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断”是高阳融艺术想像与学术考辨于一体,写尽曹、李两家由朱门绣户、锦衣玉食到家道中落乃至籍没归京的荣辱盛哀过程的历史小说。用作者的话说,写的是“曹雪芹的故事”——曹雪芹如何“十年辛苦”创造了贾宝玉和《红楼梦》,是高阳的写作动机。《红楼梦》是否为曹雪芹的自叙传这个问题历来争论不休,高阳以小说的形式婉曲铺陈了他的看法。
《秣陵春》是第一部,高阳揣摩曹雪芹原意,以鼎大奶奶的自尽来曲释“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从而开始了
苏州织造李煦家族的中落和衰败。...
高阳(1926-1992),当代作家。本名许晏骈,字雁水。笔名郡望、吏鱼等。浙江杭州人。大学未毕业,入国民党空军军官学校,当了空军军官,随军赴台湾。曾任国军参谋总长王叔铭的秘书。退伍后任台湾《中华日报》主编,一度出任《中央日报》特约主笔。
高阳的创作始于1951年,专门写作历史小说。发表的第一部历史小说《李娃》一鸣惊人,《慈禧全传》、《红顶商人》、《胡雪岩》、“红楼梦断”系列等使他成为当代知名度最高的历史小说家之一,读者遍及全球华人世界。高阳的历史小说注重历史氛围的真实、又擅编故事,论者称其“擅长王笔白描,注重墨色五彩,旨在传神,写人物时抓住特征,寥寥数语,境界全出”。一生著作凡九十余部,约105册。
(兴亡悲剧,顾名思义是历史兴亡感的流露,但这种兴亡感往往与情缘糅合在一起,小家的悲欢离合与国家的盛衰兴亡交相辉映,缠绵悱恻。虽由家国悲剧衍化而来,但它们不单是家国覆灭的悲痛,更在于通过朝代的变更,传达对整个人生的空幻之感。纳入我们视野的清初兴亡悲剧包括:主要是传奇,有吴伟业的《秣陵春》、徐石麟的《浮西施》、洪升的《
长生殿》、孔尚任的《
桃花扇》等。此外,吴伟业的杂剧《
临春阁》、《通天台》虽然其中没有占主体的爱情素材,但仍不失是一部部抒发兴亡之感的剧作。它们将兴亡与情缘转化为审美的艺术形式,强调悲剧境遇,在审美效果上以感伤、哀艳为特色,这恰恰是中国悲剧精神的集中体现,笔者力图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阐释。)
吴伟业的《秣陵春》是清代最早一个体现此情怀的传奇。剧中徐适与展娘同为前朝南唐名门要将的后代并忝作近邻,随着改朝换代,曾经的门庭若市,人丁兴旺,如今只落得凄凄惨惨戚戚,朱门洞敞,全不似旧时情况。徐适书剑飘零,浪迹金陵,不热衷于仕途,成日把玩古董打发日子,展娘家父黄济将军府也是门庭冷落,担心自己年衰,女儿展娘无所依傍,因梦中重温前朝皇人保仪(展娘之姑,南唐后主之妃)替其择婿一事,更添几分惆怅。正巧,虚幻化为实,保仪仍借在天之灵,几经周折,完成这一诺言,徐适与展娘喜结良缘。虽然小家得以团聚,然而看《秣陵春》收场诗才恍然若初醒,“门前不改旧山河,惆怅兴亡系绮罗,百岁婚姻天上合,宫槐摇落夕阳多”,岁晚暮迟,徒留惆怅,百年好合的婚姻只能系于上天的安排,实则无奈,山河依在,人的面目改!
《秣陵春》将兴亡感寄寓在剧中人物的主观情感之上,与爱情的悲欢离合没有必然联系。南唐将军黄济出场时“歌钟零落,花没旧昭阳。老去悲看故剑,记当年、笳吹横江。伤心处,夕阳乳燕,相对说兴亡”的自我介绍;徐适拜谒后主庙时“藓壁画南朝,泪尽湘川遗庙。江山余恨,长空黯淡芳草,临风悲悼,识兴亡断碣先臣表”的悲歌;就连深闺秀女展娘也发出“朱门洞敞,全不似旧时情况”的感叹,借人物的身世之悲及主观情绪流露出亡国之痛。剧中第一出《尘引》中说到:“闷把残编谁是,剩有相思字。玉笙吹彻风流子,吾辈钟情如此。一卷澄心堂纸,改抹莺花史”,将故国之思改写到爱情的笔调之中。其实剧中并无过多两人之间情意缱绻的场面描写,钟情的并非专指展娘与徐适的爱情,实为恋旧情结,相思是对故国的思念。剧中的重要道具 —— 古董如玉阗杯、宜官宝镜等,都是南唐旧物。收藏古董既是剧中人的主观嗜好,也表现出作者对历史的追怀。爱情只是辅助线条,放在两个朝代中,两个“大家”都对他们给以成全。从结构上说,兴亡感也主要体现在前半部分对前朝皇人的虚幻性描写中,而后半部分体现出作者在现实人生道路上的徘徊。这种徘徊将在第二部分进行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