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学派是由明代著名哲学家
陈白沙创立、其弟子湛甘泉集大成的心学思想派别。因其始创者陈献章为江门人,故又称江门学派。岭南学派源出程朱理学,开启明代心学先河。明代心学发展的基本历程,可以归结为:
陈献章开启,
湛若水完善,
王阳明集大成。可以说,
白沙心学、甘泉心学和阳明心学,构成有明一代心学。因湛若水与陈献章有师承关系,二人学说总体上有继承性与一致性,可合称为“
陈湛心学”,是
阳明心学的直接源头。
时代背景
岭南学派是明代初期文化危机的产物。在明初的文化危机中,
程朱理学由于居于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而逐渐僵化。“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获秩然。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陆九渊心学由于“近禅”的嫌疑而逐渐失去规范人心的作用。“自章句训诂之学锢溺天下之人心,于是儒者不必内求自得而惟外奉陈诠。虽以上蔡、象山之深造,而或病之曰太简,或目之曰近禅,天下畏禅之形而避其影,将所谓尊德性者或几乎息矣。”为挽救明初的文化危机,陈白沙以“自得”之学为心学法门,重建儒家道德主体哲学,确立心的主体性。“为学当求诸心必得。所谓虚明静一者为之主,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庶能有所契合,不为影响依附,以陷于徇外自欺之弊,此心学法门也。”
代表人物
陈献章(1428~1500),字公甫,号石斋,出生于广东新会,后迁江门白沙村,世人称之为陈白沙。明代初期是一个学术气氛沉闷的时代,宋以来的程朱理学占据了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思想界如同一潭死水。而陈献章在思想学说的创立,打破了程朱理学原有的理论格局,使明代的学术开始了新的阶段。陈献章创立“白沙学派”,是明代“心学”大师,他的诗文别具一格,而字画也雄健有力。逝世后诏命从祀于孔庙,与历代圣贤位列于孔庙之中。据考证,广东省历史人物之中,能从祀于孔庙的,只有陈白沙先生一人,故有“广东第一大儒”、“岭南一人”之誉。
湛若水(1465~1560),字元明,号甘泉,明代著名理学家,增城新塘人。1505年(明
弘治十八年)中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等职,官至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弘治七年师事陈献章,成为陈献章晚年得意弟子和学术继承人。后与王守仁(阳明)同时讲学,二人交谊甚好,各立门户。一时学者称“王湛之学”。著有《湛甘泉集》。
发展过程
岭南学派的形成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陈献章在世时,属发端、形成阶段;陈献章去世后,在湛若水时期,属发展、昌盛阶段。陈献章从青年开始教学至授徒终老,从小庐山设帐至嘉会楼会友研学,数十年来,弟子、文友难以统计。清代修的《新会县志》略有记述,而清中叶邑人阮榕龄著的《白沙门人考》,则记较详,列有姓名的学子共164人,籍贯除隶属广东省内番禺、顺德、东莞、增城、潮州、吴川等十四县之外,远至东北、华中,西南、华东各省均有,约占人数四成左右。由于陈献章的教,育宗旨采取“有教无类”的方针,而在教育方法上,又本着“学贵知疑”信条,鼓励学子独立思考,因而四方来学者日众,无法查考的生徒,不可计算。
随白沙学说的创立而形成的岭南学派,白沙先生逝世后,“其弟子辈总能继之传播,发扬其绝学于省、国,由是演成驰名吾目学术史上之‘岭南学派’,其在广东则开‘岭学’之先河,树‘粤风’之模范。”岭南学派得到弘扬和发展,主要得力于其宗主子湛若水。
湛若水继承白沙学说,又加以发展提高,曾著《心性图说》以教士子,成为白沙学说心学系统之杰作。湛若水与当时的王守仁同朝讲学,学者称甘泉先生。他所到各郡,皆创设书院讲学,以纪念白沙先生。计有广州天关书舍、白云山白沙书院、南海西樵大科书院、云谷书院,以及增城、罗浮山、番禺和南京、扬州、贵州等省兴建和扩修的书院共有40多间。门人有四千之多,“一时,讲学风气遍南北,名宦学.者多有出其门者。是故白沙先生之教得行于天下,甘泉之功为最大。由是,‘岭南学派’与王守仁之‘姚江学派’对峙,蔚为有明一代儒林盛事,亦吾国文化史中之光荣焉。”
学术主张
陈白沙的“自得”之学就是以“虚明静一”之心为主,确立心的主体性,以避免程朱理学“徇外”和陆九渊心学“自欺”弊端。在陈白沙看来,程朱理学以理为本体,主张天地万物包括人都处于理的主宰、制约之下,这是“徇外”;陆九渊心学以心为本体,主张“心即理”,认为凡是心的一切意念活动都具有普遍必然性的意义,这是“自欺”。陈白沙认为,不论是程朱理学的“徇外”,还是陆九渊心学的“自欺”都有其弊端。为了克服程朱理学“徇外”的弊端,陈白沙以“自得”之学为基础,确立心的主体性。“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则天地之始,吾之始也,而吾之道无所增;天地之终,吾之终也,而吾之道无所损。天地之大,且不我逃,而我不增损,则举天地间物既归于我,而不足增损于我矣。”“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就是指心的主体性的确立。陈白沙认为人一旦确立了自身的主体性,就能摆脱外在的主宰与控制而与天地并存。天地万物也因人的主体性而显示其自身的价值和意义。“宇宙内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动自静,自阖自辟,自舒自卷;甲不问乙供,乙不待甲赐;牛自为牛,马自为马;感于此,应于彼,发乎迩,见乎远。故得之者,天地与顺,日月与明,鬼神与福,万民与诚,百世与名,而无一物奸于其间,乌乎,大哉!”人虽然与天地万物并立而各自显示自身的价值和意义,但人与天地万物不同,人的主体性地位确立以后,不仅能摆脱天地万物的干扰,而且能成为宇宙万事万物的主宰。这样,陈白沙的“自得”之学就把“心”从程朱理学的“理”的禁锢和主宰之下解放出来了,使“心”成了真正自主自立的主体。但是,陈白沙的自主、自立的“心”与陆九渊“心即理”的“心”不同。陆九渊“心即理”认为任何个体的心都具有普遍必然性的意义,这在陈白沙看来具有“自欺”的弊端。为了克服陆九渊“心即理”的“自欺”弊端,陈白沙在确立心的主体性以后,主张主体自得于道,自得于理。“是故道也者,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陈白沙心学的自得于道,自得于理,既克服了程朱理学以客观之理主宰主观之心的“徇外”的弊端,也克服了陆九渊心学以主观之心代替客观之理的“自欺”的弊端,使心与理在“自得”之基础上真正得以合一。
湛甘泉继承了陈白沙“自得”之学的心学路线,提出了“
随处体认天理”的命题。湛甘泉“随处体认天理”的命题是以陈白沙“自得”之学为前提,并对“自得”之学的进一步完善和发展。正如王阳明所说:“夫求以自得,而后可与之言圣人之道。其幼不问学,陷溺于邪僻者二十年,……晚得友于甘泉湛子,而后吾之志益坚,毅然若不可遏,则予之资于甘泉多矣,甘泉之学,务求自得者也。”湛甘泉“随处体认天理”的思想与陈白沙的“自得”之学有着内在的逻辑联系,因而也得到了陈白沙的赞许。“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着此一鞭,何患不到古人佳处也。”湛甘泉的“随处体认天理”同陈白沙的“自得”之学一样,首先是本体论命题。湛甘泉认为,人在“随处体认天理”的过程中,首先应确立心的主体性。“吾所谓天理者,体认于心,即心学也。有事无事,原是此心。”“随处体认天理”之心就是人的主体之心。
湛甘泉在“
随处体认天理”的过程中确立了心的主体性,同时也使主体之心转化成了本体之心。湛甘泉认为,“随处体认天理”之心不仅仅是人的形体所包围的主体之心,“圣人之所学皆是心学,所谓心者非偏指腔子里方寸内与事为对者也,无事非心也。”人的形体所包含的心只是与外在的客观事物相对立的“小心”,“随处体认天理”之心却是包围天地万事万物的“大心”。这样的“大心”既包乎天地万物之外,又贯乎天地万物之中,即它既是内在的,又是外在的。这样的“大心”与把天地万物完全看成是与主体相对立的外在之物的“小心”是完全不同的。“心也者,包乎天地万物之外而贯夫天地万物之中者也。中外非二也。天地无内外,心亦无内外,极言之耳矣。故谓内为本心,而外天地万物以为心者,小之为心也甚矣。”在湛甘泉看来,包乎天地万物之外的心与贯乎天地万物之中的心,它们不是二个心,而是一个心。这个心既是主体之心,又是本体之心。“人心与天地万物为体,心体物而不遗,认得心体广大,则物不能外矣。”这样,湛甘泉通过“随处体认天理”的过程实现了主体心向本体心的转化。此时,“随处体认天理”之心已不是纯粹内在的主体之心,“吾之所谓心者,体万物而不遗者也,故无内外。”此时,“随时体认天理”之理也不是纯粹外在的客观之理。“心与事应,然后天理见焉。天理非在外也。特因事之来,随感而应耳。故事物之来,体之者心也,心得中正,则天理焉。”这样,湛甘泉的“随处体认天理”之心就是本体之心,“随处体认天理”之理就是本体之理,心与理在本体的层面合一了。湛甘泉“随处体认天理”的心无内外、理无内外的思想在某种意义上克服了程朱理学理的外在性、王阳明心学心的内在性的弊端,与陈白沙“自得”之学的心无内外、理无内外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进一步体现了岭南学派本体层面上的心理合一的思想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