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咏,是指王维《杂诗三首》。“ 杂咏 ”,谓随事吟咏。常用作诗题。 清
叶廷琯 《鸥陂渔话·莪洲公诗》:“古体如《杂咏》云:‘日出羣动作,日入羣动息。’”《诗刊》1977年第9期:“冬夜杂咏赞品德,要学红叶透底红。”
《杂诗三首 》,是王维拟江南乐府民歌风格所作的一组抒写男女别后相思之情的五言绝句 。第一首描写闺人怀远以及盼望音书的心情。第三首写思妇给丈夫回信中的话。而第二首,则是游子思念家人 ,向故乡来人询问家中情形的话。三首诗之间有一定的意蕴联系。罗宗强先生在论述盛唐诗人善于将情思和境界高度净化时,将王维这首诗与初唐诗人王绩《
在京思故园见乡人问》诗作了比较。两诗的题材内容十分类似。
王绩诗写得质朴自然,感情也真挚动人,但诗中写自己遇到故乡来人询问故乡情事,一连问了子侄、栽树、建茅斋、植竹、种桷、水渠、石苔、果园、林花等一系列问题 ,“他把见到故乡人那种什么都想了解的心情和盘托出 ,没有经过删汰,没有加以净化。因此,这许多问,也就没有王维的一问所给人的印象深。”通过这一比较,足以显示出“王维是一位在意境创造中追求情思与景物的净化的高手”(罗宗强《唐诗小史》)。
这三首诗写两夫妇别后相思。诗从男女两个方面写,由于着笔的角度不同,所以能够
维妙维肖地传达出双方由心理、处境的不同决定着的表情方式的差异,所谓一种相思,两样别情。这三首诗既独立成章,又语语相关。诗的风格特点是微婉蕴藉。
夫妇分居异地,自然无法互相吐露别情;但彼此内心的思念就是没有出口的话语。于是诗人代他们说出各自的心里话。不难理解,双方的心理活动自有内在的关联呼应。因此,诗人采取这种写法既新颖别致,又深契人情。
第一首从触发、联想展开情感活动。女主人公因为住近渡口,每天
沿河上下的船只打门前经过;于是她就想,其中或许有江南来的船吧!为什么她要关心江南来的船呢?因为她长久不归的丈夫就在江南的某地。既有江南船,就可能有丈夫从江南寄回的书信。她可能每天都倚门望几次。每当看到渡头有船只停泊,就不免要上前去打问,可结果总是失望而归。诗中说江南船“常有”,就是说书信“总无”。然而,主人公仍把希望寄托于下一趟船来,她想:大概书信已经寄出,正在途中,所以诗的结句“寄书家中否”便是这位少妇不断幻灭又不断复生的希望。
第二首借某一事象作为特殊情感的符号。男主人公向来自故乡的客人询问“故乡事”,却只问“寒梅”是否已经开花,表层意思是关心故乡早春的情况,实则别有
心曲。“寒梅著花”藏着深层的情感信息。因为第三首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的思念,也说“已见寒梅发”。联系起来,似乎寒梅花发是一个暗示某种特殊涵义的时间。这个特殊涵义,只有男女主人公双方知道,它深埋二人的心底,局外人无从确切探知。你可以解释为夫妇临别叮咛的归期,你也可以说那是彼此心中共同纪念的紧紧萦系两颗心的往事。但无论怎样猜想,也都未必能切中本事。但“绮窗前”又确乎是一个副信息。或者事情就是在“绮窗前”一株
梅树的环境下发生的。时节正是
梅花在雪中绽开的早春。这一细节极大地加深了诗的内蕴。这种写法,在王维之前也有,如南朝乐府《
西洲曲》中的“梅”即是很难予以确解的某事的象征。
第三首以时序的递进、物候的变化,加深主人公的情感。“已见寒梅发”一句是对上一首询问寒梅著花的呼应。此句是女主人公失望的深深怨情。因为光景蹉跎,不能如期践约,此时在女主人公眼中,寒梅花发已由希望之光变为幻灭之色。不仅如此。便是这象征青春、爱情的春天,
欣欣向荣的春天,也发生了质的变化。梅花开了,早春已过。百鸟叫了,
仲春也已飞逝。现在是莺飞草长的
暮春了。随着
节序的推移,女主人公的心绪也由
百无聊赖到终日惆怅,以至看花落泪、见月伤心了。以前,她觉得,时间过去一天,距离自己美好愿望的实现就近一日。现在完全是
逆反心理:时间愈是过得快,幻灭就愈彻底,犹如滔滔日下的江河,无可如何。此时,鸟鸣,春草都变作主人公情感的对立物。诗人说女主人公是以一颗充满忧愁的心“视春草”,她看到愈来愈茂盛的春草眼看就要连到阶前,禁不住惶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