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是当代诗人
闻一多所写的一首长诗。这首诗一反诗集中其它作品朦胧、隐晦的象征情调,以素朴的语言和直白的描写,入木三分地勾画出一副军阀征战年代广大乡村人烟断绝、十室九空的凄惨景象,以荒村的巨大不幸直接抒写了诗人对社会、对世事的不平和愤懑。
……临淮关梁园镇,一百八十里之距离,已完全断绝人烟。汽车道两旁之村庄,所有居民,逃避一空。农民之家具木器,均以绳相连,沉于附近水塘稻田中,以避火焚。门窗俱无,中以棺材或石堵塞。一至夜间,则灯火全无。鸡犬豚等觅食野间,亦无人看守。而间有玫瑰芍药犹墙隅自开。新出稻秧,翠荡宜人。草木无知,其斯之谓欤?
诗人在诗前以小序的形式告诉读者,这是他在读了民国十六年(1927年)5月19日《新闻报》的一则报道后有感而发。当时北伐军在安徽境内与奉系军阀张宗昌部混战,“临准关梁园镇间一百八十里之距离,已完全断绝人烟”生灵涂炭,百姓罹难,诗人“但伤民病痛,不识时忌讳”,遣悲愤之情于笔端,写成此诗。
《荒村》以诗意的笔触描写人间的苦难,把深深的同情给子了逃亡的农民;直接抒写了诗人对社会对世事的不平和愤懑。“他们都上哪里去了?”诗人善于用简洁直载的问句把我们立即带入诗境,如同《死水》的手法一样,对于荒村破败反常的景象,诗人是用绘画艺术作形象表现的:“虾蟆蹲在甑上/水瓢里开白莲/桌椅板凳在田堰里飘着/蜘蛛的绳桥从东屋往西屋牵?”门框里嵌着棺材,窗棂上镶着石块,镰刀快锈出了泥,鱼网在灰堆里腐烂。从生活用具、生产工具到农民的住房,破败如此,令人惨不忍睹。接着,长诗又一次呼喊:“天呀!这样的村庄都留不住他们!”笔锋转折,出现了自然的美景:“玫瑰开不完,荷叶长成了伞/秧针这样尖,湖水这样绿/天这样青,鸟声像露珠这样圆。”如此幽美而生机盎然的田园风光,却留不住世代居住的主人,美的境界与荒凉凄惨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和杜甫“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是同一写法。诗人还通过想象,使景物拟人化,写猪、牛、鸡、鸭游走散离,回忆主人的关心,想到过去“那稻草多么香,屋子多么暖!”不禁“滚下了一滴热泪”,它们晓得“大家挤作一堆,脸偎着脸……”至此,诗人顺理依情地呼唤:要它们告诉主人“叫他们回来!叫他们回来!”诗里分层次地写荒村“多么古怪多多么惨的景象”,又反复焦灼呼唤主人回来,最后再次叹息:“天呀/这样的村庄留不住他们/这样个桃源/瞧不见人烟!”这里有含泪的幽默,更对战乱造成的生灵涂炭,表示深深诅咒。
这首诗前面引了1927年5月19日《新闻报》的报道。这首诗完全根据上面的记述铺写成诗。读这首诗,除了被诗境诗情感动震撼之外,人们还会有几点想法。第一,闻一多从写《红烛》时奉行唯美主义而到写《荒村》时,从“纯形的境界”走了出来,自觉地“要生活磨出来的力”,描绘了诗人突破旧我,在思思想和美学上有了大的跨步。第二,一段新闻记事和诗并列,正好使我们认识闻一多在中国新诗史上的贡献,他主张新诗要有格律,新诗要有建筑美、绘画美、音乐美,他认为想象力和情感是诗生命的内在要素。他在诗创作的道路是不断探索和认真实践这些主张的。《荒村》是他把生活升华,提纯为诗的最好证明。第三,中国向来缺乏叙事诗的传统,五四新诗运动以来虽经提倡,但仍未能将“故事”与“诗”间的媒介与化合做好,闻一多早在1922年写的《<冬夜>评论》里探讨过中国缺少叙事诗的原因;他早期在《红烛》中收有《李白之死》《剑匣》的长诗,尝试过叙事诗的创作:40年代他提出过“诗的小说化”的主张。《荒村》注意到叙事与意象营造、暗示力的结合、张力的包孕与强化等等,他以这首诗的创作为叙事诗的发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和启示。
上海大学副教授、诗人
戴达:《荒村》注意到叙事与意象营造、暗示力的结合,汲取西洋诗的“荷马式的直喻”,为叙事诗发展提供了启迪性的经验。(《新诗鉴赏辞典》)
现代作家
周良沛:诗的最后将荒村说成“这样一个源”,以唯美歪曲子现实,但那锈、鱼网、荷叶、白遽等等等等,都像画家写生素描,加以着色,成一幅彩色缑纷的画。(《闻一多诗选》)
现代作家张劲:《荒村》一诗里,那野外自艳的玫瑰、荷叶、秧针、湖水与村子里“虾蟆蹲在甑上,水瓢里开白莲”的古怪景象相对照,更突出了荒村之凄凉,农民之悲苦,诗人那一支多彩的笔直指新旧军阀,写景着色已经跟优愤国事交织在一起了。(《闻一多研究丛刊》)
闻一多(1899—1946),原名闻家骍,又名闻多,湖北水人。“新月派”代表诗人之一。其诗作着意格律,语言绚丽精炼,风格沉郁凝重。著有诗集《红烛》《死水》学术著作有《神话与诗》《楚辞校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