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苏呐依要用较硬的梨木、桑木、杏木或核桃木,然后旋制就行了。比起我们
维吾尔族的热瓦甫、弹拨尔那些乐器,这是比较简单的。”说着,拿起一个苏呐依让我看:“苏呐依由管身、芯子、气牌和管哨组成。第一步就是做管身,画好管身图样刨出来,然后把管身掏空。”他拿起另外一个刨好的木料,用小刀、凿子轮换着掏空管身,洁白的木屑在空中翻飞。作坊外面紧邻着葫芦园,吾甫·卡德尔告诉我,乐器制作在当地并不是主业,当地人种植葡萄和葫芦,收入还不错。
吾甫·卡德尔麻利地做好了苏呐依的管身,上小下大,呈喇叭口状。紧接着就是要在管身上开8个圆形按音孔了。阿瓦提镇文化馆馆长艾布力·塔里甫告诉我:“苏呐依正面第一个孔偏左,便于小指按孔。背孔设在与正面第七孔对应处上方,那是控制高音的发音孔。开好孔以后,要在管口插一个芯子。芯子是一个铜制的空心圆锥体,上口安置管哨,中间套有气牌。”我赶紧看管哨,那是用芦苇制成的双簧哨片,发声比较灵活,这是苏呐依的特点。
艾布力·塔里甫拿起哨头让我们看:“哨头是活动的,可以根据吹奏的需要更换哨头。新疆各地苏呐依的形制大体相同,只有管体长短、音域高低之别。不过,有的苏呐依工艺特别讲究,要镶嵌骨质花纹和钻石,非常名贵。”
在吾甫·卡德尔开始雕刻管体外的花纹时,我向亚森·木合甫力问起有关苏呐依的由来,他说:“说起来这也是从古代伊朗(波斯)传进来的, 在新疆克孜尔石窟寺的壁画中就有苏呐依演奏的场面。现在苏呐依也在西亚和中亚的许多国家流行,虽然名称不太一样,但都是一个乐器。”据史料记载,苏呐依传入中原的时间应该在16世纪初,当时称之为“唢呐”。明朝王圻《三才图会》记载:“‘唢呐’其制如喇叭……不知起于何代,当是军中之乐也。今民间多用之。”清代宫廷将其列入《回部乐》,称苏尔奈。由此看来,包括苏呐依在内的乐器如排箫、笛、铜角等,它们随往返于丝绸之路的商旅或迁徙的民族,在东西方传播,已经很难探寻何处才是源头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公元10至14世纪,伊斯兰教传入新疆,
维吾尔族乐器随之经历了一次深刻的变革,出现了许多新乐器,如萨它尔、弹布尔、热瓦甫、锵等,除了个别乐器如木笛、唢呐、手鼓等幸运地延续了古老的文化基因外,其它很多乐器都成了文物。至此,新疆基本完成了音乐文化的自省和定型。
当吾甫·卡德尔把这些流程一气呵成时,一个崭新的苏呐依出现在我们眼前。我摩挲着这个积聚着巨大爆发力和能量的小乐器。“你还记得在吐鲁番看那孜库姆的情景吗?”亚森·木合甫力问我。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突然想起在动物模拟舞蹈那孜库姆中,苏呐依就是节奏的掌控者,而吹奏苏呐依的艺人无疑就是高明的指挥家。技艺娴熟的民间艺人,根据场上的气氛,即兴发挥,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调动着苏呐依,让那些那孜库姆的扮演者扮成鸡鸭,憨态十足地满场飞奔,逗得观众大笑不止。
从演奏风格上看,唢呐大体分南北两派。在我国北方地区,唢呐大多用于民间节庆、婚丧嫁娶和戏剧场面,常与打击乐配合使用。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在夸张的大红色彩中,无数的唢呐一起吹响,中国人性的美丑都在这撕裂人心的声音中一起接受评判。南方的唢呐则另成一派,自有其别具一格的特色。新疆的苏呐依主要出现在
维吾尔族盛大的节日活动、婚礼喜庆中和杂技表演的广场上。大家熟知的高空王子阿迪力,就是依靠苏呐依的节奏,在高空中表演出一系列令人目瞪口呆、甚至窒息的动作。
一个小小的唢呐在500年间,既出现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西域新疆,也出现在秋风冀北、高粱红遍的北方燕赵,更出现在杏花春雨、烟色迷离的江南数省,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无论哪里的风土都给了它以无限营养,让它在广袤的土地上激越地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