:“虽才高绝伦,心志却不在兵戈。”
说风劲节:虽然是个S,但好歹是个很有人情味地S。
说张敏欣:“那个色女虽然无聊八卦到极点,但和某人相比,至少有人情味得多。”
说楚熙嵘:年纪尚小,又是困守宫中,天天听着这些诱惑力极强的蠢话,却还能清醒的看明白局面,不做任何不得体的尝试,真是非常难得了。
说柳恒:“他是个好朋友。希望你永远记得今日这种珍惜朋友的心情。”
说秦旭飞:“那人蠢得厉害,这种斩草除根,迫害弱女的主意,他肯定想不到。”
说卓凌云:凌云,为什么,你这般待我!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倾心相待,苦心周全的人,可以弃我如敝屣,而你们……却可以如此为我!
说楚若鸿: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当年他的报复,固然事出有因,然而,楚若鸿所受的折磨已然超过了他该付出的代价。而……永烈……更是全然无辜。
说赵忘尘:“忘尘,你让我很失望。你选择现在发动,风险实在太大了。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我身边再慢慢积蓄实力几年,等到你自己的地位能够完全脱离我的影响而独立,等你手中的权柄把握得更加稳固,再寻机出手。”
说狄九:“他是被自己的眼泪惊醒,所以把酒浇在脸上身上掩饰。”
四世恋情
第一世
很久很久以前,他踏入这个人间不久。那时候,在另外那个世界里,他也才刚刚成年。正是意气风发,骄傲而自负。关于现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他都细心去学习过,去了解过。他以为他知道,他以为他懂得。他以为自己够能干,无论他想要的是什么,总可以探手而得。
那个小小的女孩儿是他的妻子呢。极小极小的手脚,极嫩极嫩的脸蛋,会撒娇,会耍赖,会把眼泪鼻涕无端端哭得他一身。
哈哈,真是可笑,听人说过童养媳,原来还有童养女婿?才十二岁的女孩儿,就要给她找个丈夫做什么?
好吧好吧,为了论文,勉勉强强接受吧。
十五岁的少年,娶了十二岁的公主。天下人都道,方家又有一个孩子踏进龙门了,却不知小小少年只记得那更小的女孩儿怯生生放在他掌中的手很软很柔很小。那样小小的手脚小小的身子,那么柔嫩的皮肤骨肉,叫人害怕一用力,就给揉得化了。于是就这样自自然然将她呵护于怀抱之中。
就这样耐心的等待她长大吧,就这样看着稚嫩变成风情,教会她什么是女人,什么是快乐吧?
可是,世事无常。一年之间,帝后竟然相继而亡,他怀中小小的孩子,提前成了君王。
她会半夜里思念爹娘,会在他怀里哭到天明。
是拥抱的太久,呵护的太久了么?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柔了心肠,温了眼眸,什么时候开始站起来,想为那他小小的妻子,撑起一片天地。
那一年,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朝堂上,要为他十三岁的妻子,保护这万里河山。那一年,他第一次明白,这个世界,他原来根本不了解,根本不曾懂。
名为相王,但说出来的话没人当回事。发布的每一个命令,都被下头人置之不理。表现的再出色,清流们说一句,他不过是女王的丈夫,就一笔抹煞。能力再超卓,天下人淡淡讲一句,这人在女王耳边费的功夫不小,便轻轻翻过。
整个天下都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整个朝廷都在冷眼看他自讨苦吃。清流以不屑的语气称他的家族为外戚,而他当然就是那自不量力的佞宠之人。所有军方将领,都拿他当笑柄谈资。
学习机灌输来的种种知识,模拟游戏中经历的百变人生,原来是那样浅薄单调。在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中,他难堪尴尬,举步维艰,一点点摸索。
他其实是和她一起长大来的,只不过,他总是长大的比她提前一些。他处理公务之时,她在旁边嬉戏,他一边从容提笔决断天下,一边笑语温和,和她讲有趣的故事。等她年纪稍长,他便一定要她在一旁参看他处理国事,诸多决断,他对她细细剖析。
那些年,他几乎忘了什么叫休息。偶有闲暇,也会伴她灯前看花,月下舞剑,为她摘取鲜花簪在鬓间,提笔为她作画。为她抚平乱发,欣然看她笑入花丛。就那样看着这个青涩的小小女孩儿,渐渐成长为一道最美丽的风情。
其实,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那些年,很忙碌,很快乐,很……天真。
方轻尘微笑着饮酒。
他的确是天真的,天真比凡人尤甚。他只想着那个被他保护长大的女孩儿可以成长为他真正的妻子,女王亲政那一天,他骄傲满足的看着当初那个小小的无措女孩儿,在御座之上断然而坐,权握天下。
那一天,二十岁的女王,忽然间觉得,应该防备自己的丈夫了。她的丈夫是万人之上,却未必是一人之下。
至于这个只比她大三岁的男子,是怎么样走到这一步的,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的,记忆早已模糊了吧。当年的她,太小,太悲伤,那个在她痛哭时温柔安慰的少年,每做一件事,是付出了比别人多少倍的心力,才最终被承认,被接受,她怎么会记得。
她不是妖魔,她是人。人会忘。她早已不记得当她悲伤垂泪的时候,总会借给她的肩头,是要有多坚强,才能为她撑起那片天地。
她亲政已经很久了。不必再有一个人扶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御书房里燃起的红烛,只需要照亮她一个身影。很久以前,那永远忙忙碌碌,没有一刻闲暇,却依然会在她需要时,微笑着抱起她,柔声抚慰的人,应该去好好休息了。
其实,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呢。不过是调回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臣子,来分他的权。这难道不是帝王该有的制衡之道。他有什么必要反应那样激烈呢?
大碗美酒,入喉辛辣,如刀割……
方轻尘啊方轻尘,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该清醒时糊涂太过,该糊涂时,却又何必那么清醒。
那个时候,他终于醒悟。一旦醒悟,他便也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有一,就必然有二。他光华太盛,他功劳太大,他名声太重!他的家族太庞大,他还如此年青。只要他有心,只要他奋斗,他必然会有“更加”辉煌的未来。无论为着什么,后续着抑制他权力地位的手段必然不断实施,他的家族,他的亲人,也必然会同样无端受到打压。
其实,这又如何呢?既然他爱她,何妨为她委屈一二。为何不功成身退,为何不为她约束家人?进,他可以满足于一些朝堂上最尊荣的闲职,只要不再过于锋芒毕露,天下人自感他的恩德,他的妻子也未必容他不得。退,他也可以隐入宫中,那些浮名虚权,原是等闲,他从不曾挂怀,又何必不舍。
他站出来,不过是为着帮他的妻子,他的光芒四射,他的才华横溢,不过是为着,想要保护她!既然她已能保护自己,他又何必再居于人前!
然而,他做不到。他明白他似乎应该可以做到,可是他做不到。
就算是为着那个他心心意意呵护多年的女子,就算是为了整个庆国,无数百姓,他也还是做不到忍辱退让!
纵然他爱她,依然是无法这一颗心,去受这种委屈,哪怕是一丝一毫!
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第二世
记忆里,是谁在笑语。
“轻尘,你酒量真好。”
“轻尘,这么好的兴致,我陪你啊……”
“轻尘……”
“轻尘……”
第二世里,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子有着极明亮的眼,有极黑极柔的发。笑起来,灿烂的让星月都失了颜色。
其实她不像女王,倒像个孩子。
笑起来,从来没有心机,看他的眼神,赤诚的不染一丝杂质。
“轻尘,轻尘,和我一起走吧。”
“轻尘,轻尘,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轻尘,轻尘,我保证,你不会受一点委屈的……”
其实,救她,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最初,他所期待的爱人,并不是庆国之主。
在庆国,他留下的痕迹太深,叫方轻尘的男子,想要在庆国女王身边站住脚,太过艰难。
然而,他偏偏救了她,然后,那样一声声呼叫如许赤诚。
她和他相知之时,还是一株弱草。而她,已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她不像她。性子不像,模样不像,也许,相似的,只是那一双眼中曾有的颜色。
却终于是动了心,终于是苦笑,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第二世,他为她敛尽锋芒。用着方轻尘的名字,他留在了她的身旁。
花前月下,两心相依。她和他契合得天衣无缝。
第一世,她太小,他也太小,他还不得不当卫士,当师父,当哥哥,两人的亲昵间,混杂了太多,早已说不清是亲情还是夫妻间的爱恋。
这一世,他才第一次明白,男女间那种纯粹的热恋情浓应该是怎样的令人沉醉。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两人快乐的仿佛飞在云端。一个人的幸福成为两个人的,一个人的痛苦两个人分担便可以减半。
爱情,原来是如此美好的一种东西。
因为爱了,就想要她好。他的为难,不会让她看见。朝中重臣的敌视,宫中太后的刁难,有心侍宠的男人们的暗中算计,于他,不过是浮云飞雾,拂袖处,便飘然消散。就是她忙于国事,巡视四方,两人分离长久,他也一样可以自得其乐,悠然安度。那一次次的明刀暗箭,一回回的暗中谋害,他就当了生活调剂,轻飘飘信手化解之余,不过换他从容一笑。
困在重重宫禁之中,有治国之才,理政只能,强抑着不去施展,不想有朝一日她会为难。即使明明发觉她的错失,也总要咬牙忍耐着不去指出,只能费尽心思,努力以巧妙而不落痕迹的方法,悄然将她点醒,让她自以为是灵机一动,倏然惊悟。
她总是说:“轻尘,你真是我的福星。有你在,天大的难题我也总能凭空飞来许多灵巧机变,得了解决之道。”
于是他微笑,看她快活开朗的神情,他便也觉得快活。既要助她帮她,又要瞒尽天下,甚至连她也不可以察觉。所费心力,十倍于当初为相王可以直接理政之时。
然而,她值得。她和他心意如此,她值得。
一年又一年,她与他恩深爱浓。她施政清明,治国无失,人人都道她是一代明君,朝堂百官敬仰,民间万众感念。
她身居帝位,光芒万丈,他长居宫禁,暗淡无光。他不过是机缘巧合,得获圣眷,一步登天的那个男子。他没有因为出身卑微而主动推辞过后位,也没有因为后宫空虚而主动为妻主纳宠,实在难称贤良。
深宫之中,他没有朋友,朝堂之上,他没有同伴。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光芒功绩里,有他多少心力神思。她从来看不见,在她背过身的时候,有多少无声的刀剑向他刺来……
已经经历一世,他居然还是一样天真。他不想让她看见,她却也从来就未曾看见。他只是欣然她不必为此烦恼,却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反正,那些于他,不过是芥子之微。既然能护得她开心无忧,他又怎能不护。
他没有想到,属于他和她的后宫,会多了很多男人。他没有想到,她会极愧疚地对他一遍又一遍解释。
“这是藩王献上来的,都是出身极尊贵的公子,若是拒绝,容易招来动荡不安。”
“轻尘,他们都不过是国事需要,只有你才是我心爱之人。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那个时候,她说了多少话,他其实都记不清了。
看,其实他也能忘记,只不过,总是忘错东西罢了。
记得的,只是,那时,他一直在笑。
啊,是不得已啊,谁都可以有许多不得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人在帝位,身不由己!
谁会真的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尽最大的力量去争取去抗拒!
难道她不娶一群小丈夫,国家就会大乱,藩王就要造反吗!若藩王会因为自己的儿子弟弟没有入宫就生怨造反,不臣如此,又有哪个帝王能容。又有哪个帝王,还敢将那男子收入宫中!难道这个国家的昌盛,靠的不是政治清明,而是女王不停地娶丈夫?难道百姓在乎的,不是自身的温饱,而是女王有多少后宫?
政治联姻的确是稳定地方势力,安抚权臣的手段之一,但从来都不是必要或者唯一。她是真的无可奈何,还只是因为,这对于她,实在是最方便最简单的方法,所以不愿意再费力去辛苦复杂。
轻轻一句不得已,一切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下来。
一旦明悟,他只有笑。他不该怪她。她是帝王。他明白自己不该要求太多,既然她最爱的仍然是他,其他的还有什么好计较?
古往今来的帝王爱情故事他看过无数,其中有多少帝王为了某个爱人,而冷落三千后宫。若缺了这三千后宫争宠,哪里还有那些值得传说的动人爱情。后宫没有了风波,那美丽的爱情,又哪里来的戏剧衬托。
他是该高华清淡,一边努力保他的帝王专宠,一边傲然看所有人争来斗去,自己超然其外,还是该诡计百出,灵动非凡,不动声色的一一剪除那些碍眼之人,上演一出宫斗?
无论哪个,定然是精彩绝伦!那些岂不都是帝王家流传千古的完美爱情。
这多有趣啊,他甚至可以开一回让后世演绎无数传奇的后宫惊变,连带一场天下纷乱。
数年小心翼翼,如何悄然影响她心意的本领,他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他不但可以让这些后宫男子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连那些献上儿子小弟的藩王,暗中推动此事的朝臣,他也可以凝思定计,全盘清算。
费神费心时间太久,停下来他也有些不习惯。所以无聊的时候,他就不由得懒懒去想,如果他要挑拨,该如何去做。只要两三年的时间,他便可以让这庆国血流成河,而他还依旧是那个清高的,干净的,不染丝毫罪孽的方轻尘。他可以除去他所有的敌人,还让他的妻子坚定地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他人狗咬狗而已。
可是,他懒得玩,也懒得争。
那些低眉顺眼拜在身前的男子,哪里算是他的情敌?那些费尽心机,就想着让自家儿子兄弟可以入侍君主的藩王们,无聊之人,何堪做他仇视的对象。那些心忧后宫专宠,整天替女王的家务事打算的朝臣们,不过是一群多事的老顽固,报复他们,更纯粹是多余。
他们不是他爱的人,他们不是他一心一意对待,也期盼可得一心一意回报的妻子。
他已经明悟。这场情爱,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而她,总是不如他用心。她从来看不到袭向他的刀光剑影,不知是因为他不让她看到,更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费心去看。对于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费他对她一样的心。
是他受不得一点委屈!是他不懂得体谅别人的苦处和难处!只是意难平!
连萧晓月这个娇蛮的大小姐都明白,不要去想太多。人不能太认真,人要懂得遗忘。可是他偏偏不懂,偏偏不愿懂。
他爱她,他既然只有她一个,她就不该有一堆的丈夫!管你是乞丐还是皇帝!
所以,他懒得争,懒得动。甚至懒得再保护自己。
如果她不肯一样努力,他又何必事事费心。
她因了那浅薄的阴谋嫁祸来疑他冷淡指责他惩罚他时,他只想笑。
原来这场惊天动地,绚烂无比的爱情,本来是这样的脆弱浮浅。
情已尽,何必留。任性疯狂,本就是他。
酒越喝越多,人却越来越清醒。人生难得是一醉。
第三世
第三世,他在燕离身旁,其实已是身倦神疲。那时候,燕离不是皇帝,他也不能确定那个家伙会不会成为皇帝。他只是累了。
男女情爱,太过纷琐可笑。他的爱只能唯一,可帝王家的唯一,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求取。倒情愿只为那男儿义气,共担共行这一回,或许,这样心胸就开阔了。或许这样,他就不会有太多的私心私意任性狂为。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张敏欣说动,想试试男人之间的爱情的,却没有人知道,那一世,他其实已经怕了爱情,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义。
第二世后,他在小楼休息了将近两百年。再入人间,却依然找不回第一世初入人间的锐气与锋芒。
两百年,他却依然太累太倦,他已经不能再去爱。
所有的传说里,爱情都是自私的,所以自有烦恼无穷。而友情是无私的,所以温馨自在而没有压力。不能爱一个帝王,那么,他总该还可以试试看和一个帝王当知己当朋友?
第三世,他只想放开那自私的所谓爱情,抛开无聊的所谓论文,任性地像一个标准坏学生那样的活一次!无所欲,无所求!只想有人同行,只愿有人并肩!
第三世,他与他相知于草莽。
少年寒微,自是招人鄙薄。那人根本不在乎别人骂自己,但是只要旁人说方轻尘一声不是,他比然会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乱世之中,两人并肩。白手起家,拳打脚踢出一片江山。要以平民之身,创下那惊世伟业,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苦难,方轻尘懒得去追忆。
却忘不了沙漠中的那个夜晚,繁星满天。他与他这两个乱世中不起眼的小卒,辗转三千里,力战十余场,最后困在那沙漠死地,不知哪里才能找到水源。星光下,他们坐在一处,安静的平分最后一壶水。那人笑着说:“轻尘,不管是这一壶水,还是将来整个天下,总归是你分我一半,我分你一半。”
也忘不了那日,阳光灿烂。他和他并肩冲出重围,一身伤痛,一路逃亡。却还是呼啸并骑,长笑当歌。马疲而倒,继之以步。两人都是伤重难行,好在可以彼此支撑。挽手扶肩,一边走,一边还要争执谁杀敌更多。
这般困境中,他还把唯一的宝剑当出去,只为换来三坛美酒。
和他在一起,才晓得了什么是年少豪情奔放洒脱。伤痛满身笑而饮酒时,美酒倾泻如瀑,忘记了人间少不了的悲欢离合。
奇怪么?他这样疲惫的人,疲惫的心,却也给感染出了朝气和激情?从什么时候起,又愚蠢到将自己投了进去!
燕离……
还记得那年沙场决战,他为了救他重伤濒死。昏迷数日,苦苦挣扎,咬牙一次次拒绝小楼的呼唤,对教授的一声声警告置若罔闻。
醒来时,正听到那已经名满天下地英雄。在自己床边,哭得像个孩子:“轻尘,如果没有你,纵然得了天下,于我又有何益!”
他低低地笑,为他这一句话,心怀都舒散了开来。
那人闻他声息,惊喜交加,握着他的手,一迭声喊:“轻尘!不要死!答应我,不要死在我之前!”
他微笑,用微弱的声音应允。
燕离,我不死。既然你需要我,我就不死。你大业未成,我不会死。你一人孤寂,我怎么能死?
燕离,只要……只要,你不变,我不变,纵然要再与天争命,我也一定不会死。前行的路还长,我要陪你走到尽头。
是啊,还记得啊,那一日天下初定,他与他共登山巅,看三千里如画山河,他轻轻说:“轻尘,如此天下,我与你,共享之!”
言犹在耳,心已背离。
两个人有了分歧,不是第一次。他的根在另外一个世界,有时候控制不住,会露出一点不合时宜。那次为了施政方针的争吵,却是第一次,两人起了争执,他不讨论,不商量,不给他机会解释。
他自然而然一般,用了自己君王的身份来强迫压制。艰难困苦时,他们可以并肩同行。天下在握时,却已容不得有人分庭并肩,对等而立。
那一刻,他退步,却也再次明悟。燕离,你忘记了。那些情怀,你已经忘记了。
忘记是凡人的专利。
错的是我,我偏偏一直一直,全都记得。
无名于天下,一点点挣扎出头时,你立下再多的功绩,都不忘说一声,是轻尘帮我。旁人赞我一句,你比听人说自己一万句好还要高兴。可是,现在,你看到的已经不一样。你看到的是,身边有一个手握重兵,身居高位,太得人心太受尊重太被天下人称许的人,是多么危险。
他再下旨,要他从此解剑下跪,要他从此认清君臣之别!
那一刻,意难平!
意难平,心中震惊。友谊不是应该是无私的吗?义气不是应该是纯粹的吗?他怎么竟然还是……有所求?!
一次次的生死与共,一回回的患难互助中,似乎发生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有所求!原来只要他活着,他永远都不愿对那人低头屈膝!
这一求也许不多,却怎么可能求得来。
求不得。
燕离,如果我能只是你的朋友该多好。如果我能只是纯粹地为着义气同你站在一起,不计较那些,该多好!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可是,我不能。一些事,终究不能容忍,意难平,终究不愿苟全!
友谊,这传说中最无私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得质?
这一世,我依然是爱了吧。因为爱了,所以才还是落入任性妄为里,不能无私无怨,不能原谅你,也不需要你来原谅。
燕离,我答应过你,只要你需要,我就不会死,可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同学们都说,他刻意死在刺客手中,不过是为着报复。教授总是说,你让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为了你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他自己。他从来不曾反驳。
他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明,当年那样做,是想要报复,也是想保全。
只要他活着,他与他之间,总会有更多的争吵分歧。终有一日,所有的情义都会磨尽,过往曾经的美好,将变成未来最残忍地彼此伤害。史书之上,知交故友,富贵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要保全这份情义,保全曾有过的一切美好,只有早早去死!只有死人才是最好的,只有死人,别人想起时,才会只念好处,不记怨仇,只有死人……才是……无敌……才永远不会被生者忘记!
他报复他,让他眼睁睁看他为救自己而死。若是为救他而死在他眼前,他一生一世,总忘不了他吧!那人英武果决,性情坚强,那人的骄傲不会允许他自己被任何事打垮,所以,没有关系。他仍然会是一代明君,传世军神,只是,他必将永远永远忘不了他。
他依然是那个受不得一点委屈,万事只想着他自己的方轻尘。家国,天下,百姓,与他何干?
他只是要他伤心,他只是要他记得他,他只是要他回想往事,永远忘不去曾经的所有美好,永远为曾经伤害他而内疚愧悔!
这是报复吗?当然是!
这是,想要守护那一段美好吗?也许……
爱情?论文?
他早就忘记了。偏偏那一帮多事又无聊的人,倒总是记在心里。
其实,从燕离那一世开始,他就已经不在乎论文了。
什么论文,什么论帝王的完美爱情,他从来就不是好学生。大不了补考,大不了再用几千年时间沉浮凡尘,不得超脱。
为了论文刻意去爱,或者不爱?真是可笑之至!
他若爱上一个人,绝不是因为论文,只是因为他地心。他若离弃一个人,也不会
是因为,这一切不符合论文要求的完美,只是因着,他不肯对不起他自己这颗心。
他不是个好人,所以纵然是守护,用的也是魔鬼的手段。
他没有醉,只是行走间有些摇晃不稳。走出喜堂,看着整个花园,明烛高烧,彩灯高照,连天宴席,无数戏台。
最近的戏台上正在演《碧玉簪》呢。好戏文啊,一开始就是两家结亲,欢天喜地。虽然后来是有些波折,是有些坏人陷害,公子误会,佳人受屈的老套故事,不过,最终反正是大团圆结局,夫妻和谐,两家兴旺,万事如意啊……
他微笑着又满满饮尽一碗酒。
那一世之后,他休息了整整三百年。
第四世
三百年间,也曾学阿汉闭目长睡,也曾学劲节,笑闹不拘,也曾努力学习小容,万事不介怀,万事都只找自己的错误。
然而,就算是使用小楼的睡眠辅助器,他也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安宁没有噩梦的沉眠。纵然一头扎进游戏里,利用辅助器材几十年不眠不休地打打打,眼看着自己的级别飞速上升,得意嚣张之余,也就只剩下淡漠空虚。纵然反反复复看小容的历世,试图去学习,得出的结论也依然是,这人是个白痴圣人,我要是去学他,岂不是比白痴更白痴。
他刻薄反驳所有人的指责,嘲笑奚落小容的所有牺牲。他懒洋洋,点评阿汉历世的愚蠢可笑,他不以为然地指责张敏欣的投机取巧。只有他自己的模拟记录,从来不曾翻看,只有他自己死亡之后的人间故事,从来不肯去查看。
他是小楼最最恶劣的一员,他是最最不听教,不听话的问题学生。
他比懒散的阿汉还不如,阿汉起码还在努力一世又一世地轮转模拟,而他,三百年无所事事,连学业都不放在心上。到最后,教授是忍无可忍,直接把他踢了出来。
戏台上,昂扬高歌。戏台下,大呼小叫。到处喜庆热闹,酒香醉人,笑语不绝。
这一世,好生热闹。
这一世,他遇上的那个少年,叫楚若鸿。
那个无助地在宫禁深处哭泣的小小孩子。
那时,他懒洋洋随便当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将军,懒洋洋进宫,只想随便找一个有机会当皇帝的人,想办法去亲近亲近,走走过场,混完这一世的模拟。
牛不喝水强按头?被逼来模拟他没办法,但要他用心。却哪有那么便宜。
然而,偏偏在不经意间,遇上那个悲伤无助,默然抹泪地大男孩。
偏偏又一时心软,随口问了一句:“小殿下,你在干什么?”
偏偏那个大男孩抬起满是眼泪的脸,望着这生平第一个对他笑脸相对,用温柔关切语气同他说话地男人。莫名地悲从中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那一天,阳光灿烂,池水清澈,柳枝依依。
那孩子哭湿他胸前的衣襟。他的心却遥遥穿越了遥远的时间与空间。
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刚才,有一个被尊为女王却失去父母的小小女孩儿,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他的记忆力,真是太好。
那一刻,莫名地痛彻心扉。终于还是和数百年前一样,用同样呵护的姿态,抱紧了那个大男孩。
前尘犹在,前事不忘。他不是不知道,这一伸出手,最后的结局,恐怕仍如前世一般不堪。然而,到底是狠不下心肠,推不开双手。
遥远的前尘里,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儿,贵为一国之君,除了他,却再没有一双可以保护依靠的手臂。
皇家无情,这一回,他若袖手,这个孩子又将去依靠何人,求助何方?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终于,还是伸出了手,纵然他知道,这次,结局也许又是不得不割舍。
终于,还是想要张开双臂来保护,纵然他知道,这一生,也许依然得要一个人绝然而去。
到底还是放不下,到底还是努力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伸出手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想护住的是眼前这孩子,还是梦里的前尘。伸出手,他不知道,他想抓住的,是今生的命运,还是前世那被自己决然割舍,其实却从来不曾遗忘的情怀。
谁会相信呢?他不是为着论文选中这个孩子,而是因着一时心软,想要保护他。
庄教授说,他没有尽力培养那个孩子独立自主的帝王心性。
可是,他不会知道,即使是骄狂自负如他,也有极限。方轻尘,其实也会害怕。上一世,那个英武决断的燕离,最终是容不得身旁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光明耀眼的存在。可是要保护这个少年,他知道和第一世一般,自己将不得不尽显锋芒。可锋芒展尽之后,又怎能指望一个太过精明能干的君主,可以长久容忍他这样的人在自己身旁?
如果他容不得自己在身旁,他又该如何保护他。
庄教授说,他没有尽力为那个孩子寻找可用之臣,所以他一死,就是朝中大乱,国家分崩离析。可是,谁会知道,就算是冷心冷情,他方轻尘,一世又一世,也已经太累。
第一世,有忧国臣子们,看不得相王方轻尘的位高权重而屡屡向女王进言。
第二世,有忧心国运的大臣们,用种种大义名分,最终使女帝迎娶了许多新宠。
第三世,还是那些冷静理智的谋士们纷纷提醒燕离,军中不能有第二人,国家容不得一字并肩王。
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没有力气再一次次和那些忧国忧民的大义对抗。他累了。他只是想要这一次,可以简单一些,平静一些。所以,就这样好了,若鸿,我会在你身边,我会守住你的国家,我会保护你。你不用操太多心也没有关系,朝中没有一堆先天下之忧地老头们指手画脚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天塌下来,我总替你抗住就好。
可是,原来,天不曾塌,地不曾陷,只有人心,还是会变。
第一世,他所求者多。第二世,他只要一个唯一。第三世,他连唯一也不敢要,只要两人知己,平等相交。
第四世……第四世,他跪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能信他,只要他能容许他保护他。
呵呵,可悲,可笑!自负自傲的方轻尘啊,这一世的愿望已然如此微薄,最终却还是无力做到!
戏台上已唱到最后的高潮了,男儿丈夫拜倒妻子膝前赔罪,下一幕,该是夫人终于消气,伸手相扶了吧!
方轻尘轻轻地笑。人活着,总要不断的原谅,生命里,总会有许多摩擦,计较的太多,如何活得下去。这个道理,萧晓月懂,卓子云懂,阿虎懂,赵忘尘懂,只有他,方轻尘,一直不肯懂。
你既无心我便休,回京之时,他确已有决绝之心。
然而,这一世,他累了。累得懒得去安排一场壮烈的死亡。最初,他想的,不过是飘然而去,再不让任何人找到他。由着赵永烈骂楚若鸿一顿,让这个小子一辈子后悔去吧。让天下人都知道,楚王逼走了忠良,让史书永远记住这污点,够了。
论文?他本来就没打算好好作,这世他就是干脆不作了,教授又能将他怎么样。
反正他早就是小楼最差的学生,再差些,不也还是最差。
然而,原来,他教导保护长大的孩子,不止是要把他召回京城。
那个少年高坐在金殿上,俯首看着他被所有的臣子冠以谋反大罪,明明知道他有冤,却一句也不为他辩解,要的,只是一个解除他所有权柄的借口。
那个少年,把他亲手为保护他而训练的禁卫安排在宫中布伏,为的只是防备他的攻击。
若鸿!你竟然以为,我会伤你!你竟可以防我至此,冤我至此?!
几世历遍,他身旁那些最亲近最挚爱之人,却竟然从来不曾窥知真情。究竟是他在这茫茫七百年中,从来不曾有过一次脆弱,半回失控,还是……还是……
还是其实,他们都不曾用心。
方轻尘仰首饮酒,一口干尽,牙齿不由得用力,生生咬掉一块碗边。随口吐掉,夜色里,喧闹中,没有人看到那小小一片碎瓷上,是否会有血丝。
耳旁鼓掌声,轰然叫好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方轻尘遥看戏台,啊,这一场热闹戏文,已是结束了。
到头来,前嫌尽释,夫妻和睦,家业昌盛,真正最适合喜庆之日上演的好戏文呢。
记得这一出大团圆的戏,原本叫做“三家绝”呢,原来是妻子蒙冤而死,丈夫含愧而亡,陷害的小人也送官被杀。三家人全部绝后的大悲剧呢。
一场零落悲凉戏文,经人妙笔一改,便是一派热闹好文章。
所有的误会,只要化解就好,所有的嫌隙。只要原谅就可。有什么事一定要斤斤计较,有什么恨一定不能忘怀呢?人要活下去。生活要继续,大团圆总才是最好。
这样,有什么不好?
方轻尘朗声大笑,拍掌跟着众人一起叫好。
出场章节
笑语轻尘
情真何堪毁,玉碎有轻尘。
主角:方轻尘、秦旭飞、楚若鸿、柳恒
他,是教授眼中任性决绝的坏学生;他,在万丈红尘轮回四世只为寻找心目中完美的爱情;他,金殿剖心以示清白……这一世,他是楚国镇国侯方轻尘……
风云际会
四个人的故事被巧妙的串联在了一起,他们的命运会因为彼此而改变吗?
复活的方轻尘让混乱的楚国安定了下来,但是他跟楚若鸿能否再续前缘呢,决绝的轻尘能否找到完美的爱情……
永远只知付出的小容是否打算与青姑隐藏京郊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独自面对风雨,当轻尘算计他的燕凛时他又将如何……
沉睡不醒的阿汉能否醒过来呢?狄九能否进入小楼,他真的会死去吗?狄一遍寻小楼中人求助,最后谁会帮他……
违规再次入世的风劲节,找到了他的好朋友卢东篱,他该如何让卢东篱认出他,他对卢东篱的感情真的单纯的只是朋友之谊吗……
格局影响
楚王老矣,皇子众多。争权夺利,沸反盈天,各自掣肘,内乱不绝,顾不得外敌。当是时,楚弱秦强。秦王令下,攻伐楚国!
楚国宫变,少帝登基,方轻尘内稳朝廷,外驱秦兵,云雨翻覆,系于一身!秦旭飞获令亲赴战场,方轻尘坐镇边疆,秦方二人互相牵制,不得脱。
离间计出,新帝起疑,急招方轻尘回京,谁料金殿剖心,少帝发疯。
王族权贵把持朝政,却不得号令地方。重兵大将,非割据自立,即漠视朝廷,仅独抗秦者,浮木难支,朽木不雕,异国军队蚕食国土,官员敛财,百姓暴乱。秦军势如破竹,攻占都城,俘虏幼帝,裂楚。
秦旭飞正欲一统南楚之际,秦国新帝登基,关其国门,断其后路,世人道天佑大楚,楚气数尚存。
方轻尘再次入世,会凌方,卓凌云归心,天佑大楚。亲至萧远枫军中,接掌军政大权,南楚一统。
秦旭飞平定江州,至顺天军遇险,方侯领兵协助,俘虏柳恒,以此为饵,江中谈心。秦楚双方谈判三月,建联合政府,天下侧目。
秦旭飞封号翼王,议政朝廷,镇国侯闭门谢客,花园醉酒。秦国新君大怒,迁怒无数,燕后之母凌虐而死,宫女失语至皇后,乐昌心悸昏迷,燕凛惊,容谦怒,故意戳其伤,轻尘大怒。
方轻尘摄魂与楚弱鸿,精神失控,秦旭飞舍身相救。轻尘劲节召开小楼会议,首议限制皇权。容谦相亲‘偶遇’燕凛,重回朝廷,封为容国公,诸国瞩目。
秦国内乱,宗室相残。燕,吴,魏,陈,四国借此出兵,分割秦国。秦旭飞与楚达成协议,领兵回秦,平定乱局。秦军开拔,朝廷暗流涌动,诸人跃跃欲试。卓凌云归京之际,少帝封方轻尘为一等公,轻尘拒不受封。
其徒赵忘尘日渐不安,联废帝发难,未果。影盟善后,方轻尘重伤远走,漂流秦国,遇秦军,知旭飞有难,策马相助,退联军,秦燕秘约,作其人证。秦旭飞入京,登基为王。
狄九欲携阿汉至小楼,众人不忍,遂止之。方轻尘信马由缰,徐徐月下穿行,力排众议,带狄九至小楼,醒阿汉。小楼事变,只余几尔,再提限制皇权,办楚国学社,引先进农具,慎源思想,影响各国。
大事年表
四世轮转——第一世
小楼83年,轻尘投生庆国为世家大族,世代官宦权贵之家,方家出生。
小楼98年,轻尘15岁,与12岁的庆国皇太女成亲。
小楼99年,庆国皇帝驾崩,皇太女继位,轻尘为庆国男后,以
相王的身份理政。小楼113在庆国女王的猜忌之下,方轻尘在21岁郁郁而终。
四世轮转——第二世
小楼210年,轻尘出生在庆国普通民间。
小楼230年,轻尘遇到行猎遇刺的庆国女王。
小楼231年,轻尘为庆国男后。
小楼233年,轻尘23岁,自焚身死。
四世轮转——第三世
小楼435年,轻尘生于燕国穷苦人家,与燕离相厚。
小楼457年,轻尘22岁,燕离金殿遇刺,轻尘以身相护,重伤而亡。
四世轮转——第四世
小楼799年,轻尘托生于楚国官宦之家,为独子。
轻尘19岁,初遇8岁的楚若鸿。
小楼819年,方轻尘为护楚若鸿被寻隙杖责,几至于死。
小楼822年,楚宫剧变,轻尘血战一天一夜,重伤垂死,保得楚若鸿性命。楚若鸿继位为楚王,封方轻尘为护国大将军,镇国侯,治理楚地,边境京城,两厢奔波。
小楼826年,方轻尘心灰意冷,于金殿剖心。
风云际会
轻尘再次入世。
小楼830年,方轻尘聚楚军,与秦军谈判,和秦旭飞相谈甚欢。
小楼832年,秦旭飞提兵回秦救乱。
楚若鸿清醒,刺方轻尘,方轻尘重伤远走天涯。
方轻尘入秦相助秦旭飞。
狄九带阿汉闯小楼。方轻尘离秦阻拦,最后助其入小楼。
阿汉精神力爆发,引发时空乱流。
在世所有小楼同学紧急复归小楼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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