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四季》是刘湛秋于1982年6月创作的一篇散文。这篇文章首段开篇点题，直抒胸臆，写对雨的喜爱，领起下文；中间二至五段分别描绘了春夏秋冬四季雨的特点；六至七段收束全文，抒发对雨的爱恋，先后描画了春雨的清新甜美，夏雨的热烈奔放，秋雨的端庄深情，冬雨的平静纯洁，记叙、描写、抒情熔化于一炉，展现了雨在春夏秋冬不同季节中的不同形象和特点，表达了作者热爱雨、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美好情感。

雨的四季

我喜欢雨，无论什么季节的雨，我都喜欢。她给我的形象和记忆，永远是美的。

春天，树叶开始闪出黄青，花苞轻轻地在风中摆动，似乎还带着一种冬天的昏黄。可是只要经过一场春雨的洗淋，那种颜色和神态是难以想象的。每一棵树仿佛都睁开特别明亮的眼睛。树枝的手臂也顿时柔软了，而那萌发的叶子，简直就像起伏着一层绿茵茵的波浪。水珠子从花苞里滴下来，比少女的眼泪还娇媚。半空中似乎总挂着透明的水雾的丝帘，牵动着阳光的彩棱镜。这时，整个大地是美丽的。小草似乎像复苏的蚯蚓一样翻动，发出一种春天才能听到的沙沙声。呼吸变得畅快，空气里像有无数芳甜的果子，在诱惑着鼻子和嘴唇。真的，只有这一场雨，才完全驱走了冬天，才使世界改变了姿容。

而夏天，就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了。夏天的雨也有夏天的性格，热烈而又粗犷。天上聚集几朵乌云，有时连一点雷的预告也没有，当你还来不及思索，豆粒的雨点就打来了。可这时雨并不可怕，因为你浑身的毛孔都热得张开了嘴，巴望着那清凉的甘露。打伞，戴斗笠，固然能保持住身上的干爽，可光头浇，洗个雨澡却更有滋味，只是淋湿的头发、额头、睫毛滴着水，挡着眼睛的视线，耳朵也有些痒嗦嗦的。这时，你会更喜欢一切。如果说，春雨给大地披上美丽的衣裳，而经过几场夏天的透雨的浇灌；大地就以自己的丰满而展示它全部的诱惑了。一切都毫不掩饰地敞开了。花朵怒放着，树叶鼓着浆汁，数不清的杂草争先恐后地成长，暑气被一片绿的海绵吸收着。而荷叶铺满了河面，迫切地等待着雨点，和远方的蝉声，近处的蛙鼓一起奏起夏天的雨的交响曲。

当田野染上一层金黄，各种各样的果实摇着铃铛的时候，雨，似乎也像出嫁生了孩子的母亲，显得端庄而又沉静了。这时候，雨不大出门。田野上几乎总是金黄的太阳。也许，人们都忘记了雨。成熟的庄稼地等待收割，金灿灿的种子需要晒干，甚至红透了的山果也希望最后的晒甜。忽然，在一个夜晚，窗玻璃上发出了响声，那是雨，是使人静谧、使人怀想、使人动情的秋雨啊！天空是暗的，但雨却闪着光；田野是静的，但雨在倾诉着。顿时，你会产生一脉悠远的情思。也许，在人们劳累了一个春夏，收获已经在大门口的时候，多么需要安静和沉思啊！雨变得更轻、也更深情了，水声在屋檐下，水花在窗玻璃上，会陪伴着你的夜梦。如果你怀着那种快乐感的话，那白天的秋雨也不会使人厌烦。你只会感到更高邈、深远，并让凄冷的雨滴，去纯净你的灵魂，而且一定会遥望到在一场秋雨后将出现一个更净美、开阔的大地。

也许，到冬天来临，人们会讨厌雨吧！但这时候，雨已经化了妆，它经常变成美丽的雪花，飘然莅临人间。但在南国，雨仍然偶尔造访大地，但它变得更吝啬了。它既不倾盆瓢泼，又不绵绵如丝，或淅淅沥沥，它显出一种自然、平静。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中，雨变得透明，甚至有些干巴，几乎不像春、夏、秋那样富有色彩。但是，在人们受够了冷冽的风的刺激，讨厌那干涩而苦的气息。当雨在头顶上飘落的时候，似乎又降临了一种特殊的温暖，仿佛从那湿润中又漾出花和树叶的气息。那种清冷是柔和的，没有北风那样咄咄逼人。远远地望过去，收割过的田野变得很亮，没有叶的枝干，淋着雨的草垛，对着瓷色的天空，像一幅干净利落的木刻画。而近处池畦里的油菜，经这冬雨一洗，甚至忘记了严冬。忽然到了晚间，水银柱降下来，黎明提前敲着窗户，你睁眼一看，屋顶，树枝，街道，都已经盖上柔软的雪被，地上的光亮比天上还亮。这雨的精灵，雨的公主，给南国城市和田野带来异常的谧静，是它送给人们一年中最后的一份礼物。

啊，雨，我爱恋的雨啊，你一年四季常在我的眼前流动，你给我的生命带来活跃，你给我的感情带来滋润，你给我的思想带来流动。只有在雨中，我才真正感到这世界是活的，是有欢乐和泪水的。但在北方干燥的都市，我们的相逢是多么稀少！只希望日益增多的绿色，能把你请回我们的生活之中。

啊，总是美丽而使人爱恋的雨啊！

这篇文章写于1982年6月，见于《散文》1989年第4期，是作者刘湛秋出于对雨的喜爱，饱含深情创作的一篇抒情散文。

《雨的四季》是一篇写景抒情散文，这篇文章字数不多，但是字里行间透出的美感，透出的真情，让人读来回味无穷。文章中，作者通过形象化的语言分别描述了春雨美丽娇媚；夏雨热烈粗犷；秋雨端庄沉静；冬雨自然平静的特点，写出了雨的亲切可爱，表达了作者对雨的赞美与喜爱，寄托了作者对生命的爱，对大自然的爱。因此，可以从文章的结构美、意境美、语言美和情感美四个方面去赏析这篇美文。

首先，是美在文章的结构。第一段写了雨给作者的形象记忆是永远美，起到了引领全文的作用，也为下文定下了“无论什么季节的雨，我都喜欢”的感情基调。紧接着第二段到第五段，分别抒写了雨在春夏秋冬四季中的不同特点以及作者对雨的不同感受。以季节为序，层次分明地写了雨的特点、感受，使得喜欢之情更具体化。作者写春雨时，不是直接去写雨，而是通过春天各种景物的色彩和神态的描写，写出了春雨的清新纯净，表达了春雨的美丽、娇媚。如“经过一场春雨的洗淋……每一棵树仿佛都睁开特别明亮的眼睛，树枝的手臂也顿时柔软了，而那萌发的叶子，简直就起伏着一层绿茵茵的波浪。水珠子从花苞里滴下来，比少女的眼泪还娇媚。”再写夏雨热烈粗犷的特点也是如此。紧抓景物在雨中的热闹氛围，体现夏雨的特点。如，有时连一点雷的预告也没有，说下就下；光头浇雨，更有滋味；花朵、树叶、杂草争先恐后地成长；雨声、蝉声、蛙鼓一起奏起了夏天雨的交响曲。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紧接着写秋雨“像出嫁生了孩子的母亲，显得端庄而又沉静了……忽然，在一个夜晚，窗玻璃上发出了响声……天空是暗的，但雨却闪着光；田野是静的，但雨在倾诉着。顿时，你会产生一脉悠远的情思。也许，在人们劳累了一个春夏，在收获已经在大门口的时候，多么需要安静和沉思啊！”写冬雨时，文中说“冬天来临，人们会讨厌雨吧！但雨已经化妆了，变成美丽的雪花，飘然莅临人间……在人们受够了冷冽的风的刺激，讨厌那干涩而苦的气息，当雨在头顶上飘落的时候，似乎又降临了一种特殊的温暖，仿佛从那湿润中又漾出花和树叶的气息……这雨给南国城市和田野带来异常的蜜情，是它送给人们一年中最后的一份礼物。”冬雨又是自然而平静的。从整个文章的结构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不管是写春雨的美丽娇媚，夏雨的热烈粗狂，还是写秋雨的端庄沉思，冬雨的自然平静，无不体现出作者对雨的赞美与喜爱，而这一切作者主要是围绕春雨的清新，夏雨的热烈，秋雨的香甜，冬雨的温暖来写的，从而层次分明地表达了作者对生命与自然的热爱。

文章第六、七段是对前文的总结，也是作者对四季雨的爱恋之情的抒发。雨的清新纯净、热烈粗犷、端庄沉思、自然而平静，给作者的生命带来了活力，滋润着作者的感情，挠动着作者的思想。雨总是那样美丽而又让人眷恋。真是因为有了雨的活力，作者才感到这个世界是生机盎然的。四季的雨，虽容貌有别，性情各异，但作者写得层次明确，情真意切，表现出了文章的结构美。

其次，是美在文章的意境。意境是文艺作品借助形象传达出的意蕴和境界，是由若干形象构成的形象体系，是以整体形象出现的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而文学作品又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只有优美的形式表现生动的内容，呈现诱人的意境，才能感染读者，吸引读者，激励读者。这篇文章中，作者描写了不同季节的不同景物，绘制出了一幅幅秀丽的画图。比如写春雨的时候，说“树叶黄青，花苞摆动，树枝柔软，叶子起伏着一层绿茵茵的波浪。水珠子比少女的眼泪还娇媚……小草像复苏的蚯蚓一样翻动，发出一种春天才能听到的沙沙声。”作者借助树叶、花苞、水珠、小草等景物的色彩和神态描写，写出了春雨带来的自然之美，突显了春雨温柔细腻的特点。寒冷的冬天被驱走了，世界的容颜被改变了，这是春雨的功劳。作者对雨的喜爱之情也就油然而生。人们听着雨声，赏着雨景，嗅着雨的芳甜，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叹：太美了！再如写夏雨的时候，作者围绕乌云、雷、花朵、树叶、杂草、荷叶、蝉声和蛙鼓，展示了雨的热烈粗狂。是这些景物的簇拥，夏天的大地自然显得丰满了，敞开了，更有了一种诱惑力了，人们在感受到夏天自然景色的美的同时对雨的喜爱之情也得到了升华。写冬雨的时候，文章说，本来冬天的雨给人一种寒冷与凄凉，甚至是讨厌。然而，在作者笔下的冬天少了些凛冽寒冷，多了些温暖。那种清冷变成了温馨，干枯变成了柔和，再无讨厌的气息，而是诱人的蜜情，是人们最想要的深情礼物。冬日天空灰蒙蒙的，雨却变得透明温暖，那种清冷是柔和的……屋顶，树枝，街道，都已经盖上柔软的雪被，地上的光亮比天上还亮。作者用自然美妙的笔调，饱含深情的笔墨，描写了天空、田野、油菜等景物的特点，高声赞美“这是雨的精灵，雨的公主，是雨带来的蜜情，是雨送给人们的一份礼物。”整段文字字里行间透露出冬雨的自然平静之美，改变了读者以往对冬雨的厌恶态度，产生了跟作者一样对雨的爱恋之情。

因此，美的意境呈现的是抒情性作品中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韵味无穷的诗情画意。在作者笔下，春雨化为一个清纯娇羞的小姑娘，朦胧清新；夏雨就像一个青春飞扬的少女，热烈张扬；秋雨像一个端庄沉静的少妇，深邃成熟；冬雨像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恬淡从容。他们走过了雨的四季，走过了生命的四季。使读者拥有了一颗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心。

第三，是美在文章的语言。优美的意境要通过生动的语言来表达。这篇文章用了精炼生动的语言，描写了春夏秋冬四幅雨景图，表达了作者对雨的喜爱与赞美。如第二段写春雨时，用对比和拟人的修辞，生动形象的写出了春雨的娇媚而有生机的特点。“只要经过一场春雨的洗淋……每一棵树仿佛都睁开特别明亮的眼睛，树枝的手臂也顿时柔软了，而那萌发的叶子，简直就起伏着一层绿茵茵的波浪。水珠子从花苞里滴下来，比少女的眼泪还娇媚。”经过春雨的洗淋，树木明亮了，柔软了，有绿意了，大地万物呈现出来无穷无尽的生机。

又如写夏雨，“一切都毫不掩饰地敞开了。花朵怒放着，树叶鼓着浆汁，杂草争先恐后地成长。荷叶铺满了河面，与远方的蝉声，近处的蛙鼓一起奏起了夏雨交响曲。”在这里作者运用比喻和拟人的修辞，静中有动，写了夏雨的热烈，表达出了赞美之情。再比如写秋雨，“雨，似乎也像出嫁生了孩子的母亲，显得端庄而又沉静了……如果你怀着那种快乐感的话，那白天的秋雨也不会使人厌烦。你只会感到更高邈、深远，并让凄冷的雨滴，去纯净你的灵魂，而且一定会遥望到在一场秋雨后将出现一个更净美、开阔的大地。”作者通过拟人、比喻的修辞写秋雨的端庄沉静，表达了对雨的眷恋之情。

全篇文章用清新、优美的语言描写景物，细腻流畅地抒发感情，处处独具匠心，处处留连忘返。或拟人，或比喻，或排比，无不形象逼真，引人入胜。在这些优美的语言中凝练出的是雨的奇妙，景物的独特，也是大自然的秀丽。由此从四季雨的不同，上升到了一个人人生境遇的不同，听雨的感受也就是听生命的感受。作者让读者通过雨的四季看到了生命中激动人心的美丽。雨是大自然神奇的杰作，也是人类生活中不能缺少的精灵。文章全篇都是诗化的句子，形象生动，意蕴深刻，耐人寻味。

第四，是美在文章情趣。文章从第一段的喜欢之情，依恋之感，依次表达了作者对雨的爱恋之情。如“树叶闪出黄青，花苞在风中摆动……经过一场春雨的洗淋，每一棵树仿佛都睁开特别明亮的眼睛，树枝柔软了，叶子就像起伏着的波浪。水珠子比少女的眼泪还娇媚。透明的水雾牵动着阳光的彩棱镜……小草像蚯蚓一样发出一种春天才能听到的沙沙声……空气里像有无数芳甜的果子，在诱惑着鼻子和嘴唇。”作者运用比喻和拟人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地写出了一场春雨给大地带来的勃勃生机。“经过几场夏雨的浇灌，大地就以自己的丰满而展示它全部的诱惑了。一切都敞开了。花朵怒放着，树叶鼓着浆汁，杂草争先恐后地成长……而荷叶铺满了河面，和远方的蝉声、近处的蛙鼓一起奏起了夏雨的交响曲。”雨是大自然神奇的杰作，是沟通天地的美丽使者，在文章中，作者笔下那或飘逸或缠绵的雨，深深印在了读者的眼中，而那清新、纯净的雨之心、雨之魂，却飘飘洒洒滴落在读者心上，掀起了阵阵波澜，荡起了层层涟漪。先总写对雨的感受，雨的喜爱，再具体描绘不同季节雨的特点，最后抒发对雨的爱恋之情。仔细品味，情趣盎然。

文章名为“雨的四季”，其实雨何尝知道四季。 一年四季，日月时辰，只是人类为混沌的时间赋予直观形式罢了。 四季、时辰，只对人才具有意义，所以文章更合理的名字也许应该是“四季的雨”。 但是，在作者的眼中，雨如人一样，是有生命，有情感、有灵性的。她感知日月流转，四季更替， 在不同时段显现不同情致———春的明亮，夏的热烈，秋的高邈，冬的宁静。雨俨然成为与人平等的主体， 所以文章不是名为 “四季的雨”，而是名为“雨的四季”。

但是， 从现实的角度说， 雨毕竟是无生命的。 若说雨是有生命的， 这生命与其说来自于雨本身，不如说来自于作者的赋予。 刘勰《文心雕龙》说，“观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情溢于海”。情感并非来自于客体， 而是来自于作为观赏者的主体。 朱光潜先生说，“……把无生气的东西看成有生气的东西，把它们看作我们的侪辈，觉得它们也有性格，也有情感，也能活动……这种活动通常叫做‘移情作用’。 ”移情作用是把自己的情感移到外物身上， 觉得外物也有同样的情感。 所以说，在《雨的四季》中，雨的生命、情感、灵性，正是来自于作者的情思、情趣、情怀。

安徽省杂文学会副会长李传玺等《中外名家微型散文百篇》：“雨”是“美丽而使人爱恋”的，对应于这两点，作者抓住雨在不同季节中给事物带来的不同变化和人们对它的感受来写它，读来有一种身历其境的亲切感和欢欣。

内蒙古大学副教授王黎明等《中外经典诗文诵读指导》：这篇散文描写的是自然景色，内容围绕“雨水”展开，再辅以不同的意象，因此通篇的基调和语气清新舒展、亲切柔和。

淮阴师范学院教授晁瑞《汉语文体学概论》：《雨的四季》写春夏秋冬的雨中景色，还描写了雨中其他景物和雨中之人，饱含深情。

刘湛秋（1935—2023），安徽芜湖人，诗人、翻译家、评论家，《诗刊》前副主编，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会长。其作品清新空灵，富有现代意识，手法新颖洒脱，立足表现感觉与情绪，既面对生活，又超越时空。20世纪80年代中期，即誉为“抒情诗之王”。出版有诗歌、散文、评论、翻译、小说等三十余种，其诗集《无题抒情诗》曾获中国新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