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杜施先生》是
波兰浪漫主义诗人
亚当·密茨凯维奇的代表诗作。写作经历了三年的时间,即1832年至1834年。这是一部伟大的民族史诗,立陶宛人民生活的宏伟画卷。全诗共12卷,一万余行。诗人把乡绅生活的描写和爱国主义的主题结合起来,并以
拿破仑1812年进攻俄国的前夕作为背景,描写波兰人民族意识的高涨,这样乡村牧歌就变成具有重大题材的民族史诗了。史诗题名经过几度变化,最初起名为《1811至1812年的乡绅历史》,后改为《在立陶宛的最后一次袭击》,最后才定名为《塔杜施先生》。
作品介绍
波兰浪漫主义诗人
亚当·密茨凯维奇给后世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篇,《塔杜施先生》是他的最后一部长诗,代表了诗人创作的最高成就。长诗围绕霍雷什科和索普利查两个家族两代人的悲欢离合,展现出一个时代的辉煌画卷,描绘出各个阶级、各个阶层众多人物在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中错综复杂的经历和心态,交织着强烈而执著的恩怨情仇,字里行间处处激荡着诗人对故国家园崇高的爱和浓郁的思恋之苦。它以其“清澈
弘厉,万感悉至”的艺术魅力在自问世以来的一个半世纪中不仅“影响于波兰人之心者,力犹无限”,而且受到世界各国读者的喜爱。
作者介绍
密茨凯维奇于一七九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出生于
立陶宛诺伏格罗德克城郊的查阿西村。一八一五年他到维尔诺大学学习,毕业后在科甫诺地方教书。立陶宛在一三一八年就通过王室联姻的途径实现了同西南罗斯,即以后的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合并,继而在反对条顿骑士团的共同斗争中又同波兰结成了联盟。根据一三八五年立陶宛和波兰王国在克列瓦签订的条约,立陶宛大公
雅盖沃于一三八六年二月来到克拉科夫,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礼,同波兰女王雅德薇嘉结为伉俪,开创了波兰历史上绵延一百八十多年的著名的雅盖沃王朝。一五六九年立陶宛与波兰合并成一个国家——波兰共和国。这个实行贵族共和的国家拥有从
波罗的海到黑海的广袤疆域,曾是仅次于俄国的欧洲大国,一七九五年终因被俄国、奥地利、普鲁士三国瓜分而灭亡。这样,在密茨凯维奇的心目中,立陶宛和他的祖国波兰融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也就非常自然了。立陶宛是诗人梦绕魂牵的“儿时之国”,也是他毕生创作灵感的源泉。是
立陶宛的青山秀水培育了他超凡的艺术想象力;正是在立陶宛他发表了著名长诗《青春颂》(1820)和第一部诗集《歌谣和传奇》(1822),从而开创了波兰文学史上光辉的浪漫主义时代。他的
诗体小说《格拉席娜》(1823)反映的是立陶宛的古老传说,诗剧《先人祭》第二、四两部(1823)则是他青年时代经历的
镂心刻骨的初恋的印证。也正是在
立陶宛的维尔诺大学他学会了“为祖国、学问和正义”而斗争,在青年学生中组织了秘密爱国团体,因而受到沙俄当局的迫害:一八二四年十月他被判处
流刑。流放俄国期间,他发表了《十四行诗集》(1826)、叙事长诗《康拉德·华伦洛德》(1828)和两卷本《诗集》(1829)。一八二九年五月诗人秘密离开彼得堡,流亡西欧。一八三○年十一月起义期间,他准备回华沙参加战斗,但当他辗转抵达普占区的
波兹南时,起义已经失败。
他又一次踏上了流亡之路,并于一八三二年七月底到达巴黎。当年十二月,他在巴黎出版了
气贯长虹的《先人祭》第三部以及《波兰民族和波兰巡礼者之书》,也就是在这时,他动笔写《塔杜施先生》,到一八三四年七月初,这部后来传遍天下的杰作便已赫然出现在巴黎的书店了。
诗作赏析
《塔杜施先生》的故事情节是在三个时间层面上展开的。一是过去发生的事,二是当时发生的事,三是将来发生的事。作者用倒叙法,通过诗中人物讲的故事和诉说,把过去的时间追溯到很远,反映了波兰和立陶宛两个民族建立的波兰共和国由盛世走向衰亡,像那宏伟壮丽的古城堡变得
百孔千疮一样。诗中涉及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说明了波兰人民为争取独立和解放而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构成了《塔杜施先生》壮阔的历史背景。当时发生的事是长诗的主要内容,持续的时间却很短。前十章描写两个家族由彼此仇恨到共同对敌。罗巴克在贵族中进行革命宣传和组织工作,塔杜施投身抗击俄军的斗争等,一连串的事件都发生在一八一一年夏季的短短几天中。后两章描写一八一二年春天波兰军队随
拿破仑大军进入立陶宛,到塔杜施宣布解放农奴,前后不到二十四小时,然而它却把全诗推向了高潮。
拿破仑进军俄国虽非正义之师,却点燃了波兰人光复祖国的希望。波兰军队去攻打占领者沙俄,是他们一系列求解放斗争的继续,受压迫的波兰民族长期孕育的全部爱和恨,全部伟大和诗意,也在这个春天统统爆发出来。将来发生的事,是对国家未来的展望:建立一个解放了农奴、各民族一律平等的独立、自由的波兰。
密茨凯维奇选择这个时期发生的事件作为抒发自己爱国情感的契机,作为一种精神的依托和慰藉并非偶然。他在童年时曾目睹进军俄国的队伍路过诺伏格罗德克时受到民众的欢迎,那情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我一出娘胎就受着奴役的熬煎, 在襁褓之中就被人钉上了锁链!
一生之中只有一个这样的春天。
为了再现这个珍贵瞬间的复兴祖国之梦,诗人像一只“神奇的仙鹤”用自己的“一片片羽毛”编织出一个神奇的、独特的、充满了幻想的童话般的世界:人们穿着色彩斑斓、
光灿耀眼的波兰古代
民族服装,系着华丽的佩带,饮宴、游乐、狩猎、集会、争辩、斗殴、袭击、打仗,无不充满了浪漫色彩。这是用一双孩子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也是用充满童心的幽默语言描绘的世界,因此才有这童话般的诗的意境。诗人不仅在描写贵族日常生活时带有许多幽默和戏谑的成分,就是跟俄国兵殊死搏斗的场面,表现的也不是尸山血海的战争恐怖,而是写得既热闹又好玩,就像童话王国里精灵们的打斗。
童话色彩只是这部作品表现出的一个方面。整部长诗还激荡着一股澎湃的抒情潜流,它从第一章至最后一章始终以一种几乎无所不在的方式主宰着全诗。作品的至为感人之处也恰恰在于这种丰富、浓郁的抒情韵味。 《塔杜施先生》是融各种不同的、甚至似乎是相互矛盾的文学形式于一体、并使其珠联璧合的交响乐式的作品。诗人以鲜明突出的场景、真切入微的细节、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和浓重瑰丽的色彩,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描绘出一幅挥洒自如、又极富时代特征的五彩续纷的民族生活全景画,使这部传世之作成为“世界文学中的最后一部史诗”,也是“十九世纪所产生的史诗”②。
诗中展示的是一个新旧更迭的时代,生活在
立陶宛的波兰贵族即将退出历史舞台。诗人用“立陶宛的最后一次袭击”、“最后一次古波兰宴会”等一系列“最后的”形容词,来说明他们是波兰最后一代贵族。他们保持了波兰贵族的一切品性。一方面,他们无政府主义思想突出,
各行其是,
恣意妄为,又勇猛好斗,动辄以武力解决争端;另一方面,他们又都是爱国者,“热爱祖国胜过自己的生命”。他们是那样执著地恪守着波兰文化传统,从波兰特有的菜肴到服饰,无不独具一格。他们生活中体现出来的波兰贵族习俗独特而又繁琐,他们手执的每一件兵器都有特殊的来历,都说明了它们的主人同外国侵略者斗争的光荣史。 从人物塑造上,《塔杜施先生》也可说是陈列诸多人物肖像的画廊。诗人不仅用浓墨重彩对主要人物进行精心的刻画,即使是一些着墨不多的次要人物也描绘得活灵活现。长诗中出现的有名有姓的人物五十多个,无不真实生动,形神兼备。诗人喜欢用对比手法,不仅在人物之间进行对比,就是在一个人物身上也常作前后的对比,从而突出了
人物性格和思想的变化。 塔杜施在入伍之前表现一般。虽然一表人才,年轻、健壮、善骑射,但学习不用功,成绩平平,一回家便陷入了情场角逐。他同泰莉梅娜的恋情不免有些荒唐。他在狩猎时由于胆怯险些丢了性命。诗人对这个青年的幼稚不乏嘲笑和揶揄。与此同时,作者也揭示了他身上的优秀品质。他有强烈的
爱国心,在驳斥别人的
崇洋媚外思想时振振有词;为了家族的荣誉他不惜跟伯爵决斗;面对俄国军官他表现得很勇敢,在战斗中弹无虚发。但这一切都没有超出一个贵族青年的水准。是在波兰军队里经受了锻炼,才使他思想上产生了飞跃,他不仅能说出一番振聋发聩的话来,而且能有解放农奴、把田地分给农民这样的壮举,使人感到,振兴波兰的希望就在他这样具有民主主义思想的新一代身上。
塔杜施这个形象起到贯穿全书故事情节的作用,但他不能左右事态的进程,因此还不是诗中真正的主人公。诗人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是塔杜施的父亲雅采克。诗人不仅花了最多的笔墨来塑造这个人物,而且在他身上投入了全部的爱、同情和钦佩,在刻画这个人物时不带丝毫的嘲弄,也不运用常用的旁敲侧击的谈谐手法。然而,这个人物的前半生和后半生简直是判若两人。读者首先看到的是带有神秘色彩的罗巴克,围绕这个人物作者设置了许多悬念。他是个募化修士,可一举一动却像个军人,他既是个慈祥的长者,又是个智勇双全的秘密活动家。是他把有关
拿破仑和波兰军队的信息带到了偏远的贵族
庄园,他在动员和组织贵族准备起义时显示了何等的聪明睿智,在排解纠纷时他是何等的豁达大度,在危难时刻又是何等的沉着和奋不顾身。而从盖尔瓦齐嘴里讲出来的雅采克,却是个狂妄之徒,是杀害御膳官的凶手,是两个家族结仇的祸源,甚至是民族的叛逆。尽管诗人在第八章交待过罗巴克就是雅采克,但在读者的想象里,两个形象一时还难以重合。直到第十章,听到雅采克的临终诉说,才拨开了笼罩在作品中的迷雾,雅采克的形象也越来越高大,最终和罗巴克完全合二为一。从他的诉说中我们知道,雅采克是位刚正不阿的硬汉子,与艾娃真诚相爱,是御膳官的
门第观念摧毁了他们的幸福,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才朝那骄横的大贵族开了枪。正是这一枪成了雅采克生命中的转折点,使他从沉沦中走出来,带着负疚的心情隐姓埋名,加入了波兰志愿军团,在为解放祖国而进行的英勇斗争中,屡经磨难,以至容颜大改。雅采克变成罗巴克,完成了由追求个性解放的浪漫主义者转变成为民族解放而斗争的无畏战士的历程,其中也影射出诗人个人的经历。雅采克的临终诉说,是忏悔,是申辩,也是控诉。诗人写得那样凄楚悲愤,那样真挚深沉,真是字字血,声声泪。诗人在年轻时代也是由于封建
门第观念而失去了热恋的情人,对雅采克的痛苦感同身受,才写得出如此
回肠荡气的篇章。
长期漂泊于异域的诗人,怀着赤子之心把故乡的景物描绘得灿烂辉煌。在景物描写中采用拟人化的手法是长诗风景描写的一大特色,诗人赋予自然景物以人的特征,如同荷马史诗中的众神都具有人的特征一样。在描绘原始森林的时候,展示出来的不仅是它的
广阔无垠,而且充满了原始的神秘性。这大森林,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时而百鸟啁啾,浅吟低唱,时而像大海,奔腾咆哮。在这大森林里隐藏着一个“鸟兽和植物王国的京都”,有森林之王,还有其“臣僚”、“诸侯”,一如人类的社会结构。具有画家灵感的
密茨凯维奇不仅善于运用声音、形态、色彩,也善于运用光线,阳光和月色的辉映使各种景物变得更加绚丽迷人。诗中的画面都充满了动感,不仅是地上的动物龙腾虎跃,连天上的云彩也是变幻无穷。诗人就是以这种“兴来洒素壁,挥笔如流星”的气派给读者展示出立陶宛大自然神奇的美。森林中狩猎的场面更是写得令人惊心动魄,那林边的号角声清扬激越,气势磅礴,表达了诗人对祖国炽烈的爱、希望和渴念;是诗人奏起的这波兰民族的最强音世世代代在人间回荡。
这里奉献给读者的《塔杜施先生》
译本,是我国直接从波兰文原著译出的第一个中译本。译文曾经袁汉镕先生校阅,在此特向他表示衷心的感谢。
作品特色
一、高昂的爱国热忱
鲁迅曾称
密茨凯维支是“波兰在异族压迫之下的时代的诗人,所鼓吹的是复仇,所希求的是解放”。立陶宛在14世纪前受日耳曼人的统治,1386年在反抗条顿十字军团侵略时,与波兰结成联盟,1569年与波兰王国合并。密茨凯维支始终把
立陶宛看作波兰祖国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1795年,波兰第三次被普、俄、奥三国瓜分时,立陶宛被俄国吞并。19世纪初叶,拿破仑挑起欧洲战争。波兰许多人都把
拿破仑看作解救波兰民族危难的救星,在
史诗中也包含了这种看法。
诗中所表现的爱国思想是多方面的。既有对祖国山河的赞美,又有远方游子对故乡的怀念;既有对爱国志士革命行为的歌颂,又有对入侵者的愤怒斥责和嘲讽;既描写了在异族压迫下,波兰人民的苦难,也反映了流亡者的哀愁。而其中最突出的是号召波兰人在反俄斗争中,消除宿怨,联合起来,一致对敌的思想。作品中的中心人物洛巴克神甫是这一思想的体现者。洛巴克(真名雅采克)年轻时,曾因为爱情,射杀了正在抗击俄国兵的御膳官,引起霍勒须珂家对索柏利查家的仇恨,而他的行为又被
俄国人用作宣传材料。
俄国人把霍勒须珂家一部分田地归给了索柏利查家。为此,他被人们骂作“俄国奸细”、“
叛徒”。他深深地感到痛苦。后来,他隐姓匿名,把自己起名为洛巴克,意思是“虫子”。因为他原来有一身好本事,是远近知名的神枪手,可是他没有把本事献给国家民族,反而做出了对国家不利的事,无异于“灰土中的虫子”。
洛巴克的悔罪不是消极的,而是以自己积极的革命行动来补偿自己的过错。他说:“我给了我本国人一个坏榜样,出卖祖国,我不得不用好榜样来补救,流血,牺牲自己。”1800年,他在诃恩林敦,冒着枪林弹雨为波兰将军克涅谢维支传递消息,1808年他加入波兰骑兵队,在西班牙作战时,受了两次伤。后来,他奉命回波兰,以神甫募化身份,在各地建立了秘密组织。最后在家乡索柏利卓伏发起了一次反俄暴动。
洛巴克在进行革命斗争的同时,致力于消除索柏利查家族与霍勒须珂家族的仇恨。他发誓要在临终时,归还那些从霍勒须珂家得来的产业,养育和保护霍勒须珂家后嗣佐霞,并让自己的儿子娶她,使两家的仇恨在爱的阳光下消融。在反俄暴动中,他舍生忘死地搭救了霍勒须珂家族人的性命,在掩护伯爵时,自己还吃了俄国人的枪子。他终于以自己的行动使霍勒须珂家的人明白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沙俄统治,两个家族应当在祖国遭难的时候,团结起来,以小我服从大我,一致对敌。
如果说洛巴克代表了父一辈所作出的爱国行为的榜样,那么塔杜施和伯爵则代表了子一辈的爱国思想和行为。洛巴克把自己儿子起名为塔杜施是有特殊含义的。波兰历史上爱国英雄科希秋什柯亦名塔杜施,因此这名字包含了对爱国英雄的崇敬和继承父辈爱国思想的意思。塔杜施最初和父亲一样陷入爱情的苦闷和纠葛之中,他奉命回乡结婚,可是他又和泰力麦娜调情,后来又因争夺佐霞和伯爵闹矛盾。同时,他卷入了家族间的纷争。但在共同抗击俄国兵的战争中,他的思想境界提高了,认识到不能拳拳于关心个人的利益,在他的面前摆着民族复兴的事业在等着他去干。因此,他和霍勒须珂家族和解了,并两度把订婚日期往后拖延。他对佐霞说:“如果你觉得对我只有好心,那么我们把这订婚再捱一下..尤其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接到命令,要我留在立陶宛,担任本团的教官,一直到我的伤复原。”泰力麦娜曾感慨地说,索柏利查家族“除了自己的祖国,别的什么都不爱”。
伯爵原是个具有英国式派头的绅士,他容易受冲动,曾立誓要从索柏利查家族中夺回堡垒而战斗。后来他在夺取堡垒后,被
俄国人关押起来。在这关键时刻,索柏利查家族搭救了他们。这使他深受感动,他对索柏利查家族说道:“让我们国家的敌人的血淹没了我们的怨恨吧;我们不再你一刀我一枪了!..用我们大丈夫的武器,追我们国家的敌人去!”
此外,作品中一些次要人物同样有高度的爱国热忱,他们关怀着国家民族的命运。老英雄马介已经72岁了,善使一把大马色的弯刀,他用这把刀砍下敌人的枪尖和
刺刀,像切草一样。他对异族压迫者充满着仇恨,“他只要一看见俄国人一,他就吐唾沫,做歪脸。”
法官忠于祖国的感情就像他忠于自己的爱情一样(他在青年时期订婚后,爱人死了,便不再娶,打了一辈子光棍)。他说:“我是波兰人,我也当然高兴替我的国家出力——即使舍了生命。我用佩刀,虽然并不十分熟练,但也曾砍过了几个人。”
与此同时,史诗对祖国叛徒、民族败类,给予严厉的痛斥。俄国占领军少校柏鲁特,原是波兰人,自他投身于沙皇军队后,把自己的姓也改成俄国的姓了,他
趾高气扬,欺压同胞。相反地,俄国上尉栗考夫是个正直的军官,他同情波兰人的斗争,主张“让
俄国人有莫斯科,也让波兰人有波兰”。他与柏鲁特构成鲜明的对比。这也说明了诗人并没有把所有
俄国人都看成是敌人,只有沙皇及其忠实走狗才是波兰人的大敌。史诗中暴动的波兰人对少校和上尉采取了不同的对待:他们处死了柏鲁特,而保护了栗考夫上尉。
作品高昂的爱国思想不仅要求祖国从异族压迫下解放出来,而且要求消灭阶级的压迫和剥削,缔造一个自由平等的社会。史诗结尾,波兰人民已经把俄国统治者驱逐出境,为了使农民过着自由平等的生活,塔杜施主动提出要放弃土地所有权,把它分给农民,实行解放农奴的措施。他对佐霞说:“我们自己自由了,我们也要让农夫们同样自由;我们要让他们占有这些田地,他们是在这田地上出生,在这些田地上拼命工作,又从这些田地,他们养活了我们,使我们富裕的。”佐霞完全赞同塔杜施的意见,愿意和他一同过
自食其力的生活。虽然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带有一定的幻想性,但它反映了诗人美好的愿望和对祖国未来的关切。
二、民族生活和风习的杰出的画卷
《塔杜施先生》是一部爱国主义的史诗,也是一部伟大的民族生活和风习的画卷。史诗以很大的篇幅描写了乡绅的日常生活和立陶宛民间的传统风习。尤其是描写了乡绅的田园生活和游猎生活。他们的宴会、猎熊、争论、打赌、采蕈子、订婚礼等等。法官一家奉行着立陶宛的古老习俗,走路,坐位置都按着一定的礼节和规矩。但绅士们宁静的生活经常遭到干扰和破坏,因为他们是生活在异族压迫下,那些不速之客——俄国兵,经常打破他们那甜蜜的梦境。在这里,诗人有意把乡绅生活的诗情和残酷的现实对照起来。史诗对
立陶宛优美的自然景色作了深刻生动的描绘。在读者眼前展现了一幅幅迷人的景象。这里有蔚蓝的聂门河,辽远而青绿的田野,琥珀色的菜圃,绚烂的花木,幽深的森林,初升朝阳和夕阳西下的光彩变幻,满天星斗的
夜空,欢快的田间昆虫奏鸣曲。这些描写具有生活的气息和现实主义的特点。作品对农家生活的描写是这样的:
“太阳在索柏利卓伏升起了,它已经落在盖草的屋顶上,通过缝隙,偷偷地溜进马厩;又从黑的葺草的空隙
中射下金黄的光线,落在青年们作为卧床的新鲜、暗绿、芬芳的干草上,像是一束辫发中飘着的丝带;太阳用早晨的光线玩弄那些睡着的人们的脸,正如乡下的姑娘,用小麦的穗子弄醒她的情人。麻雀已经在屋草下面跳跃着又啾唧着了,雄鹅已经嘎嘎地叫了三次了,此后,好像一种回声,鸭子和火鸡
此唱彼和地响应着,而且也听得见母牛到田野去的途中的叫声。”
诗人的写景,包含着诗人对乡土的无比热爱,他对故乡的一草一木都充满着感情,因此,他对自然的描写,常常和抒发自己对祖国的爱结合起来,做到
景中寓情,情中见景。尤其是当时
密茨凯维支作为一个远离故土的流亡者,更加抑制不住对祖国的思念。在
史诗开头时,诗人便这样写道:
“立陶宛,我的国家,你正如健康一样;只有失掉了你的人,才明白他应该怎么看重你。今天,我看见而且描写你的极其辉煌的美丽,因为我在渴望着你呀。”
诗人写到立陶宛茂密的森林,于是他又抒发起自己的感慨:
“我祖国的树木啊!如果上天允许我回来看你,老朋友我还能找到你们么?你们还活着吗?..”
“我们祖先的纪念碑!一年一年你们有多少毁于商人的或是俄国政府的斧子呀!那些野兽决不留下这避难的地方,不给森林的鸣禽,也不给歌人;你们的树荫对于歌人,也同对于鸟儿一样的亲密。”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流亡志士,对祖国山河痛苦的回忆,热切盼望祖国解放和对入侵者愤懑的情绪。这种真挚感情的流露,使诗歌充满动人的魅力。
史诗中有许多
绘声绘色的插曲,其中写得最动人的莫过于大管家吹号角和杨介甫弹琴的场面。大管家把一个像蟒蛇一样的野牛角,捧在嘴唇边,于是他的脸颊圆滚得像个气球,眼睛变得充血,这号角,像一阵阵呜呜转着的旋风,将乐声带进森林,神秘、清亮、和谐。有时又模仿各种野兽的声音,人们听到狼的嗷叫,熊的咆哮,野牛的怒号。然后又是猎人唤狗的呼声,狗群的喧嚣,野兽的忿怒和挣扎,最后是胜利的凯旋乐曲,悠扬、欢快、高远。鲁迅认为这段描写是非常杰出的,他说:“起自
微声,以至洪响,自榆度榆,自槲至槲,渐乃如千万角声,合于一角;正如密克威支所为诗,有今昔国人之声,寄
于是焉”。《摩罗诗力说》鲁迅把
密茨凯维支的诗直接比作是号角。
至于杨介甫的弹琴,则弹奏出了波兰人民要求复国的心声。曲调最初描写波兰节目的欢乐场面,人们正按照波兰舞曲尽情地欢跳。突然一根不祥的弦线嘶地一声停下了,接着传来成千上万的嘈杂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弹奏的是行军、战争、进攻和袭击。可以听到枪炮的轰鸣,孩子的啼哭,母亲的呻吟,波兰祖国陷入了外族铁蹄的蹂躏下,一片悲凉的歌声,传来了背井离乡的人们的灾难和饥饿的哀怨。最后乐曲奏着高亢的调子,爱国志士们奋起了,一支胜利的行军曲飘扬在高空,赞美着爱国将领童勃洛甫斯基。于是听众们都深受鼓舞,和乐曲同声高呼:“前进,童勃洛甫斯基!”这些生动的场景,增添了作品思想性和高昂的
民族气节。
三、情节结构的巧妙安排
史诗在情节结构上的重大特色,是安排了一个神出鬼没的洛巴克神甫,并以他为中心来展开故事,他是作品的主角。开头的时候,他并不引人注意,越到后来,他的位置越发显得重要。他在关键时刻出场,并起了扭转危局的作用。塔杜施和伯爵双双受到熊的袭击,是他一枪射杀了狗熊,搭救了他们。霍勒须珂家族的人被俄军缴了械,并关押起来,是他带领了“犒赏队”前来援救他们。在激烈战斗中,他又救了伯爵和葛尔伐齐的命。打垮俄军后,又是他安排爱国志士逃出。他的行为使读者好奇,并构成一连串疑问。全诗12卷,到第十卷才用故事倒叙法,说出事情真相和他的真实姓名,使读者恍然大悟。这种情节结构上的障眼法,对读者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也说明诗人在叙事上有非凡的才能。
《塔杜施先生》不愧为波兰民族的一部宏伟史诗。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一文中,称这部诗为“清澈弘厉,万感悉至,直至波兰一角之天,悉满歌声,虽至今日,而影响于波兰人之心者,力犹无限。”史诗的出版对当时侨居国外的波兰人鼓舞很大。波兰诗人札勒斯基说:“我们读着这篇诗的时候,我们的心情起了很大变化,在《塔杜施先生》中,一切都写得那么生动,一切都发着祖国的气息;我们忘记了侨民生活的悲哀和忧虑,忘记了折磨我们的对于祖国的怀念。”
作品原文
部分赏析:
它们只会用惊诧的目光对他凝视,
像他们住在伊甸园的最早的祖先。
在创造万物的最后一日,第六天,
用同样的目光在争吵之前望着亚当。
幸好不会有人误入这莽莽的大森林,
因为困难、恐惧和死亡都使他寸步难行。
有时或许有只追捕得发狂的猎犬
不小心跑进沼泽、苔藓和坑洼中间,
被这里可怕的景象吓得心惊胆战,
吠叫着跑了出来,目光是那样迷乱;
过了许久,虽然主人一再抚摩安慰,
由于过度受惊,仍在主人脚边发抖。
森林深处的秘密至今不为人知晓,
而在猎户的语言中它被称作:老巢。
愚蠢的熊啊!如果你躲在老巢里,
沃依斯基就无法知道你的踪迹;
也许是养蜂场的芳香把你引诱,
或者是成熟了的燕麦你要享受:
你却走到了林边,这儿树木稀疏,
护林人便立即注意到你的行踪;
他派出了机灵的探子,那些猎户
侦察你在哪里进食,在哪里夜宿;
沃依斯基带着猎人布置了防线,
已把你和老巢之间的道路切断。
塔杜施看得出来,过了很长时间
猎犬跑进森林的深处尚未回返。
万籁无声;猎人徒劳地侧耳倾听:
像被那最动人的演说深深吸引,
大家都站在原地不动,都在沉默着;
只有远方森林送来美妙的音乐。
猎犬没入密林,如海燕潜到大海,
猎人们把双筒枪一齐举了起来,
枪口冲着森林,眼盯着沃依斯基:
他正跪着探听动静,耳朵贴着地;
宛如朋友们想从医生的眼睛里
探听他们关心的人的生死信息,
猎人都信赖大管家的才干和威望
向他投去了希望和担忧的目光。
“来了!”他轻声说道,猛地站了起来。
他听见了!他们还在听,终于听到
先是一条狗,接着二十条在嗥叫,
所有的猎犬一致行动,四处奔跳,
它们叫着、吠着,跳上去又叫又咬:
那不是追捕兔子、狐狸或鹿时的吠叫,
而是一种短促、急速的断续的狂嗥;
那是它们追踪的猎物并不遥远,
就在眼前;突然,追踪的叫声中断,
它们追上了野兽,又是疯狂的叫唤,
那野兽在自卫,猎犬受伤定不轻,
只听见越来越多的猎犬的呻吟。
猎人都备好枪枝,窥伺着林中,
各人的头向前伸出,弯得像把弓;
他们都等不及了!纷纷离开岗位,
一个跟着一个,往密林中拥去;
都想最先找到野兽:虽然沃依斯基
发出警告,策马绕着那些岗位高喊:
不论是普通农夫还是贵族青年,
谁敢擅离岗位,背脊都要挨皮鞭。
但毫无办法!都把命令置若罔闻,
一齐跑进森林,传来了三声枪响;
然后是连串枪声,直到熊的咆哮
压倒枪声,回声在大森林中震荡。
可怕的咆哮!充满疼痛、疯狂和绝望;
此后,犬吠声,人喊声和猎户的号声
在森林里沸沸扬扬;有猎人冲进森林,
有的扳动枪机,大家都异常兴奋;
唯有大管家痛心地叫着,没击中野兽。
猎人和猎户统统跑到了一边
想截住野兽,在森林和围圈之间;
那熊受到狗和猎人追捕的震撼,
就掉头向那防卫较松的地方流窜,
作品注释
注释:
①原始林造成的一种地层。
②冬天不结冰的沼泽地,地下有温泉。
作品赏析
《塔杜施先生》被誉为19世纪波兰仅有的史诗。密茨凯维奇十分成功地在作品中向世人展现了波兰风土人情的起源,并且集中展示了1812年前后这片动荡、支离的国土上所孕育的全部诗情。
作品以181 1年夏至1812年春这短短半年时间内,波兰人民为了争取民族解放与俄国军队抗争的诸多历史事件为背景,围绕霍雷什科和索普利查两大家族两代人之间为了荣誉、爱情的争斗,以塔杜施这个年轻波兰贵族的成长为贯穿始终的线索,塑造了一系列波兰小贵族的形象。作品由十二个章节组成,前十个章节讲述了两个积怨已久的家族从互相仇视走向共同对敌的曲折过程。霍、索两家对城堡归属权的争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民间战斗,俄国军队趁其不备发起了偷袭。在俄国佬面前,霍雷什科和索普利查终于冰释前嫌,携手反击,最终取得了战斗的胜利,并赢得了俄国统治者的尊敬。最后两个章节描写181 2年春天波兰军队随拿破仑大军进入立陶宛至塔杜施宣布解放农奴的短短二十四小时,并将全诗推向高潮。募化人罗巴克,即隐姓埋名的雅采克(塔杜施之父)是全诗的灵魂。他是两个家族结怨的源头,同时也是波兰解放斗争的中坚力量,作者围绕这个人物设置了不少悬念。
密茨凯维奇参加了1831年革命,革命的失败使他一度产生绝望之情。为了从愤懑、阴郁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他开始回顾童年时代的故土立陶宛。在成为流亡者之二后,密茨凯维奇再也不能和这个赋予他生命和无限回忆的地方相见了。《塔杜施先生》正是在对现实极度绝望和对逝去的甜蜜
生活无限怅惘的矛盾情绪中创作出来的。在世界文学史上,不乏真正具有价值的史诗作品,它们反映民族的特性,时代的血脉,是人性在尚未崩坏之前叹出的声息,而密茨凯维奇更以对故土如儿童般天真的视角赋予了这部史诗作品瑰丽而梦幻的光晕。史诗往往是历史沉淀之后的呈现,诗人需要躺在时间的长轴上舒一口气,斟酌再三,才能看出过去的这个时代的所以然。但是,密茨凯维奇却找到了另外一条蹊径,他没有回到遥远的过去,而是在他亲身的经历之中发现了英雄的气质,并使之成为史诗的题材。史诗的性质要求它为人民的生活描摹出一幅全景式的图像,具体到生活的细枝末节,包括饮食、起居、风俗人情。毫无疑问,《塔杜施先生》是十足波兰味的d密茨凯维奇不仅真实地再现了波兰贵族阶级的日常生活起居,独特、诱人的波兰食物,而且在其中注入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使作品平添了几许神秘气息。
诗作的副标题是“在立陶宛的最后一次袭击”。这一“袭击”,可以从两个层面上进行思考。第一,霍雷什科和索普利查家族之间的恩怨争斗,及因此引发的对城堡归属权的最后“袭击”。第二,1 812年春天波兰军队随拿破仑大军进入立陶宛,饱含立陶宛人民爱国之情的“战事袭击”。后者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二十四小时,仅占了两个章节的篇幅,却将全诗推向高潮,集中表现了波兰人光复祖国的热切希望。而两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是全诗的核心内容,作者正是借由这个矛盾线索刻画了波兰小贵族阶级的众生相。
对景物的描写是这部史诗作品的一大特色,也是作者浪漫主义风格的集中展现。这一特点在选段中可见一斑。密茨凯维奇在揭开围猎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戏之前,运用了大量笔墨描摹立陶宛人烟罕至的森林以及隐藏在密丛中的那个“优美而肥沃的国度”。传说在这个国度中,古代的野兽曾各得其所,相安无事。这何尝不是作者对故国的深深眷恋之情?在他儿童般纯洁的眼睛里,目之所及尽是遥远的已经消失的立陶宛的神圣和平静,正如这片原始森林一样。在愈来愈清晰的野熊的喘息声中,围猎者吹响了号角。作品中的主要角色纷纷登场:沉着勇猛的老管家沃依斯基、年轻好斗的塔杜施和伯爵、神秘莫测的募化人罗巴克、顽固的城堡老总管盖尔瓦齐,还有巡官和书记官这对老冤家。猎熊的经过也是人物个性展现的过程。同时,围猎也体现了波兰这个民族在整体上与众不同的特性,,波兰贵族好争斗,虽然表面上臣服于一个国王,但事实上贵族与贵族之间却有着微妙的关系,各行其是,恣意妄为,随意进行小规模的战争。这在欧洲大陆其他地方是罕见的。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又是爱国者,在共同的敌人面前能表现出惊人的凝聚力和反抗能力,情愿为了祖国牺牲自己的生命。猎熊这一事件,从外部看是众人为了村庄的安宁,不分姓氏互相协作围捕的行动;从内部看,却是个个争强好胜的波兰贵族之间的角力战。这一场围捕野熊的猎人游戏也为最后霍雷什科与索普利查家族撇开成见,在俄国佬面前同仇敌忾埋下了伏笔。
浪漫主义是密茨凯维奇这部作品的主要特色之一,在作品中处处可见。例如,在围猎结束之后,野熊终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两条勇猛的猎犬死死地咬住了它,象征着猎人们最终的胜利。作者并未直接用喧闹的欢呼来庆祝这场难得的胜利,而是让沃依斯基吹起了号角——一种古老的高贵的波兰猎人的方式,让围猎的胜利显得更加意蕴深厚。号角声时而轻盈时而醇厚,在大管家的嘴里像会变形似的幻化成各种野兽的声形。在谜一般的立陶宛森林中,飘扬着谜一般的号角声。紧张围猎后的人们,从中听到了来自远古时代属于猎人的荣耀之音;而读者则是在这声声清悠的号角中,聆听到了来自立陶宛的自然之气和民族之声。
在密茨凯维奇看来,诗就是行动。拿破仑是作者心目中的英雄,而拿破仑一生(虽然并不全是为正义而战,却点燃了波兰民族的复国希望)就是一首崇高的诗。《塔杜施先生》中处处可见19世纪民族命运跌宕的时期,波兰人民对拿破仑狂热的追随。自《塔杜施先生》之后,波兰浪漫主义作品中以古代贵族和传奇为主题的作品层出不穷。
今天,重读《塔杜施先生》,我们宛如置身于立陶宛的田园风光之中,仍然为其中的爱国热情所震撼。打动人心的是诗行间的磅礴气势,是浪漫主义的瑰丽迷幻,是跌宕起伏e族命运,而归根结底,亦是一颗再真挚不过的思念故土的旅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