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娼传》是唐代房千里创作的一篇传奇小说。《虞初志》本、 《唐人说荟》本、 《唐代丛书》本、 《龙威秘书》本、 《晋唐小说畅观》本、汪辟疆《唐人小说》本及鲁迅辑《唐宋传奇集》中均收有此篇。
原文
杨娼者,长安里中之殊色也,态度甚都,复以冶容自喜。王公巨人享客,竟邀致席上。虽不饮者,必为之引满尽欢。长安诸儿,一造其室,殆至亡生破产而不悔。由是娼之名冠诸籍中,大售于时矣。岭南帅甲,贵游子也。妻本戚里女,遇帅甚悍。先约:“设有异志者,当取死白刃下。”
帅幼贵,喜媱,内苦其妻,莫之措意。乃阴出重赂,削去娼之籍,而挈之南海,馆之他舍。公余而同夕隐而归。娼有慧性,事帅尤谨。平居以女职自守,非其理不妄发。复厚帅之左右,咸能得其欢心。故帅益嬖之。会间岁,帅得病,且不起。恩一见娼,而惮其妻。帅素与监军使厚,密谴导意,使为方略。监军乃给其妻曰:“将军病甚,思得善奉侍煎调者视之。瘳当速矣。某有善婢,久给事贵室,动得人意。请夫人听以婢安将军四体,如何?”
妻曰:“中贵人,信人也。果然,于吾无苦耳。可促召婢来。”
监军即命娼冒为婢以见帅。计未行而事泄。帅之妻乃拥健婢数十,列白挺,炽膏镬于廷而伺之矣。须其至,当投之沸鬲。帅闻而大恐,促命止娼之至。且曰:“此自我意,几累于渠。今幸吾之未死也,必使脱其虎喙。不然,且无及矣。”
乃大遗其奇宝,命家懂榜轻舠,卫娼北归。自是,帅之愤益深,不逾旬而物故。娼之行,适及洪矣。问至,娼乃尽返帅之赂,设位而哭,曰:“将军由妾而死。将军且死,妾安用生为?妾岂孤将军者耶?”
即撤奠而死之。夫娼,以色事人者也,非其利则不合矣。而杨能报帅以死,义也;却帅之赂,廉也。虽为娼,差足多矣。
译文
杨娼是长安里中的绝色女子,神态很美,又以艳丽的打扮自喜。
王公大人宴请客人,都争着邀请她出席作陪。就是不喝酒的人,必定会为了讨她的欢心满饮一杯。长安城里的年轻人,一到她那里,即便是家破人亡也不后悔。于是杨娼的名气在她那一行中数第一,她的身价在当时极高。
岭南某位元帅,原是权贵人家的冶游子弟。他的妻子本是出生于皇亲国戚家,对待元帅十分凶悍。当初他们约定,假如谁有外遇变心了,就该死在刀剑之下。元帅年少富贵,喜欢游乐玩耍,只是苦于妻子厉害,没有办法可想。于是就悄悄地出重金,为杨娼削除了妓籍,带她到了南海的住所。另置馆舍让她居住,公务之余就跟她在一起,太阳落山后才回家去。杨娼生性聪慧,侍候元帅非常恭顺谨慎。平时她恪守妇道,从不随意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又能厚待元帅身边的人,都能得到他们的欢心。因此元帅更加宠爱她。
隔了一年,元帅得了重病,很快就起不来了。他想看看杨娼,但又害怕妻子。元帅平素跟监军使交情很好,就暗中让人把自己的意愿传达给他,请他想想办法。监军于是骗元帅的妻子说:“将军病重,我想如有一个会服侍病人、会煎药调理的人照看他,病该会好得快些。我有一个不错的婢女,以前长期在富贵人家做事,很合主人心意,请夫人答应让她来侍候将军,行吗?”元帅的妻子说:“中贵人是让人信赖的。
要是真那样,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请赶快把那婢女叫来。”监军就让杨娼冒充婢女去见元帅。
然而计谋还没有实行事情就败露了。元帅的妻子于是带了几十个健壮的婢女,拿着白木棒排成队列,在庭院里烧起油锅守候着。打算等杨娼到了,就将她扔进沸油里去。元帅听说这事后十分恐慌,赶紧让人去阻止杨娼前来。他还说:“这本是我的心愿,却几乎连累了她。现在幸亏我还没有死,必须让她逃离虎口。不然,就来不及了。”
于是送她很多珍奇宝物,命家奴划小船,护送杨娼返回北方。从此,元帅心中的愤恨更深,不出十天就死了。杨娼向北去了,刚到洪州,元帅去世的消息就传来了。杨娼于是把元帅送她的财产全部归还,设灵位哭祭死者,说:“将军是因我而死的。将军既然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难道能让将军独自去吗?”当即撤去祭奠以死相殉。
娼妓,是靠色相来侍候人的,如果没有得到利益就不会与人结合。
而杨娼能以死来报答元帅,是侠义之举;又退还了元帅的财物,堪称廉洁。虽然是娼妓,还是应该得到赞誉埃
人物介绍
作品简析
《杨娼传》主要写长安著名妓女杨娼的事迹。岭南帅甲出重资,削去娼籍,并挈她到南海,但不敢让妻子知道,只好让她住在别的馆舍。后帅得病,不能起床,想见杨娼,请监军用计,以侍帅病为名,假称是婢女来见帅,不想事情泄露,帅之妻“乃拥健婢数十,列白梃,炽膏镬于廷而伺之”, “须其至,当投之沸鬲”,帅很慌恐,赶紧命令娼不要来,并赠给大量奇宝,命家僮护送娼北归。不久,帅因气愤而死去。杨娼听说后,不要帅的赠品, “设位而哭”, “撤奠而死之”。
小说情节简单,行文洗炼,文字准确。如写杨娼色之殊丽,作者仅概括性地举了几个例子:“王公钜人享客,竟邀至席上。虽不饮者,必为之引满尽欢。长安诸儿,一造其室,殆至亡生破产而不悔。”而作者也正是运用这种从他人入手的写法,通过对他人的描写,间接地写杨娼,用他人的行动衬托杨娼,给读者留下充分想象的余地,让读者自己去设想杨娼超群出众的美丽,读来含蓄、生动。小说只完整地写了一个故事,即帅病欲见娼一节。这是最能体现人物特点的一节。作者一反概括的笔法,展开铺写,使其笔下的人物神态各异,如帅之懦,其妻之悍,娼之诚等等。小说作者抓住传奇的特点,以“人”为中心,注意对事件剪裁的繁简得当,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