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勇忱(1880—1915),浙江湖州人。早年应
秋瑾之邀,赴绍兴
徐锡麟创办的大通学堂任职,后加入
光复会,和
王金发等密谋起义。1907年,
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大通学堂遭清政府搜查,秋瑾不幸被逮捕杀害,姚勇忱连夜撤离。1915年,姚勇忱被
袁世凯秘密杀害。
柳亚子为姚勇忱题写悼诗:绝代佳人姚弋仲,可怜生死徇田横。
人物简介
姚勇忱初在
上海学理化,能造炸弹,因而得以结识鉴湖女侠
秋瑾。应秋瑾之邀,至绍兴
徐锡麟创办的大通学堂任职。又加入
光复会,和
王金发等密谋起义。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
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
恩铭,大通学堂遭清廷搜查,秋瑾不幸被捕,姚勇忱连夜逃走,匿于船中,几次险被捕获,幸船夫掩护,方得脱险。后潜赴上海革命志士杨廉处。三十四年,姚勇忱、
杨廉与徐自华会合,结秋社,暗集志士,以谋再起。不料杨廉失控坠马,伤及头部,不治而死,姚勇忱不得已往洛阳,任理化教师。越年返沪,助
竺绍康编辑《中国公报》。该报停刊后,追随
陈英士。
1911年
上海光复,
陈英士任沪军都督,姚勇忱被推为
同盟会上海支部部长,后被推举为众议院议员。曾居北京,
袁世凯侧目异己,即韬晦南归,东渡日本,策划反袁。回上海后投奔
王金发,以劫灰笔名翻译小说多种。
1915年夏,
王金发见革命有了转机,欲以“购地建房,奉母终养”为借口,重返杭州活动,暗里收罗旧部,图谋再起。姚勇忱当然支持,他不顾自己肺炎咯血,毅然抱病与之同行。后二人不幸被已成为袁世凯鹰犬的浙江都督
朱瑞诱捕,6月2日,王金发被枪杀;7月1日黄昏,宁死不屈的姚勇忱也被杀害于陆军监狱;就义时,英年35岁。柳亚子有哭姚勇忱诗:“绝代佳人姚弋仲,可怜生死徇田横。”
生平经历
姚勇忱祖辈乃乡间大户,父亲曾做过一段晚清小吏,家境颇殷,在织里老街置有一处相当气派的的宅屋。姚勇忱与胞弟姚定忱,就出生在这宅屋里。据说,宅屋的位置,就在当年老街横跨织溪(流经老镇区的河道)的木廊桥北堍,朝南一字排开,有“三楼三底四进深”的规模。如今,时世沧桑,随着织里新镇区的勃兴和日益繁荣、老街疏落,那处屡经拆建的姚氏故居,也早已旧迹无痕了。
15岁那年,姚勇忱父、母先后去世,他挑起了支撑家庭与抚养幼弟的重任;22岁上娶妻生子,取名长麟(也叫“长龄”)。
1904年,姚勇忱离开织里,去杭州就读于蚕学馆(今浙江理工大学的前身);自此接触革命思潮,矢志救国而义无反顾。期间,为着不使妻子担惊忧惧、遭受连累,姚勇忱主动与之离婚,并将胞弟和长麟陆续携出,跟同自己居无定所地颠沛流离。他牺牲以后,长麟被寄托收养,却在抗战流亡中意外失踪——烈士身后,竟无直嗣,这是何等地令人扼腕!
姚勇忱当日走进杭州蚕学馆,初衷应该是去研习近代科学育蚕技术,以图日后向实业方面发展(织里一带,民间素以蚕桑、丝织为主业)。其时,灾难深重的神州大地,在昏庸、腐败的满清政府统治下,正处于内外交困、国势危殆的风雨飘摇之中,社会矛盾空前尖锐,“排满”、“救亡”、“民主”、“自由”的革命声浪席卷大江南北。姚勇忱课余翻阅《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记》等书刊,每每读得“痛哭流涕,悲愤难抑”;他与同学论及身边的种种黑暗现实,更是言必“慷慨激昂,握拳切齿”,同学“咸尊敬之”——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性情朴直、豪爽的青年人,此时已然下定决心,抛却先前的初衷,转而以“拯救中华于水火”为毕生志业!渐渐地,姚勇忱串联起省城各学堂的爱国学子,经常潜往西湖南岸的白云庵或城隍山的四景园,参加革命派在那儿的秘密聚会。大家“彼此勉励,暗相接纳,阴通消息”。不久,他便加入了刚刚成立的江浙反清团体“光复会”。
按照姚定忱的忆述,姚勇忱在蚕学馆学习,其后便东渡日本,又去东京著名的弘文书院学习过一段——也就是在那里,他亲聆孙中山先生的演讲,结识了徐锡麟、秋瑾、陈英士等人,精神倍受鼓舞,斗志越加坚定。随即,姚勇忱便作为“中国同盟会”的一名新锐会员,意气风发,回国开始了自己的职业革命生涯。
1906年九、十月间,秋瑾在上海虹口祥庆里(今四川北路),用“锐峻学社”的名义建立革命机关,一边创办《中国女报》等刊物,进行舆论宣传;一边“联络各省同志”,并“运动长江沿线会党”,策划武装暴动。姚勇忱闻召即至,积极参与其间。由于他谙熟化学知识,自告奋勇试制炸弹,常常“猫”在祥庆里那幢旧石库门房子里,通宵达旦地工作,深得秋瑾赞赏。
翌年春,徐锡麟为谋“皖浙同时发动”,拟赴安庆巡警学堂卧底,以伺机揭竿;行前,委托秋瑾接办绍兴大通师范学堂。这大通学堂,实际上是光复会专门培训军事骨干的一处重要据点。姚勇忱随同秋瑾来到大通,兼任国文教员;很快,就成为全校学生心目中“思想最前进、反清最决绝”的教师之一。他除了协助秋瑾“总理”日常校务,还代她在师生中物色对象、发展同盟会组织。有个名叫王金发的体操(兵式体操)教员,嵊县人,小姚勇忱三岁;之前曾是其老家“乌带党”(地方会党)的首领,率众啸聚山林,对抗官府,加以胸有文墨,枪法又着实了得,人称“秀才强盗”(后加入光复会)。姚勇忱与他共事,两人皆有相见恨晚之感,遂成莫逆。当年7月,徐锡麟在皖举义失败,牵连到绍兴,大队清军突然在一个清早将大通学堂团团包围。秋瑾闻变,立刻指挥学生奋起抵抗,同时派人给姚、王等核心干部报信,要他们紧急转移。姚勇忱那天恰好外出,到钱庄取款。报信人告诉他,王金发已翻墙突围,并留了话给他,要想逃出绍兴,只有走水路!多亏遇上一个挺身相救的船老大,让姚勇忱假扮成自己喝醉了酒的儿子,在船头对姚又骂又打;姚勇忱顺势扑进船舱里,装作“发酒疯”,这才蒙过了前来追捕的清兵,成功脱险。而秋瑾,则不幸被捕,壮烈殉难于绍兴轩亭口。
大通血案没有吓退反清斗士。为了推进国内革命,1908年初,陈英士受孙中山先生指派,也从日本“海归”。他的驻沪总机关设在马霍路(今黄陂路)德福里。姚勇忱、王金发、还有蒋介石等人,迅速聚集到陈英士麾下(姚的胞弟和幼子,差不多即于此时被先后带到上海,安排暂宿在姚称作“小弟”的蒋介石家里)。
在这以后的五、六年里,姚勇忱基本上都是在陈英士的直接领导下,参与各种形式的革命活动,逐渐成为陈得力的“左右手”;他活动的地点,也主要在沪、杭,以致后来有民国史研究者,干脆就将他列入“上海辛亥志士”的名单——这,或许也是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里,姚勇忱家乡的人们对这位本土先烈,反而有点疏陌的一个缘因吧?
1909年夏,陈英士在上海天宝客栈秘密召开浙江十一个府属党人代表会议,商讨如何强化革命力量之间的互动,拓展浙江斗争。姚勇忱出席了这次重要会议;会后,又由他带队,在德福里跟俄人学习并大量制造一种名叫“刹拉景”的新式无烟炸弹,以备起义使用。关于这种炸弹,姚定忱有过这么一番生动的忆述:彼时,清政府为剿捕南方革命党人,曾特派某军机大员南下,坐镇粤桂。
陈英士通过内线截获情报,打算乘此人途经上海、船靠十六铺码头登岸歇脚之际,下手刺杀。他嘱咐姚勇忱、王金发赶制一枚分量超大的“刹拉景”。炸弹做好了,派别人去行刺不放心,他们三个就自己争着去履险。姚说,我去,反正我身体有病,要死就我去死!陈说,还是我去,计划是我定的,当然得我去干,死不死无所谓!王说,不要争了,这颗炸弹重,你们两个都不行的,扔不远,还是我去的好!昔日的民主革命先驱们,就是这样地英勇无畏、视死如归(后因情况有变,该刺杀计划停止)!
时至1911年。随着全国革命高潮的日益迫近,长江流域各地党人纷纷要求“共造时机,及早发动(起义)”。鉴于其时同盟会总部仍远在东京,不利贴近指导,当年7月,陈英士、
宋教仁、谭人凤等便发起组建同盟会中部总会。姚勇忱不单是中部总会二十九个首批会员之一,而且当选为负有实际执行责任的“干事”。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中外震撼。陈英士决计抓紧实施“苏杭先动,沪上应之”的行动方针,以策响应。之前,姚勇忱曾多次随陈前往皖、粤,“助战”那里的党人暴动,积累了一定经验;现在,陈英士即授权他潜入杭州,与浙省同志接头,敲定“杭发促申”的起义大计。
于是,姚在10月中下旬两度赴杭;尤其是后一次,距离杭州举事仅一个星期。他通过
褚辅成、黄凤之,约集
吕公望、傅其永、童保暄等驻浙新军与警察营中的同盟(光复)会员,在西湖刘公祠、吴山挹芳园等处密议,拟定暴动方案,明确“杭州发动必须要有浙东(宁波、台州)同志参加”,并“由姚勇忱返沪分头通知”。11月2日,姚勇忱又作为沪军代表,参加了浙沪双方在上海《神州日报》社(中部同盟会机关报)的紧急磋商,落实对杭州起义的弹药、经费支援。隔天(4日)子夜,浙江革命党人在杭州打响,势如摧枯拉朽一般,次日拂晓便“满城尽悬白旗,以示河山光复”。杭州的一举成功,令陈英士们欣喜若狂、豪气万丈!事实上,还在杭州起义的前一天,上海已然发动。姚勇忱在往返沪杭、协调浙事期间,一直是处于“肩担数任”的状态。他马不停蹄地出入进益里(起义指挥部),协助陈英士分析情报、调整部署、发送武器、策动吴淞炮台与巡防营的清军“反正”。由于准备相当充分,一朝动手,上海这座东方大都市就很快被起义军胜利占领。硝烟甫散,姚勇忱又与戴季陶、王金发等力排异议,推举陈英士入主沪军都督府;跟着,他又领衔倡立“中华民军协济总会”,号召商绅捐款助饷,为新生政权的运转筹募资金——这些史实说明,姚勇忱在沪、杭两地的辛亥光复中,是建树了自己的卓越贡献的;虽然整个过程他没有太多的抛头露面,却在幕后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1912年,也即民国开元之年的首月,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成立。32岁的姚勇忱,以中国同盟会浙江分会代表的身份,当选临时参议员(后为民国首届国会众议院国民党浙江籍议员)。数月后,他出任同盟会本部驻沪机关部(兼理同盟会上海支部)正部长,并直接参与中国国民党的组党事务;在其手下担任同盟会驻沪机关总务长、政事长、评议长等职务的,皆是像褚民谊、吴稚晖等一班非同小可的“元老级”人物。这足证姚在革命阵营中的地位已明显上升。同年12月,他与陈英士等陪同孙中山先生,坐火车由上海而嘉兴、海宁、杭州,“巡行江浙,存问民众”——姚家后人如今所珍藏的那几帧烈士遗照,其中有四张,便是当时姚勇忱与孙中山先生等在巡视途中的合影。
转年,窃取了
辛亥革命果实的袁世凯,为了称帝复辟,悍然制造“宋教仁事件”,向革命党人亮出屠刀。姚勇忱在国会议员中率先挺起,通电讨袁,“文辞激烈,大义凛然”!袁氏因之“衔恨刺骨”,在镇压了“二次革命”以后,饬令北京陆军部对姚勇忱、以及陈英士、王金发等“乱党”,再度予以通缉,并指诬姚为“暗杀犯”。姚勇忱毫无畏惧。他先暂避日本,旋即潜回上海,隐蔽在法租界嵩山路“逸庐”(王金发寓所),继续秘密联络同志,组织反袁斗争(姚定忱此时也迁寄逸庐,常常在姚勇忱们开会时,守在路口为之望风)。
袁世凯的倒行逆施,终于激起全国范围的民愤。
1915年夏,王金发见革命有了转机,欲以“购地建房,奉母终养”为借口,重返杭州活动,暗里收罗旧部,图谋再起。姚勇忱当然支持。他不顾自己肺炎咯血,毅然抱病与之同行。此时的浙江都督朱瑞,乃姚、王当初在杭城光复之役中的同盟会战友,跟王金发还是嵊县老乡,却早已阴附逆贼、变身为袁党鹰犬。闻悉姚、王抵杭,朱立马密报北京;同时,假惺惺地给他俩送去请贴,热邀到都督府宴叙。姚勇忱怀疑其中有诈,劝王“小心提防,不去为妙”。禀性同样刚直的王金发则说,没事的,朱瑞老同志了,老乡加战友,能不念旧情?殊料,那真是一个“鸿门宴”。席至半酣,朱瑞拿出袁世凯的复电,姚、王当场被捕,拘押百岁坊巷陆军监狱。其时已17岁的姚定忱,带了11岁的长麟,赶去探监。姚勇忱对胞弟慨叹:我自知死期不远。但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死不瞑目!他在狱中“终日谩骂袁世凯与朱瑞之流”。6月2日,王金发被枪杀;姚做了陪绑,从刑场押回——朱瑞还幻想着能够软化姚,派人轮番诱降,说只要投降了,讲出革命党的所有一切,就释放你,再给你个职位。姚勇忱铁骨铮铮:“季高(王金发的表字)既死,我活着没有意思,我要和他一起死,死要死得光明磊落!”朱瑞绝望了。7月1日黄昏,姚勇忱也被杀害于陆军监狱;就义时,英年35岁。
姚、王两位烈士牺牲后,孙中山先生深深痛惜:“天地不仁,歼我良士”!二人的遗体,一度被分别运回各自家乡安葬。笔者在搜求本文史料的日子里,曾数赴织里,试图通过多种途径,觅访昔日姚勇忱的旧葬处。无奈年月久远、人事暌隔,而今已无从寻找。
1916年6月,那个仅止做了八十三天“洪宪皇帝”梦的袁世凯,在四面楚歌中呜呼哀哉了。继任大总统黎元洪,代表民国政府正式追认姚勇忱、王金发为烈士并予厚葬。据说,当时在杭州昭庆寺(今杭州市青少年活动中心)召开的追悼会,声势甚为浩大,“生前友好,不论在杭与不在杭,均有挽诗挽联以示哀悼”;前往现场吊唁的,除了大批“公开佩带标记”的革命党人,还有上万民众。随后,姚、王两位的灵柩,各由家乡移运杭州,被隆重合葬(分穴)于西湖岸边的茅家埠卧龙桥侧——那是一座专门修建的独立陵园(遗址在今解放军疗养院内),民间呼为“双烈墓”。尽管眼下已很难找到相关的历史影象,但从茅家埠还依稀可辨的建筑残留来推断,那陵园应该规模不小。资料记载:姚、王的墓碑,是蔡元培所题;墓前牌楼的对联“生死付常,河山无恙;智勇俱困,天地不仁”,也系蔡的亲笔。褚辅成为“双烈”撰写了墓志铭。柳亚子则赋诗痛悼;他“哭勇忱”,有这样的诗句:“耳余刎颈恨难平,回首钱塘尺涕盈。绝代佳人姚弋仲,可怜生死殉田横!”
据姚定忱回忆,当年葬事既毕,民国政府还给烈士遗孤颁发了八千元抚恤金。他与长麟自此在杭州定居下来;王金发的母亲仗义、热心,帮衬他拉扯长麟,“令读书”,直至医专毕业。1937年末,抗战烽火逼近杭城,姚定忱全家撤往浙南而长麟(33岁)执意一人去渝,作别后竟杳无音讯。抗战胜利了,姚定忱几度设法同长麟联系,始终踪迹渺然。某次,有人透信给失业在杭的姚定忱,说蒋介石到奉化(溪口)了,你去看看他,或许可以谋个事做。姚去了,蒋介石没接见他,差人递出一张纸条,上边写着:行政院:此为姚勇忱之弟,请给予他相当之职务,落款“蒋中正”。姚定忱久等,没能见到蒋,气得大骂蒋介石摆架子,忘记了从前在上海当“孩儿王”(指帮助姚勇忱照看俩孩子)那阵子。他没有去做蒋介石给的官,撕了那张纸条,回到杭州照旧劬劳度日;并且,在家里立下一桩“规矩”:每年农历“清明”,必去大伯墓前焚香祭奠,风雨无阻,子孙传续。
姚家的这桩“规矩”,数十年来,除了“文革”年月,在杭的后人们一直恪行不渝。其中,姚勇忱的墓茔又曾经历过两番搬迁——1952年,因茅家埠一带建设需要,姚、王两墓被西移至杭州小龙井山麓的公墓内(王墓于1990年代迁回今嵊州市)。
2006年,龙井区域市政改造,姚墓再次面临搬迁。所幸浙江省文物局、杭州市园林文物管理局、以及西湖风景名胜管委会等部门皆通力援手,姚家不避周折,精心选址,终于赶在当年农历“冬至”前,将烈士遗骸妥善移葬位于南天竺的浙江
辛亥革命烈士陵园。新修的姚墓,庄严、大气。陵园管理方,特地在墓侧树起一方花岗岩指示牌。那上边一行行工稳的碑文,言简意赅地向世人诉述着烈士不朽的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