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成于顺治九年(1652),原名《鹿樵纪闻》,记述崇祯元年陕北各股义军初起至明亡之事。全书采用纪事本末体例,各卷以三字为标题,依时序排列。分为渑池渡、车箱困、真宁恨、朱阳溃、黑水擒、谷城变、开县败、汴渠埝、通城击、盐亭诛、九江哀、虞渊沉等十二卷。各卷后都有论断或附记,以评议是非得失,并摘录有关奏札或传闻,以资参阅。《虞渊沉》卷记明末灾异,与全书内容不相应。又附补遗上、中、下三卷,为嘉庆九年(1804)后人辑本,分别纪崇祯朝遗闻佚事、死事诸臣和各地义军乡勇始末。作者从统治阶级立场记述史事,论断每渗透封建正统观念,且多为杨嗣昌、左良玉回护。但书中记事集中且充实,议论中亦有独自见解,卷一论起义农民政治地位的前后变化,卷九论
李自成起义失败的重要因素等,都颇具见地,是研究
明末农民起义的重要史籍之一。
其《虞渊沉》一篇,皆记明末灾异,与篇名不相应。考朱彝尊《曝书亭集》有此书《跋》云:“梅村以顺治壬辰舍馆嘉兴之万寿宫,辑《绥寇纪略》。久之,其乡人发雕。是编仅十二卷而止,《虞渊沉》中下二卷未付枣木传刻。《明史》开局,求天下野史,尽上史馆,于是先生是本出。予抄入《百六丛书》。归田之后,为友人借失”云云。意者明末降闯劝进诸臣,子孙尚存,故当时讳而不出欤。此本为康熙甲寅邹式金所刻,在未开史局之前。故亦阙《虞渊沈》中下二卷。而彝尊所辑《百六丛书》为人借失者,虽称后十八年从吴兴书贾购得,今亦不可复见。此二卷遂佚之矣。彝尊又称其书以三字标题,仿
苏鹗《杜阳杂编》、
何光远《鉴戒录》之例。考文章全以三字标题,始于缪袭《魏铙歌词》,鹗、光远遂沿以著书。伟业叙述时事,乃用此例,颇不免小说纤仄之体。其回护
杨嗣昌、
左良玉,亦涉恩怨之私,未为公论。然记事尚颇近实,彝尊所谓闻之于朝,虽不及见者之确切,而终胜草野传闻,可资国史之采辑。亦属公论也。
驱之城下,蜚终无语。志葵以投诚劝,守者叱之曰:“若为大帅,不能斩将克敌,为人所缚,自应速死,何用多言!”盖其时江阴固守已再阅月矣。初江阴闻南都之破,守备陈端芝、典史陈明遇、徽商邵康公及邑中绅士破家聚众,适淮抚田仰以益阳王至,众即奉之为主;而以康公娴武事,推为大将。前都司周瑞龙泊江口,相犄角。已而康公败死,瑞龙水军亦遁,百姓开门迎降。比闻发令,诸生许用者,哭于明伦堂,大言曰:“头可断,发不可去。”于是城乡兵一时俱起,拘新令于一室,推旧典史阎应元摄县篆。
应元者,字严享,北通州人;甲申岁,海贼顾三麻入黄天港,应元往御,手射杀三人,以功迁英德主簿,道阻未赴;故明遇迎之入城,属以兵事。瑞芝以巧思以己意造铁挝木铳。又有黄云江者,善弩,发无不中,王师尤惮之;久攻不克,乃使刘良佐策马环城谕降,应元骂之曰“吾一典史耳,死何足惜!汝为朝廷侯伯,不能以死报国,今日有何面目来见此方父老?”因大书一帜,“留千古半分忠义,存大明一寸江山。”
一日,王师忽见城中火烟不举,城门不闭,麾兵直入,百姓皆伪降。北将入居官署,夜半伏发,有壮士某挟双斧,逾重垣,直至署中寝室,斩北将首,大呼杀出,外兵四合,并其麾下皆歼之。已而度食将尽,又潜启北门,携载老弱入海;向夜离城二十里,悬灯江岸,大书“大明忠义营”五字其上。王师见灯,分兵往击,至则寂无一人,即悉持其灯还。在营兵惊疑相口,城中因缒壮士以袭之,降将许定国与总兵二人皆死焉。及成栋自南来,攻城益急,炮轰无虚刻;应元坐卧城上,与其下同甘苦,守陴咸誓死无悔。八月望日,应元等倾家财具饮馔,令守陴者轮流赏月,自携酒城隅,四坐歌啸;许用又作五更曲,使善呕者齐声高唱;然城外听之,已半作鬼声矣!至二十一日大雨,祥符寺后城陷,王师乘烟雾混杂时,逾入屠之。明遇用举家自焚;应元投水;王师曳出磔死;训导冯厚敦、在籍中书戚勋偕妻子同自尽;举人夏维新、诸生王华、吕九韶皆自刎。惟黄云江素善弦歌,挟一胡琴出城,人莫知其弩师也。江南起兵者,率同儿戏,惟江阴相持最久,又以老弱先遁,比城破,丁壮在城者,战死已十之六七,空壁而已。
贡生黄毓麒者,好学有盛名,尤精释氏学,与门人徐趋举兵行塘,与城中相应;及城破,两人逸去。丙戌冬,侦江阴无备,率壮土十四人袭之,不克,趋死;毓麒遁避江北,其子大湛、大洪被收;兄弟方争死,而毓麒以敕印事发,逮系江宁狱,将刑,命取衣自敛,忽瞑目趺坐而逝。
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太仓(今属江苏)人。明崇祯四年(1631)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入清后官至国子监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