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字梦得,彭城人。祖云,父溆,仕历州县令佐,世以儒学称。贞元九年擢进士第,又登宏辞科。禹锡精于古文,善五言诗,今体文章复多才丽。从事
淮南节度使杜佑幕,典记室,尤加礼异。从佑入朝,为监察御史。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善。
旧唐书
原文
《旧唐书·列传卷第一百一十》 后晋·刘昫等著:
贞元末,王叔文于东宫用事,
后辈务进,多附丽之。禹锡尤为叔文知奖,以宰相器待之。顺宗即位,久疾不任政事,禁中文诰,皆出于叔文。引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与之图议,言无不从。转
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兼崇陵使判官。颇怙威权,中伤端士。宗元素不悦武元衡,时武元衡为御史中丞,乃左授右庶子。侍御史窦群奏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群即日罢官。韩皋凭藉贵门,不附叔文党,出为
湖南观察使。既任喜怒凌人,京师人士不敢指名,道路以目,时号“二王、刘、柳。”
叔文败,坐贬连州刺史。在道,贬朗州司马。地居西南夷,士风僻陋,举目殊俗,无可与言者。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情性。蛮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故武陵溪洞间夷歌,率多禹锡之辞也。
初,禹锡、宗元等八人犯众怒,宪宗亦怒,故再贬。制有“逢恩不原”之令。然执政惜其才,欲洗涤痕累,渐序用之。会程异复掌转运,有诏以韩皋及禹锡等为远郡刺史。属武元衡在中书,谏官十余人论列,言不可复用而止。
禹锡积岁在湘、澧间,郁悒不怡,因读《张九龄文集》,乃叙其意曰:“世称曲江为相,建言放臣不宜于善地,多徙五溪不毛之乡。今读其文章,自内职牧始,安有瘴疠之叹,自退相守荆州,有拘囚之思。托讽禽鸟,寄辞草树,郁然与骚人同风。嗟夫,身出于遐陬,一失意而不能堪,矧华人士族,而必致丑地,然后快意哉!议者以曲江为良臣,识胡雏有反相,羞与凡器同列,密启廷诤,虽古哲人不及。而燕翼无似,终为馁魂。岂忮心失恕,阴谪最大,虽二美莫赎耶?不然,何袁公一言明楚狱而钟祉四叶。以是相较,神可诬乎?”
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诏下,御史中丞裴度奏曰:“刘禹锡有母,年八十余。今播州西南极远,猿狖所居,人迹罕至。禹锡诚合得罪,然其老母必去不得,则与此子为死别,臣恐伤陛下孝理之风。伏请屈法,稍移近处。”宪宗曰:“夫为人子,每事尤须谨慎,常恐贻亲之忧。今禹锡所坐,更合重于他人,卿岂可以此论之?”度无以对。良久,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是责人子之事,然终不欲伤其所亲之心。”乃改授连州刺史。去京师又十余年。连刺数郡。
太和二年,自和州刺史征还,拜主客郎中。禹锡衔前事未已,复作《游玄都观诗序》曰:“予贞元二十一年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时此观中未有花木。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还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红桃满观,如烁晨霞,遂有诗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有四年,得为主客郎中。重游兹观,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其前篇有“玄都观里桃千树,总是刘郎去后栽”之句,后篇有“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又到来”之句,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禹锡甚怒武元衡、李逢吉,而裴度稍知之。太和中,度在中书,欲令知制诰。执政又闻《诗序》,滋不悦。累转礼部郎中、集贤院学士。度罢知政事,禹锡求分司东都。终以恃才褊心,不得久处朝列。六月,授苏州刺史,就赐金紫。秩满入朝,授汝州刺史,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诗笔文章,时无在其右者。常与禹锡唱和往来,因集其诗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由是每制一篇,先于视草,视竟则兴作,兴作则文成。一二年来,日寻笔砚,同和赠答,不觉滋多。太和三年春以前,纸墨所存者,凡一百三十八首。其余乘兴仗醉,率然口号者,不在此数。因命小侄龟儿编勒成两轴。仍写二本,一付龟儿,一授梦得小男仑郎,各令收藏,附两家文集。予顷与元微之唱和颇多,或在人口。尝戏微之云:‘仆与足下二十年来为文友诗敌,幸也!亦不幸也。吟咏情性,播扬名声,其适遗形,其乐忘老,幸也!然江南士女语才子者,多云元、白,以子之故,使仆不得独步于吴、越间,此亦不幸也!今垂老复遇梦得,非重不幸耶?’梦得梦得,文之神妙,莫先于诗。若妙与神,则吾岂敢?如梦得‘雪里高山头白早,海中仙果子生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句之类,真谓神妙矣!在在处处,应有灵物护持,岂止两家子弟秘藏而已!”其为名流许与如此。梦得尝为《西塞怀古》《金陵五题》等诗,江南文士称为佳作,虽名位不达,公卿大僚多与之交。
开成初,复为太子宾客分司,俄授同州刺史。秩满,检校礼部尚书、太子宾客分司。会昌二年七月卒,时年七十一,赠户部尚书。
子承雍,登进士第,亦有才藻。
译文
刘禹锡,字梦得,彭城人。他的祖父的名字叫云,父亲的名字叫溆,他们都曾经在县里担任县令或者在州里做属官,世代以儒学著称。刘禹锡在贞元九年荣登进士的等第,又荣登宏辞这一科。刘禹锡对古文十分精通,善于作五言诗,他的今体文章不仅写得漂亮,而且颇多才华。他曾经在
淮南节度使杜佑的幕府里做事,主要负责登记幕府的一些事情,表现更加谦恭和非同一般。后来他又跟随杜佑进入朝廷,担任监察御史的职务。他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友好。
贞元末年,王叔文在东宫主事,晚辈们力求上进,许多人争相依附他。在这些晚辈中,刘禹锡特别被王叔文了解与夸奖,并且用宰相的标准对待他。唐顺宗即位后,因为长年生病不能处理政事,皇室中的所有文告,都从王叔文那里传出。王叔文还把刘禹锡和柳宗元带入皇宫内院,同他们商量革新的事情,对他们提出的意见没有不听从的。后来,刘禹锡又调任屯田员外郎,参与审判度支盐铁一案,并兼任崇陵使判官。
王叔文的革新失败,刘禹锡也受牵连,被贬为连州刺史。他人还在去连州的途中,又被贬为朗州司马。朗州处于西南的少数民族地区,官员的风气孤陋寡闻,满眼都是不同内地的风俗,要找几个可以同他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刘禹锡在朗州的十年间,只能以吟咏古代先贤的文章和诗歌,来陶冶自己的性情。少数民族地区的风俗喜好巫祝的游戏,每当整个宗族击鼓跳舞的时候,一定要唱粗俗的民间小调。刘禹锡有时也会参加到巫祝当中去,他就依照诗人的写法,创造出新鲜的歌词用来教大家唱。所以在武陵的山溪和洞穴之间传唱的乡间小调,有很多歌词就是刘禹锡写的。
元和十年,刘禹锡从武陵被召还京城,宰相(裴度)又想安排他在中枢机构工作。这时刘禹锡写了一首《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句涉及到讽刺朝政的内容,执政的人看了很不高兴,又想把他从京城赶出来,贬为播州刺史。贬刘禹锡的诏书下达,御史中丞裴度启奏道:“刘禹锡有老母亲,年纪已经八十多了。现在那播州处在西南极其偏远的地方,野兽出没,人的踪迹很少到达。刘禹锡确实应该得到处罚,然而他的老母亲一日也离不开他,如果让刘禹锡去播州,那么他的母亲与儿子就是永别了,我担心这样会伤及陛下以孝道治理天下的良好风气。我冒昧地请求陛下你变通一下法令,把他流放到离京城近一点的地方。”宪宗皇帝说:“那些做人家儿子的人,做每件事时特别需要谨慎,常常要担心留给父母亲的忧虑。现在刘禹锡所受到的惩罚,应该比其他人更重一些,你怎么可以这样来替他说话?”裴度无言以对。过了很久,宪宗皇帝变了脸色,说:“我刚才所说的,是责怪那些做人家儿子的人的事情,然而我最终还是不想伤了他们所亲近的人的心。”就改派刘禹锡为连州刺史。离开京城以后的十多年中,刘禹锡又接连在好几个地方做刺史。
太和二年,在和州刺史的任上,被调回京城,授予主客郎中的职务。刘禹锡的心里还记挂着前面写诗遭贬官的事情,又写了一首《游玄都观》。他前面写的游玄都观诗中有“玄都观里桃千树,总是刘郎去后栽”这样的句子,后面写的游玄都观诗中有“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又到来”这样的句子,人们看重他在诗歌中流露出的才气,却很看不起他的品行。
任见
《刘禹锡传》:现代作家作品,历史人文传记中难得一见的优秀书籍。
刘禹锡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等名句,早已为后世所传扬,但刘禹锡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还是一位哲学家,政治家。如其《天论》上、中、下即是关于“天人之辩”的伟大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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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贞革新”是中唐时期的著名政治事变。在仅有数月的“永贞革新”中,永贞党人厉己竭节、铲革弊政、简放冗人、节制国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社稷得幸,百姓欢呼,刘禹锡便是这场政治革新的的领袖人物与中坚力量,刀口起舞,出生入死。刘禹锡的人生由于参与革新和朝局变幻,充满了英雄气概和传奇色彩。
研究刘禹锡的文字历代不绝,数量众多,然而真正从生活经历的角度为他立传的,迄今基本没有。这部《刘禹锡传》是以唐代历史为背景,以刘禹锡的政治活动、文学创作为重点,以他的人生际遇、情感历程为主线,以大气魄、大制作为标的要求,创作出来的重量级作品。
《刘禹锡传》250千字,著作文笔洗练,辞藻华贵,构思布局艺技独运,故事情节磅礴跌宕,文言与白话结合无隙,简约与饱满至于极致,既与刘禹锡的大家名作地位般配,与中唐丰富多彩的诗文艺术气象相和谐,又将中国文字的魅力发挥到了新颖动人的特殊境界,一卷展读,不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