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文定理,那些犹豫着迟迟不能做出计划的人,通常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把握。列文是《
安娜·卡列尼娜》这部
小说里,一个很特别的人物。
人物形象
个人认为他就如同
米兰·昆德拉在《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创造出的,那只生活在田园牧歌式生活里的小狗,很凑巧,这狗名字居然叫卡列宁。(之前一直在臆测会不会昆德拉很同情本书中卡列宁的际遇,于是让他(它)在自己的笔下获得幸福。)在昆德拉的小说里最后一幕出现的这只小狗,代表了昆德拉最美好最理想的一种存在状态,而列文之于托尔斯泰而言,未尝不是呢?
罗曼·罗兰指出,列文不仅体现了托尔斯泰看待事物的既保守又民主的观点。
每一个善感的人都应该承受爱情的折磨,点燃了一盏蜡烛放在窗口,就点燃了人生另一片不同的景致。列文的善感与多愁,体现在他与那些贵族,以及他哥哥的对话里。一个人可以随意甚至武断地确定一件事情,而列文不能,这就是他与旁人的区别。他总是小心翼翼,又笨拙莽撞,他不知道人生而为何,因何而生,也不知道人生最终走向哪里。可以说他本人就像是安娜与沃伦斯基的爱情花朵一样,根本不应该生存在一个肮脏不堪的现实里。列文的纯净灵魂,与他身处的环境的冲突甚是激烈,所以他排斥所谓上流社会,排斥那些言谈虚伪粗俗灵魂卑贱低下却自以为高尚的达官显贵,可以说是出于本能。求婚失败的羞辱,让康斯坦丁列文重新回到了乡下的农庄,那种接近自然的地方有泥土的气息刚割下来的青草香天地广阔日月安详,这样的地方才可能无限接近
生命本质。不论是书或者是电影里,都对列文在割草入迷状态下的描写细致入微,并且很精彩。
之后基蒂终于被感动并下嫁,使列文在现实中获得了人生快乐的巅峰。而其兄长的死亡又使列文在虚妄的思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痛苦不堪。他认识到了人生的“虚空”,却又不能就次背弃。
方迪在《微精神分析学》里所定义的“虚空”的概念,与列文所思所想那些另他惊慌失措的问题不谋而合。“若我不承认基督教对关于我生命的那些问题的解答,我又该承认什么样的解答呢?”他无法在任何一种解答里寻找到依托。而在妻子生产期间,他却做了很奇怪的事情,他居然开始祈祷。那一刻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理,因为他在意的是思想的状态,所以他一旦平心静气地思考,一切就土崩瓦解。此时对比安娜与列文,他们的共同之处,对现实与人生的探究永不止息。虽然有些许相通,然而不同的思想与精神境界最终造就了两个不同人生。安娜则是隐藏在被压抑的情感之下的暗流涌动,最终安娜以死亡换取永恒。列文一直在为此苦恼为此思考;故事的结尾列文获得了他始终追寻不止的信仰,自从出生以来就从不曾离开过的真理。
人物作用
《
安娜·卡列尼娜》是由两条主要的平行线索和一条联结性次要线索结构而成的,整体上反映了
农奴制改革后“一切都翻了一个身,一切都刚刚安排下来”的那个时代在政治、经济、道德、心理等方面的矛盾。小说通过安娜——卡列宁——渥伦斯基线索展示了封建主义家庭关系的瓦解和道德的沦丧;通过列文——吉提线索描绘出资本主义势力侵入农村后,地主经济面临危机的情景,揭示出作者执着地探求出路的痛苦心情。而道丽——奥勃朗斯基这一次要线索巧妙地联结两条主线,在家庭思想上三条线索相互对应、参照,勾勒出三种不同类型的家庭模式和生活方式。作者以这种建筑学而自豪,圆拱将两座大厦联结得天衣无缝,“使人觉察不出什么地方是拱顶”。
列文则是托尔斯泰式主人公中自传性特别强的一个人物,他在托尔斯泰的创作中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在他身上艺术地再现了作家世界观激变前夕的思想感情和生活感受,从结构安排来看,列文的幸福家庭与安娜的不幸家庭互为对照,但从思想探索来看,列文婚后却产生了精神危机,他为贵族阶级自甘败落而忧心忡忡。他研究劳动力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制定“不流血的革命”方案,探讨人生的目的,但却毫无出路。罗曼·罗兰指出,列文不仅体现了托尔斯泰看待事物的既保守又民主的观点,而且“列文和吉提的恋爱,他俩婚后的头几年生活,就是作家自己家庭生活回忆的搬演。同样,列文哥哥之死也是托尔斯泰的哥哥德米特里之死的痛苦追忆”。而作品的尾声“则是作者本人趋向精神革命的过渡”。
列文与基蒂
列文曾向
基蒂求婚——“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我特为这事来的……做我的妻子!”他说出来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最可怕的话已经说了,他突然中止,望着她。
但当时基蒂深爱着列文和弗龙斯基,并且由于一些外在因素,爱后者更为多一些。于是她拒绝了——她艰难地呼吸着,没有看他。她欢喜欲狂。她的心里洋溢着幸福。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的倾诉爱情会对她发生这么强烈的影响。但是这只延续了一刹那。她想起了弗龙斯基。她抬起清澈的、诚实的眼睛,望着他的绝望的面孔,她迅速地回答:
“那不可能……原谅我。”
列文崩溃了,回到乡下。
然而弗龙斯基对于基蒂仅仅是社交般的喜爱。当安娜出现后,弗龙斯基深深爱上了她,这个由家庭缺乏爱情的女人。当他当着基蒂的面邀安娜跳舞时,基蒂受到极大的打击。经过一段疗养后,终于回到了家中。此时列文也渐渐知道了实情。有回头追求基蒂。
下面一段是列文和基蒂在那件事后的第一次会面。两人的心心相印完全体现在猜字谜游戏中,极其精彩!
当大家离开餐桌的时候,列文原来想跟着基蒂走进客厅去的;但是他怕他对她的追求太露骨,也许会使得她不快。他留在男客的圈子里,参与大家的谈话,他虽然没有望着基蒂,却觉察出她的动作、她的神情和她在客厅里坐的座位。
他立刻毫不费力地实践了他对她所立下的诺言——永远往好处看人,永远喜欢一切的人。谈话转移到农村公社的问题,佩斯措夫认为农村公社制度是一种特殊的开端,他称之为“合唱的开端”。列文既不同意佩斯措夫,也不同意他哥哥,他哥哥照例是又承认又不承认俄国农村公社制的意义。但是他和他们谈论着,只是极力想给他们调解,缓和他们的争论。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一点不感到兴趣,而对于他们所说的话更是兴味索然,他只希望一件事——就是他和大家都快乐和满足。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东西是重要的。而那一件东西,开头在那里,在客厅里,然后移动过来,在门口停住。没有回过头来,他就感到了双眸和微笑倾注在他身上,他忍不住回过头来。她正和谢尔巴茨基站在门口。望着他。
“找以为您到钢琴那里去哩,”他走到她面前说。“音乐——这正是我在乡下所缺少的东西。”
“不;我们只是来找您,感谢您来看望我们,”她说,报之以微笑,那好像一件赠物一样。“他们为什么要辩论呢?您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够说服谁。”
“是的,这是真的,”列文说,“人们争论得那么热烈,往往只是因为不能领会对方所要证明的事情。”
在最聪明的人们之间的辩论中,列文常常注意到这样的事实:辩论者在费了很大气力,费尽唇舌,运用了大量奥妙的逻辑之后,终于觉察到他们那么不惮烦劳地力图互相证明的东西原来在很久以前,从他们开始争论起,双方就都已明白,但是他们喜欢各执一词,却又不愿明说出来,唯恐遭到对方的攻击。他常常体验到在辩论中人们突然抓住了对方所喜欢的东西,自己也立刻喜欢起来了,立刻同意他的意足,于是一切论据结果就都成为多余的和不必要的了。有时候,他也体验到相反的情形,人们最后表达出了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他正为它争辩,而恰巧又表达得又恰当又恳切,于是他的对手就立刻同意,不再争论了。这就是他所要说的话。
她皱起眉头,极力去了解。但是他刚开口解释,她已经了解了。
“我知道:人应当弄明白对方争论的是什么,他喜欢的是什么,这样方才能够……”
她完全理会了而且表达出了他表达得很拙劣的思想。列文快活地微笑了;从同佩所措夫和他哥哥的混乱冗长的争论转换到这种简洁、明了、几乎是无言的最复杂的思想交流,这种转换使他大为惊异。
谢尔巴茨基从他们身边走开了,基蒂走到牌桌旁边,坐下来,然后拿起一枝粉笔,开始在崭新的绿毡上画着同心圆。
他们又谈到了吃饭时所谈起的话题——妇女的自由和职业的问题。列文赞成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的意见:未婚女子应当在家庭里找到妇人的本份工作。他用下面的事实来支持这个意见:任何家庭没有妇女的帮助是不成的,每个家庭,不论贫富,总有而且不能没有保姆,不管是自己的亲属,还是雇佣的人。
“不,”基蒂涨红了脸说,但却用她的诚实的眼睛比以前更加大胆地望着他,“一个女子也许会处于这样的境地,她生活在家庭里不能不感到屈辱,而她自己……”
出这暗示,他了解她了。
“啊,是的!”他说,“是的,是的,是的——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正是由于窥见了基蒂心中怕做老处女的恐怖和屈辱,他这才完全明白了在吃饭的时候佩斯措夫主张妇女自由的全部论据;而因为爱她,他也感到了那种恐怖和屈辱,立刻不再争论了。
接着是沉默。她还用粉笔在桌上画着。她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辉。在她的心情影响之下,他感到全身心都充溢着不断增强的幸福。
“噢!我乱涂了一桌子哩!”她说,放下粉笔,她动了动,想要站起来的样子。
“什么!她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吗?”他恐惧地想着,拿起粉笔来。“等等,”他说,在桌旁坐下。“我早就想问您一件事。”
他直视着她的亲切的、但又是恐惶的眼睛。
“请您问吧。”
“这里,”他说,写下每个字的头一个字母:D,E,F,G,H,I,F,J,K,L,H,I,M,N,?这些字母所代表的意思是:“当您对我说:那不能够的时候,那意思是永远不呢,还只是当时?”看来是很难希望她领悟这个复杂的句子的;但是他用那样一种眼光望着她,好像他一生的命运全系在她能否理解这些字上面。
她严肃地瞥了瞥他,就把她那皱蹙的前额支在手上,开始念着。她时而看他一两眼,好像在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明白了,”她说,微微涨红了脸。
“这是什么字?”他指着代表·永·远·不这个字眼的H说。
“这是·永·远·不的意思,”她说,“但是这不是真的呢!”
他急急地揩去他所写的字母,把粉笔给她,站了起来。她写了,N,O,I,F,M,G。
多莉瞧见这一对人儿的时候,她和阿列克谢·亚历亚德罗维奇谈话所引起的悲愁就完全消失了:基蒂手里拿着粉笔,带着羞怯的幸福的微笑仰脸望着列文,而他的优美的身躯俯向桌子,热情的眼睛一会紧盯在桌上,一会又紧盯着她。他突然喜笑颜开了,他明白了。那意思是:“那时候我不能够不那样回答。”
他询问般地、畏怯地望着她。
“仅仅那时候吗?”
“是的,”她的微笑回答了。
“那么现……现在呢?”他问。
“哦,你读吧。我把我所愿望——从心底愿望的事告诉您!”说着,她写下了下面的打头的字母,P,E,F,K,M,L,P,J,那意思是:“只要您能忘记,能饶恕过去的事。”
他用神经质的、颤栗的手指攫取了粉笔,把它折断了,写下下面字句打头的字母:“我没有什么要忘记和饶恕的;我一直爱着您。”
她含着缠绵的微笑望着他。
“我明白,”她低低地说。
他坐下来,写了长长的一句。她全明白了,并且没有问他是不是这样,就拿起粉笔,立刻回答了。
好久,他没有探索出她所写的字母的意义,频频地望着她的眼睛。他幸福得头昏眼花,怎样也填不出她所写的字;但是在她那洋溢着幸福的魅人的眼睛里,他看出了他所要知道的一切。于是他写了三个字母,但是他还没有写完,她就从他的手的动作上读了这些字母,亲手写完了那句子,并且写下了回答:“是。”
“你们在玩secrétaire①吗?”老公爵走到他们面前说。
“但是我们真的非走不行了,如果你要赶上看戏的话。”
列文立起身来,把基蒂送到门口。
在他们的谈话中,一切都说了;她说了她爱他,说了她要告诉她父母,他说了他明天早晨会来。
如果没有安娜,也许伏伦斯基会选择基蒂,但她就享受不了列文纯粹而浓厚的爱了。相对于安娜和伏伦斯基浪漫而曲折的爱情,或许,基蒂和列文田园似的爱情更能让人陶醉和向往。基蒂虽然没有得到她最初的爱,但她却更懂得把握幸福,选择列文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她简单幸福美好的一生的开端。如果让我选,我会想成为基蒂那样的女子,这并不是因为安娜卧轨自杀的结局让我感到后怕,而是我只希望紧紧撰住幸福,哪怕它的简单和平凡。
列文与我们
《安娜卡列尼娜》中,列文是比较喜欢的人物。他是知识分子,又是一个农场主。对于城市生活,对于社交场,他曾试着去习惯,去融入,最后却发现这种浮华生活背后空虚、伪善的本质,于是他放弃了城市回到农村。对于生活他有一系列的思考,这些思考现在想来正是我所面对的。如果我们生活在那个年代,那个地方,那个阶级,就会把参加沙龙,观看歌剧,赛马当作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项目,当作是最时尚的生活方式。正如现在人泡吧,购物,旅游,去KTV,写博客。然而像列文一样,我也困惑:究竟那些是不是我的必需?是不是一种符合我本性的生活?我们把生活的目的等同于体验,体验各种新鲜的事物,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仿佛这就是我们没有白活一回的证明。为了生活方式,抛却了生活本身,能够吗?
动物是没有这种贪心的。牛羊不会想要吃肉,老虎不会想要群居,企鹅不会放弃长途跋涉,它们有它们各自的生活,尽管世代沿袭,却没有谁会改变它。因为这是属于它的生活。它们的单纯使它们保留了原始,保留了世界的美好和丰富,成全了自然有条不紊的规律。
可是人如果想让生活符合自然,符合本性,就非常困难。列文是痛苦的,他的思考过程是漫长的,由于他鲜明的自我意识,他要比别人更拘束,更茫然。在一种被普遍认可的价值观和自己的价值观间做出抉择,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很多人轻易地融入社会,如鱼得水,并不代表他们的思考更成熟,更聪明。我们周围有很多人都像茨威格的书中某位公爵,即使生命到了尽头,仍然念念不忘一个未参加的晚宴(其实人家根本没邀请他),仿佛这是他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你永远不必担心这些人在遇到现实问题时会像列文一样手足无措。列文思考得太多了,走的太远了,看不清现实,以至于哥哥临终时的样子令他无比惊恐,束手无策。他也许思考过很多生与死的问题,却未必遇见过一个将死的人。这件事对于他的触动才真正使他下了决心,放下不切实的思考,去直面人生。
最后,列文和他心爱的吉缔生活在农庄,他们并非一帆风顺,磕磕碰碰,许多琐碎的事情再一次将列文从思索中抽离出来,但是和以前不同,这些事情已经获得了新鲜的意义,所以他终于不再背负沉重的思考,而开始勤劳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