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丛书的
策划、
编辑,正是基于这一彻悟之上,对图和文的采集、插接、修剪和编排费了不少心思,力图使图文在时空两个层面上结合,时而同步,时而分离,时而重叠,时而交错,时而观照,时而融合。
在—座城市里住的时间再长,也仍是槛外人。因为在他之前,之后,这城市都一如既往,好像从来不曾有过他一般。更不要说,即便在他的有生之年,经历的,看到的,听说的,也实在是那么有限。
我们虽是上海的住民,却像匆匆途经它的过客。我们住进了旅店,首先需要找一份导游图,打开近期的新闻报纸,翻找几个熟人的电话号码,然后慢慢熟悉周围的街区:
超级市场、饭馆、书店和电影院……上海简直深不可测,它总是这么闪烁其词地向我们展示某些片断。当我们自以为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它里面生活时,我们仍然是槛外人——因为我们常常会对新看到的,刚发现的,甚至原以为习以为常的人和事,意外的细节和戏剧性,表示惊讶。而惊讶,恰好表明我们这一刻之前还是槛外人。
我自己何尝不如此呢?当我和你们—样如此集中地览阅到这堆老上海照片时,“惊讶”便是我的第一感觉(尽管其中也有“老面孔”)。惊讶起因于无知,也起因子对自己已知的推翻。
在老上海怀旧已成为一种时尚的时候,我追求的不是知识,而只是“惊讶”。它让我确认自己的槛外人身份,所以只是览阅,只是旁观,除此简直—无所为。生活是必须投身进去的,但图书,包括照片,它的引人入胜之处只是我们的想象。这座城市的住民,想象力早已被实用目的所排挤,除非他们恢复览阅的能力,无边逦思的能力,而不再一味追问:怎样做?真相何在?有何用?
照片正如生活,本没有顺序,没有目录,没有主次。我们的反应,也应该是即兴的、恣意的、本能的。当然知识总是不失时机地介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如何判断,怎样取舍。那么好,让知识和即兴并存吧。知识是导游图,它提醒我们抓住要点,免走弯路,强调有效;即兴则是漫步,它是槛外人的闯入和流连。面对照片,让我们一起想入非非,在不辨方向,感到晕眩时,再看身边带着的导游图也不迟,不必担心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已逝的时光中获得览阅和迷思的双重快乐——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