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话,是
赣南(主要分布在
赣州)地区
客家语方言的统称,主要有本地话(老客话)、广佬话、宁石话三种口音;在《
中国语言地图集》中,赣南话被分为客家语宁(都)龙(南)片和于(都)桂(东)片。不同口音交汇处,相互间的影响十分明显,形成较为复杂的口音交叉。
基本简介
赣南话一般指分布于赣南地区的客家语方言,统称
赣南客家方言,其分布区与闽西客家语、粤东北客家语分布区构成了客家大本营。在《
中国语言地图集》中,赣南话被分为宁龙片和于桂片;实际上,赣南话主要可以分为三种口音:以赣县话为代表的老客话,以寻乌话为代表的广佬话(新客话)以及宁石口音。但由于各种口音分布的复杂性,特别是不同口音之类相互影响,故三种口音还不一定能反映赣南话的全貌。
分布状况
从整体上来说,赣南话可以分为中心片和环形片两大层次。中心片包括赣县、南康、大余、于都、兴国南部、信丰北部、上犹和崇义两县东南部。其方言内部比较统一,在历史上这些地区虽然曾分属南安府和赣州府,但很难找出区分两府方言的突出特点。在环形片内部,又可以再分为宁石小片、散形小片和交叉小片,宁石小片包括宁都、石城两县;散形小片包括定南、龙南、寻乌、会昌东南部、瑞金东部、上犹和崇义两县的西北部;交叉小片包括中心片和环形片的交接地带,即信丰南部、安远、会昌西北部、瑞金西部、兴国中北部,它们既有环形片方言的某些特点,同时又有中心片方言的某些特点。
中心片以元明时期从赣中迁入的居民加上一部分唐宋时期迁入的北方居民为核心,在语言特征上与赣中方言有许多相似之处。虽然中心片内也杂居着明末清初闽粤倒迁客民,在语言上也受到了影响,但总的来说,他们还是保留着自己语言的原有特点,而将闽粤倒迁客民的语言同化了,他们自称说的是“本地声”,称对方说的是“兴宁声”“河源声”“福建声”等等。环形片的宁石小片基本上以晋至唐宋时期迁入的居民为基础,保留着唐宋语言的基本特点。交叉小片是几个时期迁入的居民聚居之地,但又受明末清初移民的影响较大。散形片是明末清初闽粤倒迁客民集中的地方,他们迁来的时候就自成村落,因而基本上保留了原来的风俗习惯,保留了闽粤客家语的基本特色。
在一些边缘地区,因受邻方言的影响,往往具有邻方言的一些特点。例如:宁都的肖田、东韶两乡,因与赣方言区的南丰、宜黄、乐安等县接壤,故其方言赣语的成分很浓;会昌的周田乡一带,因靠近闽西,其方言与武平客家语相似;定南的九曲,天花及龙南的杨村一带则与粤东和平县相邻,其方言亦与和平相似;大余西南的游仙一带,地接南雄,方言与南雄相似;崇义的丰州一带,与湖南汝城为邻,其方言亦与汝城相近。
发展历史
新客
清代初年,由于社会政治、经济等多方面的原因,造成了以广东嘉应州、福建汀州府为中心策源地的闽粤客家大迁徙。其中,不少人迁至赣南。特别是在清廷平定了三藩之变及客家人的反清战争之后,赣南人丁稀少,田地荒芜。为开垦荒地,增加田赋,清廷颁发了募垦令。于是,大批闽粤客家人在原先就已在赣南屯垦的“新民”的招引下,纷纷迁到赣南来。于是,一时间“赣水东西之客家,十九皆闽粤之人”。《南康县志》载:“雍正九年,东粤新民五十一户入籍南康。”“自雍正九年新民立籍,招来垦辟,至今(指乾隆时)土著之民渐居其少,外来之民日居其多。”《瑞金县志》:“瑞邑山陬僻壤,界连闽粤,土著十之二三,流寓十之六七。”连紧邻广东的定南县也因“广东异籍贫民来此垦种,异籍环处,日渐繁剧”。
赣南师范学院
罗勇教授在《略论明末清初闽粤客家的倒迁入赣》一文中提到:明末清初,江西特别是赣南由于受清兵铁蹄的蹂躏,经过几十年的战乱,人口锐减,田地荒芜。而此时,闽西粤东经朱明一代的繁衍生息,人口膨胀,人多地少的矛盾日益突出。据地方史料文献记载和研究者实地考察证明,赣州境内的客家人,30%是“老客”,70%是从闽粤等地回流的“新客”,这些闽粤客民后裔倒迁入赣州又以明清时期为多。赣南是客家民系的重要发祥地。另一方面,明末清初,大批的闽粤客家人返迁江西特别是赣南,这一事实表明赣南在客家民系的发展壮大中同样作出了重要贡献。罗勇教授在他的论文《略论明末清初闽粤客家的倒迁入赣》中有这样的论述:“现今赣南各县闽粤返迁客民后裔所占的人口比例大体是:
寻乌、
安远、
全南、
定南、
龙南、
信丰、
南康、
大余、
上犹、
崇义等县约占70—90%;
赣县、
兴国、
于都、
会昌、
瑞金等县约占50—70%;
宁都、
石城较少,约占20—30%”。“目前赣南居民的格局是在明末清初闽粤客家大批倒迁入赣之后形成的。”而且闽粤客家大批倒迁入赣后,又不仅仅局限于赣南地区,他们中的一部分进入赣南后又继续北上,到达赣中、赣西北、赣东北甚至再转徙湖南、四川等地,使客家民系得以进一步发展壮大。因此,赣南既孕育了客家又发展壮大了
客家民系。赣南在客家民系的形成发展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老客
由于时代久远,赣南“老客”的成分相当复杂。
春秋以前,至迟在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的五岭之戍以后,赣南就迁入了大量的中原汉人。汉时,为了征服东越与南越,朝廷曾多次派兵驻屯,梅岭、大庾因守将梅捐、庾将军而得名。汉高祖六年(前201年),为了加强对赣南的管理,在秦代只有南野一县的基础上,在赣南增设了于都县和赣县,可见当时的人口一定不少。东汉时,豫章郡的人口由全国第53位(公元2年)跃居前4位(公元201年),净增人口居全国第2位。赣南在当时虽然不是豫章郡中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但我们也可以逆料其繁盛。
尚有谱谍资料可查的赣南老客,大都是南北朝以后迁入的。如宁都县城梅江镇赖氏在南朝元嘉年间由浙江松阳迁来,南康县蓉江镇岭背奚氏、东门村千秋坪袁氏在隋代从河南开封迁来。唐宋时期迁入的更多。如石城县今存44姓,宁都还有46姓。明代初年,赣南人口流失严重,田地荒芜,而赣中一带人口密度大至“肩摩袂接”,于是朱元璋下令奖垦,南昌、吉安等府大批人口迁到赣南。
相互影响
在赣南,由于居民迁入的时间和来源的不同,所以,到处可以看到同姓不同宗的现象。例如:
上犹县城五福堂李氏始祖李钦来自新喻泉圹,是唐西平王李晟第七子李宪的后裔。李宪也是来江西的李氏始祖。而同县的其他李氏则是明清之交从广东、福建迁来的,是福建上杭
李火德的后裔。前者为老客李氏,后者为新客李氏。
上犹县刘氏也有两支。《刘氏家谱》云:“始祖来自黄沙鸭子湖,从吉州卢陵墓迁来。”是为老客刘氏。另一支则是清康熙、乾隆年间从广东兴宁迁来的。是为新客刘氏。
上犹县《朱氏族谱》载:朱氏七十二世朱仕开,居吉安府……至八十六世朱朝炳、朱朝焕兄弟又迁至江西龙泉(遂川)。大约在宋末元初,有一支朱姓迁来上犹石溪洞定居,与老客李姓来犹始祖同时。今县城水南朱姓就是从石溪洞搬来的,是为老客朱氏。而营前大潭塅的新客朱氏则是清康熙年间从广东迁来的。
由同姓不同宗的现象可以看出,不同口音的赣南话相互产生的影响,这种影响在不同口音的交汇处最为明显。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形成了现代赣南话的面貌。
词汇
与闽西、粤东的客家人一样,赣南客家人也讲“亻厓话”【亻厓([ηai]),语(其他方言较少)】。因此,“亻厓话”就几乎成了客家语的代名词。尽管赣南话有较多口音,但是内部的相同点也很多。
赣南话词汇与普通话词汇相同的地方很多,但无论在词形还是在词义方面,都有自己独有的特色。
如:
被(被子) 皮(皮肤) 晓(知道) 地(坟墓) 禾(稻子)
衫(衣服) 雹(冰雹) 岽(山顶) 坳(山窝) 屋(房子)……
古代汉语演变为现代汉语,在词汇方面的一个重大变化,就是单音词大量复音化,由单音词为主发展到复音词为主。据此,可以说客家语的词汇的面貌比较古老。
如:
眼:在赣南话中,“眼”除了指眼睛之外,凡“孔”“洞”的意思都称“眼”。例如木板上的孔、衣服上的孔、纸上的孔、墙上的洞等等,都叫做“眼”;又如人体上的“耳朵眼”“鼻公眼”“肚脐眼”“屎眼”(肛门)等等。此外,“眼”还可当量词,如“一眼井”“一眼塘”等等。
屎:在赣南话中,“屎”除了指大便外,还指称许多排泄物和脏物。例如“耳屎”“鼻屎”“眼屎”“卵屎”(男子精液)“烟屎”(烟斗里的油膏),还有“脑屎”(脑髓)等等。
讨:在赣南话中,“讨”除了向人“乞讨”“要”的意思之外,还有“娶”(讨老婆)“被”(“讨别人打”“讨人嫌”)等意思。
跌:在赣南话中,“跌”除了“跌倒”的意思之外,还有“往下掉”(“跌落”)“遗失”(“跌了钱”)的意思。此外,家道衰落也叫“跌”(“跌苦”),“丢脸”也叫“跌”(“跌面子”)等等。
在赣南话中,存在着相当丰富的同义词,使语言的表达更加精确,生动活泼,富于变化。如:
买:方言除了用“买”表示购买的意思之外,还根据购买对象的不同而采用其它的说法。例如:
称盐(买盐) 籴米(买米) 舀油(买油) 斫猪肉(买肉)
剪布(买布) 点药(买药) 捡豆腐(买豆腐)……
在这里,“称”“籴”“舀”“斫”“剪”“点”“捡”都是“买”的意思,可以看作是同义词。
收:方言除了用“收”表示收获农作物之外,不同的作物又有不同的说法。例如:
摘木梓(收茶子) 捡豆子(收豆子) 扒花生(收花生) 扳萝卜(收萝卜)
割油菜(收油菜) 打黄麻(收黄麻) 挖荸荠(收荸荠)……
在这里,“摘”“捡”“扒”“扳”“割”“打”“挖”等虽然是不同的收获动作,但同有表示“收”的意思。
赣南话多有词头词尾,使人听起来既亲切,又充满了乡土气息。
(一)词头“阿”“老”
“阿”:用在对亲属长辈或年长者的称呼上,主要分布在环形片的三南、寻乌一带、安远南部和上犹、崇义两县的西北地区。如:
阿公(祖父) 阿婆(祖母) 阿爸(父亲)
阿叔(叔父) 阿哥(哥哥) 阿姐(姐姐)
“老”:遍及于全地区,除了可用于称人的词外,还可以用于一些称物的词,有不少是与普通话不相同的。例如:
老叔(叔叔) 老弟(弟弟) 老妹(妹妹) 老公(丈夫)
老婆(妻子) 老表(表兄弟) 老庚(同年) 老华(同郡望)
(二)词尾“头”“公”“牯”“婆”“嫲”“佬”
“头”:多用在无生物名词或时间词后面,也用于动物和人。如:
石头 墙头 砖头 钵头 镬头 肩头 灶头
晏(an)昼头(上午) 下昼头(下午) 夜晡头(晚上)
懒骨头(指人懒惰) 叫化头(乞讨者) 猪牯头(公猪) 鸡公头(公鸡)
“公”“牯”“婆”“嫲”:多用于表示动物的性别,偶用于人;前两个表阳性,后两个表阴性。“公”用于家禽类,“牯”主要用于四脚动物;“婆”“嫲”则用于一切动物。如:
鸡公 鸡婆(嫲) 牛牯 牛嫲(婆) 猫牯 猫嫲(婆)
鸭公 鸭婆(嫲) 猪牯 牛嫲(婆)
鹅公 鹅婆(嫲) 狗牯 狗嫲(婆)
指人时,多为外号,含鄙视意味。如:
矮牯(男矮子) 石头牯(男性外号) 鼻脓婆(经常挂着鼻涕的女人)
“佬”:指称某些从事特殊职业的人。如:
打铁佬(铁匠) 打石佬(石匠) 剃头佬(理发匠) 撑船佬(船夫)
有时亦往往在一些亲人称谓后面加上“佬”“婆”,以示亲密,如:
丈人佬(岳父) 爷佬(父亲) 叔佬(叔父) 舅佬(舅舅)
丈人婆(岳母) 老太婆(大嫂) 大姨婆(大姨娘)
有些古语词,普通话口语已不用了,只在一些书面词语中出现,但在客家语中却是常用词。例如:
客家语称黑色为“乌”,乌为古语词。《三国志·魏书·邓艾传》:“身披乌衣,手执耒耜,以率将士”(身上披着黑色的外衣,手里拿着耕地用的农具,做将士的表率)。
称脸为“面”,面为古语词。《战国策·赵策四》:“老妇必唾其面”(老妇一定朝他脸上吐唾沫)。
称稻子为“禾”,禾为古语词。张舜民《打麦》诗:“麦秋正急又秧禾”(麦子收获正忙的时候水稻又要插秧了)。
称绳子为“索”,索为古语词。司马迁《报任安书》:“关木索,被菙楚受辱”(戴上刑枷,用绳子绑着,被鞭子抽打,蒙受耻辱)。
称吃为“食”,食为古语词。《礼记·大学》:“食而不知其味”(吃东西不知道其中的味道)。
称早上为“朝”,朝为古语词。李白《早发白帝城》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称白天为“昼”,白天的上午叫“晏(音‘an’)昼”,下午叫“下昼”,昼为古语词。《诗·豳风·七月》:“昼尔于茅,宵尔于绹”(白天出外割茅草,晚上搓绳长又长)。
称跑为“走”,跑得飞快叫“走得飞快”“走得狗赢”(比狗还跑得快),走为“跑”的古语词。《
韩非子·五蠹》:“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兔子跑的太快撞到树杆上,折断了颈而死亡)。
称走为“行”,如俗语“慢慢行(音‘hang’),先进城(音‘sang’)”,行为“走”的古语词。李商隐《瑶池》诗:“八骏日行三万里”(八匹骏马一天可以走三万里)。
赣南话中有一部分独特的词语,颇能体现地方特色。就它们的分布来说,有些是全区性的,有些仅在某些区域使用。如:
点心(稀饭) 番瓠“pu”( 南瓜) 字管(毛笔) 调羹(汤匙)
电油(干电池) 寿木(棺材) 单子(药方) 点茶(抓药)
闭痧(中暑) 驳嘴(接吻) 唱戏文(演戏) 打野话(胡说八道)
猪利子(猪舌头) 猪旺子(猪血) 矮婆车(小轿车) 狗婆蛇(四脚蛇)
吊楼子(阳台) 做好事(办喜事) 讨新妇(娶儿媳妇) 有好事(怀孕)
做小月(来月经) 心气痛(胃病) 驳电火(装电灯) 花边(钱币)
汽划子(小火轮) 响雷公(打雷) 天狗食月(月食) 鳌鱼转身(地震)
冇动冇爽(没有行动) 清汤寡水(汤粥很稀) 喷天烂臭(臭味很大很大)
拱屎操尿(捣乱不停)
经得扳(韧性、耐力好,持久性强)
这些词语,是赣南客家人在实践中创造出来的,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赣南人民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
句法
与普通话相比,赣南话在句法上亦有一些显著特点。
“紧”“稳”“等”等表时态的词放在动词的后面:
“紧” 食紧饭(正在吃饭) 于都、瑞金、龙南、大余等地
“稳” 食稳饭(同上) 上犹、崇义、赣县、会昌等地
“等” 食等饭(同上) 赣南其它地区
否定副词“呒”相当于普通话的“不”;“呒曾”相当于“未曾”;“呒要”用于中心片,相当于普通话的“不要”,环形片则说“呒爱”(nao)。如:
该介(gai)妹子呒标致(这个女孩不漂亮) 该碗菜呒好食(这碗菜不好吃)
呒曾读过书(我没有读过书) 佢呒曾去过北京(他没有去过北京)
你呒要拱屎操尿(你不要捣乱) 你呒要理佢(你不要理他)
表示程度的副词“多”“少”总放在动词的后面:
食多滴(多吃一点) 着多一件衫(多穿一件衣服)
话(wa)少两句(少说两句) 着少滴裳衣(少穿一点衣服)
“添”相当于普通话的“再”,用在句末:
等下添(再等一会儿) 食一碗饭添(再吃一碗饭)
打一场球添(再打一场球) 看一场电影添(再看一场电影)
“倒”相当于普通话“得到”的“到”,用在句末:
看得该场球赛倒(看得到这场球赛)
买得恁多东西倒(买得到这么多东西)
考得北京大学倒(考得到北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