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窦秀才书》是唐代文学家
韩愈在谪阳期间(公元804年)写给窦存亮的信。此信前段,韩愈自述一生努力经过和当时遭遇,反映自己初到阳山后,一时尚难适应,故心情亦十分恶劣。接着表扬窦存亮虚心向学和
不耻下问,对窦存亮专心向慕予以肯定。
愈白:愈少驽怯②,于他艺能,自度无可努力;又不通时事,而与世多
龃龉③。念终无以树立,遂发愤
笃专于文学。学不得其术,凡所辛苦而仅有之者,皆符于
空言而不适于实用,又重以自废。是固学成而道益穷④,年老而智愈困。今又以罪黜于朝廷,远宰蛮县,愁忧无聊,瘴疠
侵加,喘喘焉无以冀朝夕⑤ 。
足下年少才俊,辞雅而气锐,当朝廷求贤如不及之时,当道者又皆良有司,操数寸之管,书盈尺之纸,高可以钓爵位,
循次而进,亦不失万一于甲科⑥。今乃乘不测之舟,入无人之地,以相从问文章为事。身勤而事左,辞重而请约,非计之得也。虽使古之君子积道藏德,遁其光而不曜,胶其口而不传者,遇足下之请恳恳,犹将
倒廪倾囷,罗列而进也。若愈之愚不肖,又安敢有爱于左右哉!顾足下之能,足以自奋;愈之所有,如前所陈。是以临愧耻而不敢答也。钱财不足以贿左右之
匮急,文章不足以发足下之事业,
稛载而往,垂橐而归⑦,足下亮之而已⑧。愈白。
①
朱子《
考异》:“窦下或有存亮字。” 廖本题注:“公时以言事黜为阳山,故云‘远宰蛮县’,贞元二十年作。”
方成珪《昌黎先生诗文年谱》亦系于是年。
⑤
喘喘:喘,通惴,《释义》:“惴,本亦作 ,又作喘。”惴惴,恐惧貌。《诗·小雅·小宛》:“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以上言己之处境与心情。
⑥ 沈钦韩云:“《通典》卷十五《选举三》:‘秀才之科久废。而明経虽有甲乙丙丁四科,进士有甲乙二科,自武德以来,明经唯有丁第,进士唯乙科而已。’唐中叶以后,《登科记》、《摭言》所载通为一榜,未审甲乙合并或废甲单举乙乎?自是文人称谓,惟名第居前者号为‘甲科’。”
⑦
稛载:满载。旧时常以“
稛载而归”为赞商人获利而归的敬语。垂橐:向下挂着袋子,即挂着空袋子。《国语·齐》:“诸侯之使,垂橐而入,
稛载而归。”
韩愈反其意而用之,说窦秀才来时满怀希望,归去却一无所获。
韩愈(768--824)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人。郡望
昌黎,世称
韩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称韩吏部。谥号“文”,又称韩文公。他三岁而孤,受兄嫂抚育,早年流离困顿,有读书经世之志。20岁赴长安考进士,三试不第。德宗贞元八年(792)登进士第,任节度推官,其后任监察御史、
阳山令等职。宪宗即位,为国子博士。后又历官至太子右庶子。元和十二年(817),从
裴度征讨淮西
吴元济叛乱有功,升任刑部侍郎。元和十四年(819),宪宗迎佛骨入大内,他上表力谏,为此被贬为潮洲刺史。移袁州。不久回朝,历官
国子祭酒、吏部侍郎等显职。卒于长安,
韩愈在政治上力主加强统一,反对藩镇割据。思想上尊儒排佛,以孔孟道统的继承者自居。他反对六朝以来的形式主义的骈偶文风,大力提倡古文,和
柳宗元共同领导了中唐
古文运动。
韩愈是唐代著名散文家。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潮洲韩文公庙碑》)。
韩愈的议论文内容广博,体裁不拘一格,如《原道》、《论佛骨表》、《师说》、《进学解》等,立意新颖,观点鲜明,大胆坦率,战斗性强。他的
碑志文“随事赋形,各肖其人”(《
韩愈志》),创造性地把《左传》、《史记》的传记手法运用于碑志,塑造了一大批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使碑志这种历来枯燥无味的文体增辉生色,其中有的作品已成为优秀的传记文学,如《
柳子厚墓志铭》等。《送孟东野序》、《送董邵南序》等赠序,手法多样,使赠序发展成为一种富有文学性的实用性的文体。《答崔立之书》等书启,因人陈词,情真意切。韩文雄奇奔放,汪洋恣肆,“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
苏洵《上欧阳内翰书》)。深于立意,巧于构思,语言精练,富有创造性。其诗亦别开生面,勇于创新,工于长篇
古风,采用散文辞赋的章法笔调,气势雄浑,才力充沛,想象奇特,形成奇崛宏伟的独特风格,开创了李、杜之后的一个重要流派,纠正了大历以来的平庸诗风。代表作有《山石》、《
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等。七律《左迁蓝关示侄孙湘》、七绝《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助教》,也是脍炙人口的名篇。但他过于追求新奇,不免流于险怪,强调“
以文为诗”,又不免使诗变成“押韵之文”。有门人李汉所编《昌黎先生集》传世。宋魏仲举所辑《五百家注音辨昌黎先生文集》40卷、《外集》10卷较完善。诗注以方世举《
韩昌黎诗集编年笺注》、今人
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较好。事迹见新、旧《唐书》本传。
这是
韩愈在谪阳期间(公元804年)写给窦存亮的信。窦存亮,长安人,生卒年待考。他想专程到
阳山跟随
韩愈,请教作文的方法。窦存亮在来
阳山之前,大概曾写信给
韩愈,征求
韩愈的意见,以弟子身份师事韩愈。但韩愈并不以
师长自居,立即给窦存亮回信,一是向他倾诉了自己贬谪
阳山的苦闷心情;二是满腔热情地对窦存亮给以称颂。这也体现了
韩愈与学生弟子间
推心置腹,诚以相待的精神,这在讲究师道尊严的封建社会,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何焯曰:“其诚有志于道者邪?抑者名也?姑为是言以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