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翠亭事件
《红楼梦》中的故事情节
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宝钗因赏春扑蝶走到滴翠亭边,无意中听到小红、坠儿的谈话,于是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把三人的尴尬处境化为乌有。
事件背景
宝钗扑蝶”:
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甲戌(庚辰、蒙府)侧批:可是一味知书识礼女夫子行止?写宝钗无不相宜。】。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倒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庚辰侧批:若玉兄在,必有许多张罗。】。宝钗也无心扑了【庚辰侧批:原是无可无不可。】,刚欲回来,忽听滴翠亭里边嘁嘁喳喳有人说话【甲戌侧批:无闲纸闲笔之文如此。】。原来这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桥,盖造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槅子糊着纸。
事件经过
宝钗在滴翠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脚往里细听,【庚辰眉批:这桩风流案,又一体写法,甚当。己卯冬夜。】只听说道:“你瞧瞧这手帕子,果然是你丢的那块,你就拿着;要不是,就还芸二爷去。”又有一人说话:“可不是我那块!拿来给我罢。”又听道:“你拿什么谢我呢?难道白寻了来不成。”又答道:“我既许了谢你,自然不哄你。”又听说道:“我寻了来给你,自然谢我;但只是拣的人,你就不拿什么谢他?”又回道:“你别胡说。他是个爷们家,拣了我的东西,自然该还的。我拿什么谢他呢?”又听说道:“你不谢他,我怎么回他呢?况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说了,若没谢的,不许我给你呢。”半晌,又听答道:“也罢,拿我这个给他,算谢他的罢。──你要告诉别人呢?须说个誓来。”又听说道:“我要告诉一个人,就长一个疔,日后不得好死!”又听说道:“嗳呀!咱们只顾说话,看有人来悄悄在外头听见。【庚辰侧批:岂敢。】【庚辰眉批:这是自难自法,好极好极!惯用险笔如此。壬午夏,雨窗。】不如把这槅子都推开了,【庚辰侧批:贼起飞志,不假。】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顽话呢。若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
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甲戌(庚辰、蒙府)侧批:四字写宝钗守身如此。】想道:“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庚辰侧批:道尽矣。】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的红儿的言语。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犹未想完,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庚辰侧批:闺中弱女机变,如此之便,如此之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那亭内的红玉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庚辰眉批:此节实借红玉,反写宝钗也,勿得认错作者章法。】两个人都唬怔了。宝钗反向他二人笑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那里了?”【庚辰侧批:像极!好煞,妙煞!焉的不拍案叫绝!】坠儿道:“何曾见林姑娘了。”宝钗道:“我才在河那边看着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儿的。我要悄悄的唬他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他倒看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别是藏在这里头了。”【庚辰侧批:像极!是极!】一面说,一面故意进去【庚辰侧批:像极!】寻了一寻,抽身就走,【庚辰侧批:是极!】口内说道:“一定是又钻在山子洞里去了。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一面说一面走,心中又好笑:【甲戌(庚辰)侧批:真弄婴儿,轻便如此,即余至此亦要发笑。】这件事算遮过去了【甲戌侧批:宝钗身份。】,不知他二人是怎样【庚辰侧批:实有这一句的。】。
谁知红玉听了宝钗的话,便信以为真【庚辰侧批:移东挪西,任意写去,却是真有的。】,让宝钗去远,便拉坠儿道:“了不得了!林姑娘蹲在这里,一定听了话去了!”坠儿听说,也半日不言语。红玉又道:“这可怎么样呢?”坠儿道:“便是听了,管谁筋疼,各人干各人的就完了。”红玉道:“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甲戌侧批:二句系黛玉身份。】,他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庚辰侧批:勉强话。】?”二人正说着,只见文官、香菱、司棋、侍书等上亭子来了。二人只得掩住这话,且和他们顽笑。
事件评价
对于宝钗在“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的情况下,急中生智,使出“金蝉脱壳”之法一事,脂砚斋赞曰:闺中弱女机变,如此之便,如此之急。(甲戌本第27回侧批)
在使完了“金蝉脱壳”之法以后,宝钗因发现小红、坠儿这两个“奸淫狗盗的人”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她给镇住了,而心里感觉好笑。在这个地方,脂砚斋又评曰:真弄婴儿,轻便如此,即余至此亦要发笑。(甲戌本第27侧批)
最后,对于整个滴翠亭戏蝶一事,脂砚斋总结并定性说:池边戏蝶,偶尔适兴;亭外急智脱壳。明写宝钗非拘拘然一女夫子。(甲戌本第27回回末总评)
——全然是一片称扬和赞美的口吻。
很显然,在这些《红楼梦》的早期读者眼中,作者之写宝钗的“金蝉脱壳”,不过是表现了她随机应变的能力,证明了她绝非迂腐、呆板的“女夫子”罢了。这些“圈内人”恐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段文字会被后世拥林派评红者解释成什么“嫁祸”的!
事件分析
拥林观点
在1954红学大批判以来的最近六十多年间,作为普通的红学爱好者,人们往往能看到和听到的只是各种红学文论对于宝钗滴翠亭事件的铺天盖地的批判和痛骂。
归纳起来,无非是两种最有代表性的说法:一种说法认为薛宝钗是有意要“推祸”给林黛玉,故意让小红同黛玉“结怨”,使前者想方设法地去打击报复后者,足见其人格如何如何“阴险”、“卑劣”云云。另一种说法虽然不认为宝钗是有意要“谋害”林黛玉,但论者仍然摆出一副道德家的面孔宣称:宝钗“明知有此嫌疑会导致小红报复或者其它不好的结果,而故意把嫌疑推给黛玉”,不管她有没有陷害黛玉的主观动机,把“己所不欲”的东西推给别人,都是“不道德”的云云。
不管哪种说法,其实都脱离不了所谓的“嫁祸”二字。在没有机会接触有分量的驳论的情况下,可想而知,绝大多数读者都是不可能摆脱这种人云亦云的思维定势而明决是非的。但这是否就意味着这些所谓的“嫁祸”之论在经过了长时间、大范围、高频度的传播以后,它就会自动成为符合书中客观描写和曹雪芹本意的“真理”了呢?答案是否定的。下面就来分析一下滴翠亭事件。
客观影响
首先,所谓“嫁祸”的“祸”在事实上是不存在的。
自第27回的滴翠亭一事之后,小红有没有做过一件对黛玉不利的事呢?有没有说过一句伤害黛玉的话呢?截止到前八十回结束,我们在书中实在找不到有一件这样的实例!
那么,到了后三十回佚稿中,小红又有没有可能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呢?应当说这也是不可能的。其一是因为不论脂批还是小说正文都未提供哪怕一条这方面的提示。其二,另一位熟悉曹雪芹创作思路的早期圈内读者——畸笏叟,他对于小红这个人物的态度变化,也足以说明后文中不可能存在小红打击报复黛玉的事例。起先,畸笏叟没注意到后三十回佚稿中有小红在“狱神庙”中帮忙营救宝玉、凤姐等故主的事,他对于小红其人的评价是很低的:“奸邪婢岂是怡红应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儿,后篆儿,便是确证。”(庚辰本第27回眉批)后来,他知道了后文中小红的义举,于是遂改口说:“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庚辰本第27回眉批)甚至反过来为小红鸣不平:“红玉一腔委屈怨愤,系身在怡红不能遂志,看官勿错认为芸儿害相思也。”(甲戌本第26回眉批)而我们知道,畸笏叟在早期圈内读者当中是最倾向于林黛玉的一个人。他曾经因为没机会请得一绘画高手来给书中黛玉葬花的图景画像,而耿耿于怀,怅叹曰:“恨与阿颦结一笔墨之难若此!”(庚辰本第23回眉批)假使曹雪芹的佚稿中真有什么小红被人利用来打击黛玉的恶劣记录,这么一个视黛玉为仙品的评书人岂能如此轻易地改换态度,不仅饶过小红,还为之鸣冤叫屈?
足见,不仅前八十回中小红没有任何伤害黛玉的事,就是到了脂评本的后三十回佚稿中那也是不可能发生的!而所谓的“嫁祸”一说,前提必须是有“祸”可“嫁”才对。林黛玉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什么“祸”呢?连“祸”都没有,又哪里来的什么“嫁祸”呢?这不是向壁虚造,又是什么?
主观情理
从情理上分析,所谓“嫁祸”也是根本讲不通的。
小红方面:
我们可以从人物之间的利害关系和小红的心理认知两方面来加以论述。
小红既然相信自己的把柄落到了黛玉手中,黛玉又没把她怎么样,更没把她逼上死路。你要她去攻击黛玉,在她看来,不是自取灭亡的事吗?她怎么可能事后“报复”黛玉?要知道,小红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小丫头,她连晴雯、秋纹这些直接压着她的人,她都扳不倒。林黛玉却是贾母的宝贝外孙女,她与黛玉势力相差非常悬殊,她哪还有那能耐伤害黛玉?只怕她从此以后,更加诚惶诚恐,不敢招惹黛玉,那才是真的!当然了,有人会说,小红既然认为黛玉有听见的嫌疑,那么以后若有消息泄露,她会首先怀疑是黛玉干的。但这其实也是不可能的!须知,小红是何等精细之人!当她跟坠儿在滴翠亭里商议自己的情事的时候,她尚且知道把窗子推开,以防止别人偷听:“咱们只顾说话,看有人来悄悄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槅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顽话呢。若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等到被宝钗的“金蝉脱壳”之举吓了一跳以后,她从此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才对。事实上,我们也看到,小红从那以后就跟贾芸停止了往来。而既然不再往来了,又哪里来的什么消息泄露,从而怪罪到黛玉身上呢?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小红若要打击报复黛玉,都将是得不偿失,甚至于自断前途的蠢举。那显然绝不是小红这样一个有志于向上爬的精明人所能做出的事情!
小红本来对林黛玉还是没什么好感的,担心她“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但此事恰恰因为黛玉不在场、不知情,而不可能拿小红的隐事去刻薄她。小红本来还有所担心,但久后竟然无事。她会怎么想?就算不说她会对黛玉的容忍心生感激,起码也会把对黛玉的恶感减少一两分:原来林姑娘也不像原来想的那样坏啊!
由此说起来,宝钗不仅没有把任何祸害转嫁给林黛玉,客观上还等于是给黛玉造了福,有助于黛玉名声的改善!这又怎么能说是什么“嫁祸”呢?应该叫“推福”才对!
宝钗方面:
可能有坚持“嫁祸”论的拥林派读者会反问说:既然宝钗并不觉得听见了小红的短儿是祸事,那她为什么还要“金蝉脱壳”?
不错,宝钗确实不认为听见小红的隐事这本身是什么祸患,更不认为小红事后会做出什么打击报复的举动。但她为什么此时还要使出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来呢?那是因为宝钗想要避免的完全是另一种情形:在小红还未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以至于把小红逼急,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而关于这一点,书中宝钗自己的原话就是最好的说明:
“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的红儿的言语。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注意,宝钗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小红事后会如何如何,而完全是小红“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的问题。这里的要害就在这个“急”字上面。须知,人在应激状态之下的反应跟其冷静下来以后的思维和言行,往往是截然不同的。当时,若宝钗在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小红面前,后者完全有可能本能性地会把宝钗当成是存心来拿她们短处的告密者,这就是宝钗所说的“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在此情况下,小红迥迫之极,也就难免会出做一些让人难以应对的激烈举动。比如,她若是大喊大叫,乱闹起来,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宝钗在欺负她,把她怎么样了呢!再者,书中写明,滴翠亭是“盖造在池中水上”,万一小红惊恐之余,跳水死了,宝钗就更是说不清楚了!所以,宝钗才一面“故意放重脚步”,等于事先给小红提个醒,一面又假说自己在跟黛玉游戏,还说黛玉就在这里“蹲着弄水儿”(注意,宝钗可没说黛玉故意站在那里偷听!),她才一路追着找过来,用这种合情合理的解释来消除小红的敌意,免得她在恐惧之中把宝钗当成前来“捉奸”的人,从而做出非理性的刁钻之举。这才是宝钗使出“金禅脱壳”之计的本质!也符合“金禅脱壳”一语的本意:制造或利用假象脱身溜走,使对方不能及时发觉。若按某些拥林派论者的说法,宝钗竟然要在一个不入流的小丫头身上打主意,要她去打击报复有贾母做靠山的林黛玉大小姐,则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至于宝钗的“金蝉脱壳”为何要借黛玉之名,这也很好解释:因为宝钗也只有借黛玉之名,才最容易使小红相信。按书中所写,当时大观园群芳均聚集在一起玩耍,惟有黛玉是不在那里的。宝钗既然是说她在跟人嬉戏,不说黛玉,还能说谁?若说其他人,万一被小红看见过她和众人在一起,小红还能信宝钗说的话吗?更何况,宝钗正是去潇湘馆寻找黛玉回来的路上,才遇着滴翠亭里小红和坠儿议论她们的风流情事的。这滴翠亭也势必地近潇湘馆。宝钗说自己跟黛玉在这里弄水、捉迷藏,不是很顺理成章吗?如果一定要说宝钗借黛玉之名以脱身就是“谋害”后者,则如前面所言,幻想一个连晴雯等也斗不过的小丫头,去攻击黛玉这样的主子姑娘,那实在是太荒诞可笑了。
我们手里有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足以说明宝钗主观上从未有过什么“移祸”于他人的想法。而这对于传统红学所一再宣扬的所谓“嫁祸”之论来说,又不啻于釜底抽薪的要命一击!这个证据就是在使用了“金蝉脱壳”之法以后,宝钗的心理活动。曹雪芹的原文是这样写的:
一面说一面走,心中又好笑:“这件事算遮过去了,不知他二人是怎样。”
——所谓“心中又好笑”这五个字已经点明:紧接在其后的内容写的都是宝钗的心理活动,不是她对别人的说的话。这就足以保证那些文字都是宝钗内心里真实的想法,而不可能是一部分拥林派论者所说的“撒谎”、“欺诈”等情形。因为宝钗在这个地方显然不会自己骗自己。接下来,所谓“这件事算遮过去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显然是说一场即将到来的冲突已经被宝钗给化解了,后患消除了,宝钗、小红、黛玉三方都安全了。当然了,相信所谓“嫁祸”论的拥林派读者一定不认为黛玉此时是安全的。我们先暂不讨论,接着往下看:所谓“不知他二人是怎样”,这一句又说明了什么呢?很明显,宝钗的意思是说她并不清楚小红事后的反应,不知道小红究竟是怀疑黛玉,还是怀疑她自己,或者是两个一起怀疑。按,不管宝钗使用不使用这个“金蝉脱壳”之法,她都是明明白白地站在滴翠亭的窗口前为小红所看见的。即使在宝钗使用了这个“金蝉脱壳”之法以后,充其量也不过是把黛玉也添加为嫌疑人而已,并不能保证宝钗自己的嫌疑被消除了。因此,宝钗是“不知”小红和坠儿二人的态度究竟如何。不然的话,也就不叫“不知他二人是怎样”了。
而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出来了:宝钗是在并没有把自己的嫌疑给洗干净的情况下,依然断定自己安全了,不会有后患了。按拥林派的说法,宝钗是什么“明知有此嫌疑会导致小红报复或者其它不好的结果,而故意把嫌疑推给黛玉”。若依此论,宝钗自己尚有此嫌疑,至少她主观上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将此嫌疑排除干净了,她就不怕小红报复她自己或者招致“其它不好的结果”吗?那不是等于把她自己也放置于跟黛玉同等的危险当中吗?为什么她接下来不采取一些后续行动,以绝后患,比如,将小红除掉,或者设法确保其只针对黛玉而不针对自己呢?难道是为了“嫁祸”给黛玉,就不惜让自己也去冒同样的风险?以拥林派观点为核心的传统红学向来喜欢将薛宝钗描绘成什么“阴谋家”、“巧伪人”,但以上述情形观之,又哪里有半点“阴险”、“狡诈”的影子呢?简直跟三岁小孩玩过家家的水平差不多!难不成拥林派心目中的“大奸大恶”就该是这种童稚不如的智力水准?
显而易见,在这个地方合理的解释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宝钗根本就不认为有此嫌疑就是什么“祸”,或者会有什么“其它不好的结果”,更不认为以小红的实力可以去报复她和黛玉这样的贵家小姐。而她之所以要使出“金蝉脱壳”之法,不过是要避免突然出现在小红面前,把后者逼急,以至于“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罢了。等到小红事后冷静下来一想,以其小丫头的身份对阵钗、黛这样有势力、有靠山的主子姑娘,她会那样鲁莽地自取灭亡吗?这又何患之有呢?
因此,不管小红怀疑的是谁,她都构不成对钗、黛的威胁。黛玉和宝钗自己都是安全的。惟其如此,宝钗才敢于在“不知他二人是怎样”的情况下,依然认定“这件事算遮过去了”!若一定要按照拥林派的“嫁祸”思维推开去,宝钗在自己的嫌疑尚不能确保排除的情况下就敢于这么做而不采取任何后续行动,那简直是“祸”到自己头上都放任不管的蠢举了!
其他证据
《红楼梦》中还有若干个反例,在客观上足以说明拥林派所谓的“嫁祸”论不过是一种玩弄双重标准的文字游戏。
宝玉只见藕官满面泪痕,蹲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 ...忽见一婆子恶恨恨走来拉藕官,... ...宝玉忙道:“他并没烧纸钱,原是林妹妹叫他来烧那烂字纸的。你没看真,反错告了他。”藕官正没了主意,见了宝玉,也正添了畏惧,忽听他反掩饰,心内转忧成喜,也便硬着口说道:“你很看真是纸钱了么?我烧的是林姑娘写坏了的字纸!”(第58回)
——藕官在大观园内烧纸,遭到婆子的训斥。贾宝玉欲为藕官开脱,遂也祭起林黛玉做“挡箭牌”,称藕官烧纸的违规行为是林黛玉指使的。按拥林派的逻辑,不管有没有对黛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只要是把某种嫌疑丢给了林黛玉,就算是“嫁祸”于黛玉。这个地方,贾宝玉已经把违规烧纸的嫌疑丢给了林黛玉。但这些拥林派论者为什么不说贾宝玉“嫁祸”林黛玉呢?
金家媳妇兴兴头头找鸳鸯,只望一说必妥,不想被鸳鸯抢白一顿,又被袭人平儿说了几句,羞恼回来,便对邢夫人说:“不中用,他倒骂了我一场。袭人也帮着他抢白我。”邢夫人问:“还有谁在跟前?”金家的道:“还有平姑娘。”凤姐儿忙道:“你不该拿嘴巴子打他回来?我一出了门,他就逛去了;回家来连一个影儿也摸不着他!他必定也帮着说什么呢!”金家的道:“平姑娘没在跟前,远远的看着倒象是他,可也不真切,不过是我白忖度。”凤姐便命人去:“快打了他来,告诉他我来家了,太太也在这里,请他来帮个忙儿。”丰儿忙上来回道:“林姑娘打发了人下请字请了三四次,他才去了。奶奶一进门我就叫他去的。林姑娘说:‘告诉你奶奶,我烦他有事呢。’”凤姐儿听了方罢,故意的还说:“天天烦他,有些什么事!”(第46回)
——邢夫人命鸳鸯的嫂子(金文翔媳妇)去劝鸳鸯安心嫁与贾赦为妾,没想到鸳鸯反而痛骂了她嫂子一顿,平儿、袭人也在一旁帮腔。于是,这金文翔媳妇干脆告到邢夫人那里,虽然因为凤姐在场而不敢直接告平儿的黑状,但由于她毕竟当着邢夫人的面说出了平姑娘也在现场的话,这就难免引得邢夫人迁怒于平儿。以邢夫人平时愚顽的作风的来看,一场针对平儿的劈头盖脸的训斥,似乎难以避免。而凤姐及其手下的丰儿又怎样设法保护平儿的呢?这还是拿林黛玉作了“挡箭牌”——两个人故意一问一答演双簧,一个人假称平儿被林黛玉叫去了,另一个还故意撒谎说林黛玉天天麻烦平儿有事!依拥林派“嫁祸”论的逻辑,这又是不是凤姐、丰儿“嫁祸”黛玉,有意向邢夫人暗示平儿的言行系由黛玉指使呢?看起来,不仅是贾宝玉要“嫁祸”林黛玉,连凤姐、丰儿也跟这位林姑娘有些过不去!只是怎么书中人人都要“嫁祸”黛玉呢?是书中这些人物都有问题,还是拥林派自己的思维出了问题?
(作者:郑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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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修订时间:2024-12-20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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