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搬家要落雨》是一部非虚构作品,是作者离开故乡长达二十余年的生命长旅中,首次对故乡的深情回眸与深刻书写。其着笔跨度从20世纪80年代延续至今,描摹与解构了他的故乡与自己内心的成长秩序。作者以家乡的草物为切入点,通过对山上的学堂、家乡的老井、门前的草垛等“物”的描写,在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自省与反思中,表达了对故乡的眷恋与感怀之情。其温暖、清新、诗性、雅致、哲思的笔调,在不经意间击中读者的心灵,表达了走出大山的一代对故乡的温情记忆,为漂泊者提供了返回记忆中故乡的种种可能。
《蚂蚁搬家要落雨》既是凌仕江对故乡的温情回眸与诗意想象,也是他对生命起点的反复确认与自我省思。他以清峻孤高的语调将沉寂的乡村再次唤醒,用闪光的激情将乡下“鲜得冒烟的故事”再次点燃。凌仕江以《老屋》《嫁妆》《江湖》《麦田》《陪伴》为主题精心同构的五组系列散文,情感激越却冷静克制如暗流涌动,意境开阔但细节分明似针芒闪烁,仿佛一曲苍凉雄浑、深沉幽怨的现代乡村交响乐,其间氤氲着古今同唱的悲悯和千载共吟的忧郁气息。一册乡村奔来眼前,读之使人悲欣交集。
凌仕江的散文底色总体上是忧郁的。他以敬畏、尊重、发见、批判农村现实的理性审美和卓越的技艺,通过对故乡人情风物的真诚追忆和怀念,最终以诚实的文字生动地呈现出精神的家园和灵魂的故乡,既是对历史乡土文明的有益追溯和回忆,也是对现代乡土文化的艺术想象或重塑。这系列笔法稳健随意尽兴的性情美文,源自故乡地脉深处,一直滋润着他的心灵,像村里那口寂寞的老井,“即使一时沉默,也要永久清亮”。曾经洗礼过他浑浊血脉的清澈小溪,又从他心灵的深处通过澄静婉转温润如泪的文字长河,试图流回故乡去灌溉那一方日渐枯竭的净土,“三千次想起丘陵,三千尺热泪长流”。而凌仕江呈现给读者的“纸上的故乡”,他文字里那些鲜活的故乡人事,显然还具有“乡村志”的历史意义和价值。他关于川南丘陵地区那个时代的乡村人事记录,完全可以当作田野考察的珍贵史料来研究;他对农村贫瘠的精神生活表示忧虑和同情,对众多男女“光棍”或懒汉的人生命运看似刻薄的揭示之外更多却是无边的悲悯与哀怜,是对“活着并痛苦着”的一代乡下亲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义愤和无奈。
凌仕江说:“我的愿望是能把‘蚂蚁搬家要落雨’的句子延伸出一篇美文,这种决心有种巨大的力量拯救我的记忆”。他不是写出一篇而是写出了一部温暖动人的作品,而且,他写出的是一代人的共同记忆。他再三回眸的那个被反复传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家乡,是所有农村人的故乡,因此,他写下的这些泥土芬芳的文章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田园挽歌,还是一部农耕文明向现代社会跨越嬗变的“乡村印象”。凌仕江其实早已发现,“一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分别”。纵有为乡村精神回溯的妙术,华丽唯美的“纸上的故乡”毕竟无法承载如今的小康生活;何况,归来已不再年少,面对急剧转型的乡土社会和缓慢蝶变的当代农民,与其陶醉沉湎于那种“体温和颜色”都已变异的乡愁,倒不如像兴建“花隐谷”那样,重建一个与时俱进的、理想的心灵故乡。
第十届四川文学奖授奖词:作者在多年创作中拥有三个向度:一是写西藏;二是写故乡;三是写日常。本书无疑是对故乡的一次深情打量。这种打量更多的是平视、侧视甚至内视,让那些搅动肝肠的人与事,跨越时空流动为一幅幅蒸腾着烟火气的生活画卷。全书50余篇散文,或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深情的笔触、富含细节的观察、诗性的文体,成就了一部充满诗性话语与蜀地红壤构造的“纸上建筑”。
凌仕江,生于四川自贡
荣县,现任《青年作家》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曾获首届中国西部散文奖、“五个一”工程奖、第五届珠穆拉玛文学艺术奖、全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全国报纸副刊散文金奖、第四届冰心散文奖(散文集)、第六届老舍散文奖、《创作与评论》2013年度奖、人民文学游记奖、首届浩然文学奖、首届丝路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