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朗,
南朝僧人,徐州
沛郡沛(故城在今
江苏沛县东)人。祖上以来历任高官,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号称“家雄六郡,气盖三边”。
法朗幼年秉承家族传统,性格豪放,习武从军。21岁时,忽然觉悟到“兵曰凶器,身曰苦因”,便立下出家脱离苦海之念。翌年于
青州(治所在今山东
益都县)出家,旋游学南朝京城
建康,先后从名师学习禅法、律学、《
成实论》、《
毗昙》,都有成就,在京城小有名声。后来到摄山从僧诠法师学《
大智度论》、《
中论》、《
百论》、《
十二门论》,以及《
华严经》、《
大品般若经》等经。顿感以前所学都不过是佛学的枝叶,大乘空宗才是佛门正宗。他对空宗体系的诸经论广泛研读,探讨幽微,迅速掌握了师说,而又多所发挥。与同学智辩、慧勇、慧布同为僧诠高足,时称“四友”。四人又各有特点,智辩悟解最敏速,称为“领悟辩”;慧勇文章最华美,称为“文章勇”;慧布领会老师意旨最深,称为“得意布”,而法朗称为“伏虎朗”,乃指他气魄最大,连猛虎都能摄伏。
陈永定二年(558年)十一月,法朗奉
陈武帝诏敕入居京城兴皇寺。此时法朗已经52岁,思想成熟,学业成就,正是大有作为之时。而陈代帝王又特别爱好三论之学,尽力为三论学的复兴铺平道路。法朗抓住这一大好时机,以大无畏的气概向主宰南朝佛学论坛近百年的《
成实论》宣战。他每次登上高高的法座宣讲,除了阐述三论的义旨外,总要直言指摘三论体系之外诸学的瑕疵,所谓“斥外道、批《
毗昙》、排《成实》”,而锋芒所向主要是针对《
成实论》。
法朗的直言无忌,引起了成实师们的反攻。这些成实师多是佛门老宿,久居高位,势力很大。法朗自信学理优越,又有皇室的支持,所以面对成实师们的责难,毫不气馁退缩。他每登高座,常自称“不畏烦恼,唯畏于我”,意思说只要自己立论正确,立场坚定,任何强大的敌人他都不怕。他在兴皇寺轮番讲说《
华严经》、《
大品般若经》、四论(三论外加《
大智度论》),“往哲所未谈,后进所损略,朗皆指摘义理,徵发词致”,加以词语明白晓畅,态度坚定从容,所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据说他讲论时听众来自四面八方,常常超过千人,讲堂容纳不下,大家只好屈缩着腿脚,挤在一起克服困难;天热人多,听众们挥汗成雨。而法朗本人也讲得汗流浃背,以致准备了千领袈裟,每一上座,就得换一件袈裟。由此可以想见法朗讲座的盛况。
经过法朗的努力,三论的影响在京城一带获得大发展。有人看到法朗势不可当,作了一篇《无诤论》,通过表彰守静缄默、与世无争的摄山僧朗,曲折地攻击“恣言罪状、历毁诸师”的法朗。法朗的弟子很多,很快就识破了论敌这种迂回攻击的策略。有一位在俗弟子
傅縡,时任
陈朝撰史学士,乃出面作《明道论》回击《无诤论》,其中说到当时
建康城中学派斗争的形势曰:“今之敷畅,地势不然。处王城之隅,居聚落之内,呼吸顾望之客,唇吻纵横之士,奋锋颖,励羽翼,明目张胆,拔坚执锐,骋异家,衔别解,窥伺间隙,邀冀长短。与相酬对,觕其轻重,岂得默默无言,唯唯听命?必须犄摭同异,发擿玭瑕,忘身弘道,忤俗而通教。”于此又可看出当时斗争形势的紧张、尖锐,以及法朗为了弘扬所学而不计个人得失的精神。
法朗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在京城中以兴皇寺为大本营,为传播三论思想奋斗了25年,宣讲三论及《
大智度论》、《
华严经》、《
大品般若经》各20余遍,于陈太建十三年(581年,此年即隋开皇元年)卒于寺房,享年75岁。
法朗的弟子很多,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以后又散往四面八方,把三论的学说带到了四面八方。其中最杰出的是
吉藏,从法朗受业之后,弘化于南北各地,声振一时。后来于唐朝建立后入居长安延兴寺,广收徒众,著述丰富,最终建立了三论宗,实现了法朗不但要使大乘经论宏通于南朝全境,还要弘通于燕、赵、齐、秦即北方广大地区的遗愿。
释康法朗。学于中山。永嘉中与一比丘西入
天竺行过流沙。千有余里。见道边败坏佛图。无复堂殿蓬蒿满目。法朗等下路瞻礼。见有二僧各居其傍。一人读经。一人患痢秽污盈房。其读经。者了不营视。朗等怆然兴念。为煮糜粥扫除浣濯。至六日病者稍困。注痢如泉。朗等共料理之。其夜朗等并谓病者必不移旦。至明晨往视之。容色光悦病状顿除。然屋中秽物皆是华馨。朗等乃悟。是得道之士以试人也。病者曰。隔房比丘是我和尚。久得道慧可往礼觐。法朗等先嫌读经沙门无慈爱心。闻已乃作礼悔过。读经者曰。诸君诚契并至同当入道。朗公宿学业浅。此世未得愿也。谓朗伴云惠若植根深当现世得愿。因而留之。法朗后还山中为大法师。道俗宗之。
晋沙门康法朗学于中山。永嘉中,与一比丘西入天竺。行过流沙千有余里,见道边败坏佛图,无复堂殿,蓬蒿没人。法朗等下拜瞻礼,见有二僧,各居其旁。一人读经,一人患痢,秽污盈房。其读经者,了不营视。朗等恻然兴念,留为煮粥,扫除浣濯。至六日,病者稍困,注痢如泉。朗等共料理之。其夜,朗等并谓病者必不起,至明晨往视之,容色光悦,病状顿除。然屋中秽物,皆是华馨。朗等乃悟是得道之士以试人也。病者曰:“隔房比丘,是我和尚,久得道惠,可往礼觐。”法朗等先嫌读经沙门无慈爱心,闻已,乃作礼悔过。读经者曰:“诸(诸原作请,据陈校本改)君诚契并至,同当入道。朗公宿学业浅,此世未得愿也。”谓朗伴云:“惠若植根深,当现世得愿。”因而留之。法朗后还山中,为大法师,道俗宗之。(出《冥祥记》)
晋代有个佛教僧侣康法朗,修学佛道于中山。永嘉年间,与一个出家的僧人一起西游去印度,通过大沙漠后又走了一千余里,见道旁有一座破败的寺庙,殿堂已经没有了,杂草有一人高。法朗等人走下路来前去拜谒,见有两个僧人分别坐在一旁,一人正在读经书,一人患了痢疾,满屋子都是粪便,那个读经书的人都不闻不问。法朗等人出于怜悯之心,留下来为那个病人煮粥吃,并为他打扫洗涮。到第六天,病人有些困乏,痢泻不止,法朗等人一块儿收拾料理。这天夜晚,法朗等人都说病人恐怕好不了了,第二天早上去看他,只见他容光焕发,病状全没了,但是屋里的粪便全变成了香花。法朗等人这才省悟,此人明明是个得道之士,原来那副样子是用来试验他们的。病人说:“隔壁房里那个僧人,是我师父。他已久得道惠,你们可去见礼。”法朗等人原先嫌恶那人读经的僧人毫无慈爱之心,听了这番话后,便向他赔礼道歉。读经和尚说:“诸位信守契约同时来到这里,都应当得道。但法朗平日学业尚成,今生不能如愿了。”对法朗的那个同伴说:“你的佛心植根很深,现世即可如愿。”于是把他留了下来。法朗后来返回山中,是一位大法师,许多佛教徒,无论是出家的还是从俗的,都尊他为
宗师。
南朝前期,佛教思想界几乎是《
成实论》的一统天下,十六国时期鸠摩罗什在关中传译的“三论”思想,即由《
中论》、《
百论》、《
十二门论》所代表的大乘空宗思想,在南朝前期寂而无闻。但至南朝后期,却有来自北方的僧人僧朗,来至金陵(今南京)摄山,弘阐三论,其后僧朗的弟子僧诠继续传播师说,僧诠的弟子法朗则把三论之学由山中推广到京城,与《
成实论》学者开展了剧烈的斗争,在南朝广大区域复兴了沉寂已久的三论思想。后人谈到
隋唐时期创立的三论宗,溯其渊源,不能不论及僧朗以降的摄山诸僧,尤其是对复兴三论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法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