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七月》是2013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冬筱。
内容简介
故事发生在2005年的
西湖边。出生于一个残破家庭,从幼年开始就与祖父里欧相依为命的莱易,在七月的末尾与民谣歌手、来到杭州学钢琴的文森偶然相识。同样成长于单亲家庭,从小受酗酒母亲压迫式管教的文森,因为彼此成长经历的几分相似让他与莱易的友谊逐步深厚。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莱易的爷爷里欧和文森的钢琴老师佩蒙都曾是七月派的重要诗人和作家,却在荒谷案中友情决裂,一个含冤入狱,一个隐匿于世。神秘多情的衾嬿,潇洒动人的枫莎,两个女人的出现又引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于血缘和命运的脉络逐渐展开。莱易试图找到当年里欧与佩蒙决裂的原因,却也因为自己杳无音讯的父亲塞缪而与爷爷开始产生分歧;文森一边在钢琴课后倾听着佩蒙往昔的人生,一边努力在明亮的生活里抹掉记忆中母亲挥之不去的残影……
作者简介
出生于1990年的冬筱,爷爷曾是文革中著名的“七月诗派”一员。他从小就热爱写作,偏好“有一定历史厚重感的”小说创作。尽管他也会和其他90后一样,拥有发散性的思考和奇异的想法,但他觉得,“写作的人,自我应该少一点,多去思考,有一点社会担当。”
冬筱住在上海,因为大学的专业学的是法律,在律师事务所实习,一边准备司法考试,一边准备考研。从冬筱回答所有问题中,隐约能够感觉出,或许是法律这个专业给他带来的影像,所有的回答都思索再三,字斟句酌,逻辑严谨,显出似乎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
编辑推荐
作者冬筱是继笛安之后,新生代的严肃文学代表,同时也是90后作家代表、文二代。他以超越同龄人的思想创作了这本近三十万言书的《流放七月》,选择了独特的历史事件进行艺术加工,不仅再现了那段烽火年代中国青年人的热血激昂,也带出了他们文学创伤的悲凉记忆,并以两代人之间的激烈矛盾折射现代青年的思想与个性。
书中两位80后主人公莱易和文森,他们背负着各自家庭的过去,在彼此支持和成长中寻找着对抗个人命运,抚平历史创伤的生活道路。在这个过程里面,他们一边追溯缅怀着祖辈七月派诗人的历史,一边经历着不断的自我拷问,而这其实也藏着作者冬筱的内心缩影。
可以说,小说不仅将两代人的“热血青春”与“流浪青春”碰撞展现,更首开先河地在青春与“沉痛历史”之间架起桥梁,作为一个“继承者”来说,实属难得。
名家推荐
(注:本目录下的文字收录于本书的封底)
《流放七月》和其他“青春文学”的不同之处,是以年轻人的眼光,写出了历史和当下、时代与个人的错杂关系。它也许与你有关、和你的亲友有关。读过这部令人心悸而又催人深省的小说,你就长大了。
以如泣如诉的小说方式,欲歌欲哭的文字表述,追溯现代文坛之公案,追问过往历史之隐情,并藉以向蒙难受冤的文学大师致敬!而这一切竟出自一位年轻的“90后”作者之手,着实令人万分惊异,让人为之暗暗称奇。这种跨代的精神对话与代际的神秘勾连,即蕴含了它非同寻常的特别意义。这既诱人伸纸疾读,更引人探知究竟。
作为一名出版人,我在冬筱身上看到他与现下“90后”作者非常不同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较为严肃的题材与青春衔接,那就是“历史”。在创作上,他不盲目追逐流行,而是沉下心,回望了一段沉痛的历史和一群在历史中伤痕累累的诗人。他用文字纪录下这从过去传到现在的回声,将两代人不同的青春承接起来。他已走在了所有“90后”作者之前。
这是一本有历史特点的小说,或者说是有小说特点的历史,读到最后一页,方才明白其中真意所在,其构思结构离奇,以作者之年龄为之,实属罕见。
我最感动的地方,是冬筱在这部小说里,认真且饱含情感地描写了曾经的“七月派”诗人们。那些曾经飞扬四溢的浪漫和激情,那些对于诗人们来说的大时代的劫难,那个小说里垂垂老矣守口如瓶的爷爷。往事不可能永远如烟,过去不能总是简单地放下。我佩服冬筱对于历史的尊重和关心,他让他笔下的两个年轻人逐渐地接近爷爷们的过往,个中沧桑全部交给读者去判断。我想告诉年轻的读者们,这本书里面的有些人的作品,从未曾出现在语文课本中,但是它们值得被我们记住。
内容摘要
序言
选择遗忘,还是选择回顾?
——《流放七月》序
张抗抗
我,真诚地,向所有拒绝遗忘,选择思考的读者,推荐这部《流放七月》。以我的阅读经验,我自信遇到了一部“青春文学”里难得的好作品。
难得小说独一无二的取材与叙事策略;难得作品中浓郁的时代氛围与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叙述语言;难得故事跨越了大半个世纪,以四条线索交叉融汇而成的精妙构思和文体创新;更难得,是作者如此年轻:一位“90后”的大学法律专业学生,竟然,竟然能够自觉地“选择回顾”——选择对历史人物的怀念与质疑。这部小说带给我的震惊如此巨大、如此猛烈,以至于我不得不开始重新认识这一代新作者的成长。《流放七月》显然超越了“90后”读者的文学审美趣味,也超越并纠正了我们以往对“90后”写作的常规认知。
如今,在我这个年龄,恐怕已经很难被一部作品轻易打动。然而,《流放七月》的阅读是一次例外。我被小说中那种忧伤沉郁的气质深深感动,为作者内心的伤痛扼腕慨叹。我在当代年轻人困惑迷茫的青春及遥远沉重的历史往事中来回穿行,一次次经历着短暂的白昼与漫长的暗夜;与作者一起感受春阳暖日并承受突袭的风暴。我的心滴血我的眼酸涩,我与他和他们一起欢乐悲戚。这个有关理想与灾难、有关责任和希望的小说,触动了我——我们“老一代人”依然敏感与紧绷的神经。书中的那些人物,无论是青葱少年莱易和文森,还是老迈衰弱的里欧与佩蒙,他们的遭遇和最终的宽谅,向作者的同代人发出了一声无法回避的警示:在这个“娱乐至死”的物质社会,那些正在被迅速遗忘,甚至从来就没有被输入过年轻人记忆库的历史往事,真的与我们(你们)当下的生活无关么?
读到这样真诚的文字,我何等欣悦何等欣慰。正因作者心存对未来社会的期待,因而才有了质疑谎言的勇气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历史中,不再为别人的历史而活。作为一根细弱稚嫩的“会思想的芦苇”,作者背负着无形的“精神奴役创伤”,从历史谎言的泥沼中起步,开始了艰难的“逆水之行”。青春文学不再是唧唧呻吟的“小我”,而有了开阔的视野与博大的情怀。作者以文学和文字作为追踪的工具,从“淡妆浓抹”的美丽西湖,一步步寻往源头漫漶芜杂的“上游”。究竟是“一切终将过去”,还是“一切都不会轻易过去”?与同年龄的青年人相比,冬筱更在意对荒凉孤寂的“江之头”的寻访。他逐段探察那些涓涓细流在汇聚奔流的过程中,独立人格究竟是怎样被裁断扭曲并碾成细碎的粉末;精神之光怎样在暗夜里被摧残殆尽,又是如何在劫难和余生中顽强地发出黯淡微弱的光亮……
对于这一枝早熟的嫩芽,我格外珍惜。不仅仅是为了纪念七月,不仅仅为了辨明主义和是非。而是,而是为了上一代人的“精神奴役创伤”,不再在这新一代人身上复现。
后记
历史的关头并不总是轰轰烈烈,比如现在,七月诗人已经所剩无几了,谢幕之日即将到来。等到他们全都逝世的那一天,又有谁可以和往昔对质?谁来证明中国二十世纪沉痛历史的存在?我们将要失去他们了。这或许就是我开始写作的原因——用小说的方式去谈论一群本该和文学关系更大的人。
莱易说,我要去面对的不是荒谷,不是荒谷案,而是那个时代在五十年后依旧清晰可见的对人的创伤——我们这代人理应了解历史究竟是什么,有何意义,并且反思这个国家的过去,用我们自己的视角回望长辈的人生,担起一点点失落的责任。当年轻人尝试着去弥补历史的裂隙,成为缝合者时,一些希望也就依稀而至了。我们都离不开各自的过去、家庭的过去,但是我们可以从回忆中汲取经验,利用回忆来改变我们未来的前进道路。
然而我们似乎已经不在乎了,即使我们拥有足够的能力去理解——因为历史本身就是一个过时的谎言,一个甚至不再能够证明对错的谎言。关心这些有什么意义?历史身后的嘈杂早已可有可无。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历史中,让人们激动的、难以入眠的,永远是当下。文森又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历史而活?他只不过把握到一些暗藏其中的关联罢了。
王元化教授说:“我们一代的知识分子,大多是理想主义者。”所以,当里欧只剩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他想到的只可能是他尚未完成的理想。而莱易,则要继续完成爷爷的理想。重要的不是他将以何种方式生存,而是他会为家庭的历史作出怎样的贡献。文化的历史、国家的历史,个人将无从挣脱,要知道,连超级英雄都早已变成了一团面粉。
鲁迅先生说:“年轻的梦,发现是这样得小。”里欧在看过一生中那些所谓的“大”东西之后,最终应当回归诗歌,回归他年轻的梦,而不是沉溺于回忆,凄凄惨惨,惶惶而终。我把里欧和佩蒙作为七月诗人的特殊代表,把西湖作为历史地点的代表,这对莱易和文森来说如同一个仪式——在永生的信仰和进军的呼喊里,永远有你们的名义。
宏观的历史是充满机缘的,比如“黑色勇士”(宝剑指的是《三十万言书》)。故在此要感谢三位诗人:浪漫诗人雪莱、钢琴诗人肖邦以及小说诗人卡夫卡。作为同样早逝的天才艺术家,他们的命运本身就是预言,而他们深深爱恋着的世界,也在尽力为他们反抗——那是一个复古的欧洲。
这里又要引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先是虚伪的花呀,爱呀……现在是虚伪的死呀,血呀……呜呼,头痛极了!”我故作严肃的态度是否也是放之于时代的虚伪?很可能是,然而有那么些瞬间,我又觉得自己退无可退——文森希望莱易把他写进小说的意义就在于,我把七月诗人们写进了小说,并将永远记得。
七月诗人们的谢幕之日已经不远,小说本身就是一个必将发生的预言。我们将要做的,正像塞缪所说,是选择遗忘,还是选择回顾?
也许终究会有一天,我们将不知历史为何物,因为我们不再关心了。然而,我又是如此相信怀恋的价值。
文摘
夕阳快要落下了/夜雾也快要起了……穿过那座忧郁的林/走完这条荒萋的路……去了青春似萎地的花瓣/拾不起更穿不成一顶花冠/且暖一暖凄凉的昨宵之梦/趁着这夕阳的火犹是红红……我们去罢/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胡风《夕阳之歌》
铁轨
图书馆依山而建,五层楼高,白色的墙体挡住了山这一侧的绿色,像是把身后那座碧绿的山岭开了个口子。除去略显突兀的主楼,建筑的其余部分倒也深深隐藏在了周围繁密的树林里边,像是座古老的堡垒。大树们把手臂伸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窗子,想和窗台下隆隆作响的空调交个朋友。
太阳的金光恰好在这个时候透过了三楼西边的窗口,射向莱易的书桌和他身后层叠的书架。阳光瞬间铺满了所有书脊,原本阴凉的房间在迅速蔓延的滚烫金光里变得灼热起来。莱易拉上窗帘,拿起笔,摊开稿纸。
黄昏到来的时候,我常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在爷爷的笔下,黄昏的意义太大,能展现的东西太多,但在我的童年里,黄昏的那部分只属于铁轨。夕阳底下,一个托着下巴眯着眼的七八岁小男孩坐在铁轨边的碎石上,身边搁着鼓鼓的小书包——这幅画面如此清晰,像是相片,又像是油画,鲜亮得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不会褪色。
这是座容颜绮丽的城市,不过铁轨的样子似乎和她无关,它们灰头土脸,尘埃飞扬,拥有宽宽的枕木,数不清的石子,两道锈迹斑斑的平行线,以及左右目光无法穷尽的距离,单调而冗长,冰凉又冷漠。
可是我爱铁轨。爷爷以前说,若你从童年的记忆开始时就爱上一样东西,它会一辈子跟着你,直到天涯海角。若干年后,我学爷爷的口吻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告别故乡,想去审视自己的过往,我会走到铁轨边,沿着它离开。不过我似乎不如爷爷幸运,他带着他的诗歌日复一日地变老,渐渐长大的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坐回我的铁轨边。
那时候,我每天放学坐校车回家,总会提前一站下来,离开马路,穿过铁轨边密密的小树林。林子和铁轨间有片空地,我踢开几粒圆圆的石子,放下书包,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遮住迎面而来的阳光,看看铁轨旁边的那条小河。一列长长的火车从远处奔驰而来,瞪起明亮的圆眼,呼啸而过,扑面的风将我的头发和衣角吹起。火车似乎在用它浑厚的声音对我说着什么,像是鼓励我跳上它的肩膀,一起去他乡。不过每次话还没说完,它便轰隆轰隆地跑远了。我静静目送它离开,夕阳的金光一直跟着最后那节车厢跳跃,飞快地缩小成了一根金线,消失在铁轨尽头。我想象自己变成了一个光斑,攀着火车庞大的身体飞翔而去。
我独自在铁轨边坐上许久,望着空中形状各异的红色云彩送别落日。远处楼房的窗户里亮起点点灯光,我知道该离开了,站起身,用脏脏的小手拍拍沾满灰尘的裤子,重新穿过树林,跳上水泥路,数着步子走回家去。
家里只有爷爷,他从来不问我去了哪里。我到家前,他会在阳台上浇浇花,在书桌前看书写字,他总喜欢眯着眼,好像看不清东西,又好像什么也不想看见。晚饭从来很简单,吃饭时我们也都是沉默的,爷爷最多会在往我饭碗里夹菜的同时咕哝一句“把菜吃完”。其实从我开始记事那天起我就知道,每天我俩都会把所有的饭菜吃得精光。
我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去关心生活中从未出现的父母了,我知道爷爷不会告诉我什么,以前,他只在无法摆脱我的提问时,才会伸手刮刮我的鼻子,低声说:长大了你会知道的,莱易。于是我越来越少地问他类似的问题,久而久之,我渐渐放弃了一切追问,也习惯了没有答案的生活。
我开始和孤独难以分离。小学六年的每一个黄昏,我几乎都是在铁轨边度过的,我的穿着、我的书包、火车的样子、火车对我说的话……除了那个一天天长高的小男孩,复制的场景就像铁轨一样顺着时间在我的生命里铺了下去,仿佛同样看不到尽头地延伸着。我乐此不疲,坚守和铁轨的无言之约——可惜生活不是铁轨,至少不是铁轨的全部,而只是它的一小段,什么样的日子都会有结束的一天。
上初中前的那个夏天,那个七月,我到站了。
我从来不会与爷爷争执较量,只是那次,当我知道我们即将搬离铁轨的时候,我无法自控地拒绝、抵抗、无止境地吵闹……我恨自己和任何人冲突,但这次不一样,为了我的铁轨,我必须战斗到底。爷爷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哭闹,看着我哭哑了喉咙哭肿了眼睛,依然对我不理不睬。我明白哪怕我哭昏过去,他也不会改变搬家的决定,他知道我只是个小孩,小孩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也确实战斗到了最后,然而我弱小又无助,只能独自坐在地上,任凭泪痕被热热的晚风吹干,躺在地上疲惫地睡去。那天晚上,爷爷抱起熟睡的我,轻轻放到床上,低下头亲吻我挂着泪痕的脸颊。长大了你会知道的,他一定再一次这样说。
过去了那么多年,尽管铁轨还时常在梦里出现,可我庆幸爷爷当年没把我的哭闹当回事,我的生活像火车一样戛然刹车,又重新出发,到达了一个新的站台。这座美丽而陌生的城市从此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把铁轨和火车统统抛在了身后。若我没有离开铁轨,我便只能永远在城外活着,那才是真正悲哀的事情。
离开铁轨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梦见自己身下垫着一块棉花般柔软的枕木,感受到铁轨上那来自远方的震动,悠然地摇晃着,也许就像母亲温暖的怀抱……
莱易放下笔。“这一段,大概能作个引子。”他这样想,低头看表,已过五点,该走了。他叠起那几张稿纸,放进单肩包,起身将桌上摊开在看的那本《恶棍列传》放回书架,把桌子边凌乱的椅子一把把排整齐,走出去锁上阅览室大门,穿过阴凉的走廊,下楼,迈出玻璃门。这个城市夏季标志性的热浪瞬间袭来,像一盆滚烫而无形的水浇上皮肤,火烧的感觉顿时遍布全身。莱易早已习惯了酷暑,他觉得夏日和铁轨一样,似乎都看不到尽头,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无影无踪了。
莱易背对太阳,在图书馆围墙外的树荫里前进,随后拐入山脚竹林边一条小小的水泥路,转了几个弯,眼前出现三四幢正对山坡,已显得有些老旧的居民楼。莱易的家就在最靠近山的那栋房子顶层。他没上楼,在大院门口取出信箱里的一小叠报纸,拿在手上,向传达室看门的老伯挥了挥手。屋里传出老电视的声音,和外边知了的鸣响粘在一起。
莱易径直走上山去。每天,他都要越过眼前这座看上去显得平淡无奇的深绿色山头。人们亲切地叫它宝石山或者保俶山,不过莱易更喜欢另一个名字,栖霞岭。他如同吴越或南宋时挑着担子的小商人,正在翻越这座著名的山岭。
翻过栖霞岭,就是那个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