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汉诗作家,江户人,17岁入继成岛家,成为第14代将军
德川家茂的侍读,幕末,历任外国奉行,会计副总裁等职务,明治维新后流落江湖,1872年漫游欧美,在巴黎遇
岩仓使团,同行参观,并同岩仓具视交谈,著有《柳桥新志》,讽刺开化社会和风俗,曾任《朝野新闻》社社长,主张自由民权论,攻击政府。
成岛柳北(1837—1884)
江户(今东京)人,名弘,字保民,通称甲子太郎,笔名何有仙史、墨上渔史。柳北家世代为幕府儒官,他本人自幼熟习儒家典籍,二十三岁即继承父职,曾为幕府将军的侍读。柳北为儒官的年代,正是江户、明治新旧时代交替的前夕,幕府理政不善,欧美各国欲以武力强迫日本开国,政局异常动荡。在柳北袭职为儒官前后,在一般日本知识分子的眼中,实用性的西学成为显学,而传统的儒学则处于尴尬的境地。一方面,出身儒官家庭的柳北,内心自然充满苦闷和矛盾,而且渐渐对儒家传统的立命观产生了怀疑,其《卖书买剑歌》吟云“六经廿一史,口诵而手删,劝君莫诵经,辛苦谁得为孔颜”、“休道一剑不足学,方今无人力拔山”,志向转变的迹象已经很明显。另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他藉以世俗的花街狎游来达到精神解脱的目的,并把这些经历记录下来,此是为《柳桥新志》初编的草稿,并于数年后出版。记录花街狎游的经历,一者可以表达个人对青年美好时光的留恋,一者又可以寄寓对现实的不满,此或正是苦闷的、怀疑的柳北的无奈之举。1868年,
德川幕府土崩瓦解,在时势巨变面前,柳北内心彷徨,诗云“乾坤一变身事故,驿亭踏雪脚蹒跚”,但他很快由彷徨转为沉隐,致仕,隐于闹市的“松菊庄”(柳北的宅屋名)。不过,柳北的文学创作活动却没有停止,他将明治开化期的种种可笑、粗鄙的“洋相”形诸于笔端,用汉文“戏文”的方式给予尖锐的讽刺,并同时在其中寄托了对
江户时代日本优美文化传统的怀念。这些作品集结起来,即为明治四年刊刻行世的《柳桥新志》二编。另外,此期对柳北的人生具有重要意义的事件是明治十年(1877)诗文杂志《花月新志》的创刊。《花月新志》专门刊载记录、描摹花柳风流韵事的汉诗文与和歌、和文,到明治十七年(1884)十月柳北逝世前一个月终刊,共发行155号。《花月新志》的创办,柳北的旧友菊池纯起了很大作用,“欣然佳斯举,许以一臂相扶”,(《花月新志》的题言)。而且菊池纯还常常往刊物投稿,其后来的笔记体汉文小说集《本朝虞初新志》中的很多作品就曾在《花月新志》上连载。其他的投稿人主要有小野湖山、
大沼枕山、大概盘溪、依田学海等汉学大家。就柳北本人来说,他几乎在每一期《花月新志》上都有评论文章或汉诗文作品发表,而且已无青年时代关心世事的激扬意气,有的只是全然的风月吟诵。柳北晚年除了全力主办《花月新志》以外,又积极从事其他的文学活动,例如为矢野文雄的《经国美谈》、菊池纯的《本朝虞初新志》作评,为依田学海的《新评戏曲十种》作序,柏悦堂十七册《第五才子书水浒传》亦是由柳北评阅刊行的。
成岛柳北在《柳桥新志》里寄寓的创作旨归,大致有两点,写花街之盛,寓批判劝戒,记名妹韵事,寄兴衰之叹。首先,他在初编自序中说,写作此书乃是踵武寺门静轩的《江户繁昌记》,欲摹写备记江户,大都之繁萃”,“今之柳桥亦深川之死灰再燃者,而其盛殆踵其旧云。噫!今而不记其盛,乃亦过五十年,安知凋零不如今日也。”但实际上,他是借此种表面诙谐、内里批判的文章形式发泄本人面对乱世时的精神苦闷,他自嘲说“我今为无用之人,故著无用之书以自乐耳。”(二编自序)这与寺门静轩“无用之人而录斯无用之事”的说法如出一辙。不过,柳北友人的序文却道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依田学海云:“仙史有见于此笔舌灵活,洞察细微,其美揄扬,其恶惩戒。……燃犀一举,无复遁形矣。”(三编依田学海序文)碧云山人云:“余受而阅之,行文谐谑,使人嘻嘻笑而不已,然细玩其味,则寓讽刺于其间者有焉,插感慨于其中者有焉。”(二编碧云山人序文)其讽刺新贵不懂风月雅游云,“噫!柳桥声妓之风一变,而其丑不可言也。然则柳桥虽加其盛于往日,而其实可谓太衰者与?抑客亦有其罪焉,不知游戏有其道,不辨风流为何物。又如,初编有一则文字,嘲笑当时的迂腐儒者“而不知四书六经如何”,二编中又有一则借妓女之口讽刺高官权贵不懂开化政体为何,亦不审世局演变。凡此等等,俯拾即是。
其次,柳北之作《柳桥新志》,除了记录自己狎游青楼的青年往事之外,另有一层将名妹佳话借稗史之体传诸后世的意图。其云:“夫花柳之游,其来也久矣,故名妓艳姬之迹与英将忠士同传,于载者无虑数百名,非有多情人记而存之耶?”而且明确表示,此举乃是效仿
余怀之作《板桥杂记》,“余曼翁列金陵珠市名妓,作其小传,佳人之迹百世不朽。余今欲记柳桥红裙以准拟之,而未详有一个行实可记者,乃徒列所闻之名十之七八于左而已。后之情痴如余者,若索其事,作其传,以继曼翁之举,则有一以使脂粉色长不朽,一以可微斯地繁华于后世者矣。¨…在此之上,柳北又有借花柳情事以寄寓世替黍藜之叹的意思,例如一则文字写柳北重游柳桥故地,遥想当年名妓阿园与阿鸟,如今从良不知去向,因之怆然感伤,叹只留风尘追忆而已,其又云,“余曩者与睛苌、杨江诸子每会饮于二州,当时所见女儿,皆十岁前后,娥眉未知画,鼻涕垂口端,抱泥孩蠢然游戏者,今皆成立,褰红裳,按金弦,其态度可见,其歌曲可听,余为之凄然有所感也。此与余怀藉秦淮河畔青楼的兴衰寄寓“一代之兴衰,千秋之感慨”极其相似。
《柳桥新志》的初编六千七百余字,二编六千余字,叙柳桥花街柳巷的概况、酒楼宴享的情形、青楼风俗等等,详备细腻,在内容上多有模仿《板桥杂记》的痕迹,但在文字的谐谑风格以及批判旨归方面却承自寺门静轩的《江户繁昌记》。在今天看来,柳北不满巨变后新现实世界,反而沉浸在文学的幻想世界中,独自承受内心痛苦,实际上是一种与时代潮流背道而驰的尴尬之举,不过,他这个“无用之人”写下的“无用之文”,却给我们留下了一部优秀的汉文小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