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空中楼阁》是中国台湾作家
李乐薇创作的
散文,选自《中国现代文学大系·散文》。这篇文章以小屋为中心,通过辐射式的笔法,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尽情地描绘着作者自己心爱的小屋及其周围的自然环境。
作品原文
我的空中楼阁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
十分清新,十分自然,我的小屋玲珑地立于山脊一个柔和的角度上。
世界上有很多已经很美的东西,还需要一些点缀,山也是。小屋的出现,点破了山的寂寞,增加了风景的内容。山上有了小屋,好比一望无际的水面飘过一片风帆,辽阔无边的天空掠过一只飞雁,是单纯的底色上一点灵动的色彩,是山川美景中的一点生气,一点情调。
小屋点缀了山,什么来点缀小屋呢?那是树。
山上有一片纯绿色的无花树;花是美丽的,树的美丽也不逊于花。花好比人的面庞,树好比人的姿态。树的美在于姿势的清健或挺拔、苗条和婀娜,在于活力,在于精神。
有了这许多树,小屋就有了许多特点。树总是轻轻摇动着。树的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而小屋别致出色,乃是由于满山皆树,为小屋布置了一个美妙的绿的背景。
小屋后面有一棵高过屋顶的大树,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小屋的上面,美而浓的树荫把小屋笼罩起来。这棵树使小屋给予人另一种印象,使小屋显得含蓄而有风度。
换个角度,近看改为远观,小屋却又变换位置,出现在另一些树的上面,这个角度是远远地站在山下看。首先看到的是小屋前面的树,那些树把小屋遮掩了,只在树与树之间露出一些建筑的线条,一角活泼翘起的屋檐,一排整齐的图案式的屋瓦。一片蓝,那是墙;一片白,那是窗。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式上,却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小屋之小,是受了土地的限制。论“领土”,只有有限的一点。在有限的土地上,房屋比土地小,花园比房屋小,花园中的路又比花园小,这条小路是我袖珍型的花园大道。和“领土”相对的是“领空”,论“领空”却又是无限的,足以举目千里,足以俯仰天地,左顾有山外青山,右盼有绿野阡陌。适于心灵散步,眼睛旅行,也就是古人说的游目骋怀。这个无限的“领空”,是我开放性的院子。
有形的围墙围住一些花,有紫藤、月季、喇叭花、圣诞红之类。天地相连的那一道弧线,是另一重无形的围墙,也围住一些花,那些花有朵状有片状,有红,有白,有绚烂,也有飘落。也许那是上帝玩赏的牡丹或芍药,我们叫它云或霞。空气在山上特别清新,清新的空气使我觉得呼吸的是香。
光线以明亮为好,小屋的光线是明亮的,因为屋虽小,窗很多。例外的只有破晓或入暮,那时山上只有一片微光,一片柔静,一片宁谧。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好象群山后退了一些。山是不动的,那是光线加强了,是早晨来到了山中。当花瓣微微收拢,那就是夜晚来临了。小屋的光线既富于科学的时间性,也富于浪漫的文学性。
山上的环境是独立的,安静的。身在小屋享受着人间的清福,享受着充足的睡眠,以及一天一个美梦。
出入的环境要道,是一条类似苏花公路的山路,一边傍山,一边面临稻浪起伏的绿海和那高高的山坡。山路和山坡不便于行车,然而便于我行走。我出外,小屋是我快乐的起点;我归来,小屋是我幸福的终站。往返于快乐与幸福之间,哪儿还有不好走的路呢?我只觉得出外时身轻如飞,山路自动地后退;归来时带几分雀跃的心情,一跳一跳就跳过了那些山坡。我替山坡起了个名字,叫幸福的阶梯,山路被我唤做空中走廊。
我把一切应用的东西当作艺术,我在生活中的第一件艺术品-------就是小屋。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胧的。每个夜幕深重的晚上,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缥缈。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
这座空中楼阁占了地利,可以省去许多室内设计和其他的装饰。
虽不养鸟,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
无需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
创作背景
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台湾文坛出现了一段真空时期。这一时期的台湾作家没有前一代的文学遗产,纵的只有
中国古典文学,横的只有外国文学。而台湾社会由农业型逐渐转向工业化的进程中,
物质文明发展得相当迅速,人们急功近利现象异常突出。面对西方文化带来的影响和冲突,特别是面对物质文明程度的快速提高,目光锐利的知识分子们感到:人性一方面随着文明程度的提高而得到释放,另一方面这释放了的人性又常常表现出负面效应,从而又给自身带来了新的束缚。
作品鉴赏
山、乡、自然,不知多少次张着灵动的翅膀在文学作品中飞进飞出,奏出流动的音乐,泼出静谧的画面。徐志摩的《翡冷翠山居闲话》于精要的景物描绘后便细语如何领略这一美景及景中妙趣,笔触所至虽很清丽,凡俗生活的厌嫌却历历在目。钟梅音的《乡居闲情》虽不写山,却写乡居生活。她勾画出一幅幅精美的山乡图,绘景的笔法中可以触摸到她的心跳,也许她就是那个“用团扇遮面的含羞的少女”,“超然地、悠然地在银河里凌波微步”,俯视着人间。“闲话”和“闲情”在景中呈现,但两者又并非真的很“闲”:美丽的自然景物情趣很傲慢地告诉俗人,“你们的生活枯燥得如干裂的河床”。
台湾女作家李乐薇的散文《我的空中楼阁》,以轻灵的词句勾勒出一幅幅小屋的写照,或远视,或近观,或俯瞰,或仰望,视点运用自如,如花丛中翻飞的翩翩蝴蝶。小屋或为前景,或为背景,一切皆以小屋为指向。即或以小屋为视线目的,或视线从小屋出发,最终又返回小屋。一切都为了“空中楼阁”,不似徐志摩仅以翡冷翠山景为引子,亦不似钟梅音视线皆由草坪发出,草坪只不过是视线发散的始点。“空中楼阁”如圆点,将周遭自然美景蕴含在自己的光圈中。
作者以纵横之姿通过对圆点周遭自然景物的描绘来增加“空中楼阁”的光华,主要是在视点转移配合下的映衬手法。在视点转移中,作者先将整幅山作为画置于眼前,“恰似眉梢的痣一点”的小屋在博喻中以动态“点”破了山的宁静。有山就有树,只有在树的簇拥中才能更显出小屋的风度,“树的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小屋在树丛中犹如一枚静待人摘的小花,那棵高过屋顶的大树则让它“含蓄而有风度”。当“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时,则如鸟、蝶,竟是“轻灵而自由”,沉静中充满活泼。
然而,小屋不是独立于世的。仔细看看,你会发现一条“往返于快乐与幸福之间”的山路,依山临坡,连接着山上和山下,连接着山下被照亮的黑暗和山上被照淡的黑暗。如烟如雾,朦胧缥缈,小屋真成了“空中楼阁”。
文章着力对自然这幅巨画中的小屋进行渲染,似乎仅倾心于此。因为这里没有徐志摩式的提醒,没有钟梅音式的喟叹,世俗绝少侵入这一自然中。然而,从对如梦如幻、轻松活泼的小屋美景的沉醉中返回标题“我的空中楼阁”,便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也许,这仅是作者一厢情愿的梦境吧。精当的比喻、鲜亮的意象、轻松的语调,营造的世界竟然是一座“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言外之意令人回味无穷。
作者简介
作者
李乐薇,祖籍
江苏省
南京市,台湾当代作家。1930年生,早年肄业于上海
大夏大学,后来一直从事
文化教育工作,是台湾当代散文作家。以散文见长,能够运用声、光、色、味、形的物象幻化暗示出微妙的“自我的情绪”,透露着浓郁的
现代派艺术气息。代表作有《我的空中楼阁》等。
有关资料
超世拔俗的心灵幻境──《我的空中楼阁》多层面
绘景艺术(
曹明海)
《我的空中楼阁》是一篇奇颖秀逸、情采飞扬、韵致风流的写景美文。它描绘的是淡雅清丽、美妙多姿的风景图:眉黛似的远山,苍翠欲滴的山林,虚无缥缈的小屋。表露的却是追求大自然的美,厌弃尘世俗流、纸醉金迷的“
自我意识的觉醒”。那若隐若现、姿态翩然、轻灵而有风度的“空中楼阁”,并非对景物形态的自然照摄,而是主观化、情绪化,作为
审美主体形象的“再造的世界”,“是一种纯粹的、超越和独立的宇宙之创造”(台湾现代派诗人
纪弦语)。它寓含着深刻的
象征意蕴,寄托着作者冷寂中的挚切追求与憧憬,可以说是作者向往超世拔俗的心灵的“楼阁”幻境。
作者李乐薇,江苏省南京市人,1930年生,早年肄业于上海大夏大学,是台湾当代散文作家。他的散文作品,文笔
清丽脱俗,语言优美动人,风格柔和、温婉、含蓄,善于借助富有物质感的形象来表现无形的主观意念,刻意于意象的经营,能够运用有声、有光、有色、有味、有形的物象幻化暗示出微妙的“自我的情绪”,透露着浓郁的现代派艺术气息。在《我的空中楼阁》这篇散文中,他引入
现代派诗歌艺术,综合运用多向叠景,以及幻觉错觉、虚实契应、声色交感、移位变形等多种技法,致力于
潜意识和自我情绪的表现,从而使作品给人一种境界超然的空灵美和遗世独立的超越感。
文章开篇大笔着墨,从山叙起,先点出山和小屋的位置。用“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的熨帖
比喻,勾画出了山和小屋的形象姿态,使山和小屋脱去凡俗,顿然生辉。“小屋玲珑地立于山脊一个柔和的角度上”,与山的契合是那样清新、自然,融为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画面,从而展现了山和小屋韵致和谐的美的风貌。如果说开篇是大处着眼,大处泼墨,用
粗线条大笔勾勒山和小屋的轮廓风貌,那么,下面则是对山和小屋进行具体的分层描绘:一是写“小屋点缀了山”。作者采取比喻手法,以“飘”过一片风帆、“掠”过一只飞雁的
动景,来写小屋点缀了山的静景的美,别出心裁,出奇制胜,画出了“山上有了小屋”的生气和灵动的情调,使山光水色平添异彩,生机勃发,令人恍然神往。二是写树“点缀小屋”。作者从不同的层面,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方位,写树的姿势──“清健或挺拔,苗条或婀娜”,写树的动态──“轻轻摇动着”;写树的高大──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小屋的上面”。从而衬托出“小屋的静”、显出“小屋的小巧”“别致出色”。同时通过着意突现绿的色调,绿的荫蔽,使小屋另添一种风韵,“显得含蓄而有风度”,更揭示出了树点缀小屋的美妙境界。接着,作者由近看改为远观,采用仰视的巧妙角度,一个远镜头便把小屋推向了空中:林海绿丛中的小屋在树的遮掩、簇拥下,只露出一些线条,一角屋檐,一
排屋瓦。还有一片蓝墙、白窗,树影晃动,那小屋若隐若现,扑朔迷离,似鸟飞蝶舞,凌空而起,姿态翩然,轻灵而自由。这个画面的描绘,联想奇瑰、浪漫,美妙多姿,给人一种“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的“空中”感。
文章在画出了小屋的位置之后,转入对小屋周围环境的直接描绘,作者着笔先写小屋的“领土”。这块“领土”是有限的,但是,和“领土”相对的“领空”却是“无限的”:“足以举目千里,足以俯仰天地”,“左顾有山外青山,右盼有绿野阡陌”。写出了小屋在地上虽受到“限制”,空间却是“无限的”自由的。突出了作者对“空中”的偏爱,对能尽情“游目骋怀”的向往。接着是写小屋的“光线”,一片柔静”,随着晨曦的扩散,视野的扩大,“好像层山后退了一些”。作者捕捉到这个异常新鲜的感觉,用“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将光线微茫时的那种情韵,表现得活灵活现。夜晚降临,作者又把光线喻为“花瓣微微收拢”,使之更富有神话的异彩,叫人产生浪漫的遐想。随即,作者用点睛之笔,抒发议论:“山上的环境是独立的,安静的。身在小屋享受着人间清福,享受着充足睡眠,以及一天一个美梦”。以“人间”影射“空中”,表明小屋虽是“空中”楼阁,“我”却不是没有凡人
欲念的神仙。
接下去,文章直接点题,写空中楼阁──小屋的“空中”感。起笔先铺垫,把山路比做“空中走廊”。走廊既在“空中”,楼阁所在,可以想见。然后,推出主体形象──空中的小屋。这小屋,白天“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胧的”。夜晚的灯光,对小屋虚无缥缈的“空中”感,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山下灯多,太亮,反而不美;山上灯少,
疏疏落落,把黑暗照淡,淡如烟,淡如雾,一派迷离恍惚,依稀朦胧,山也显得虚无,树也觉得缥缈。从而把楼阁置于如烟如雾的夜色笼罩之下,充分烘托出了小屋的“空中”气氛。你看:“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中。”点题点得多妙,真是水到渠成。我们不能不惊叹作者精湛的
艺术技巧和纯熟的
语言表达能力,竟使这普通的山和平常的小屋,幻化出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境界。
这篇散文在写景、抒情、立意等方面,有许多独到之处。文章所写的景物在常人看来极为平凡,而作者文思高远,赋予新意,化小屋为若隐若现的“空中楼阁”,把自己的快乐、幸福、美梦寄托其间,其构思非常奇妙。文章的前半部分重在自然景物的真实描写,尽管有丰富的联想,想像,但写的是确确实实的山、树、房屋的形势、情姿。后半部分则重在人对自然景物的感受。明明是极小的“袖珍型”花园,有限的围墙,“我”却因有无限的“领空”可供“游目骋怀”而陶醉;明明是小屋在“山的怀抱中”,只因晨暮昏晓的光线变化,“我”则以为“如在花蕊中一般”,那“花蕊”会“绽开”,也会“收拢”;明明是“高高的山坡”,崎岖的“山路”,“我”却叫它“幸福的阶梯”,“空中走廊”;夜幕深垂,小屋仍是小屋,“我”却觉得它仿佛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文章就这样由实入虚,将现实的景观,融进迷离朦胧的诗一般的意境,引人入胜,耐人寻味。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便可以发现,这篇散文命题为“我的空中楼阁”,具有一语双关之妙:它既指“我”家居的“小屋”建于山上,在烟雾迷蒙中,犹如耸入天际的楼阁,又指幻景中的“空中楼阁”,理想中“独立”“安静”的生活环境。从全文看,这小屋应是虚构的。作者特意让小屋踞于“高高的山坡”上,强调“山路和山坡不便行车”,暗含远离“人境”,“不闻车马喧”之意,反映了作者对那喧嚣浑浊、纸醉金迷的
社会现实的厌弃,表明作者对超然物外的“独立的,安静的”生活的向往。由于文章以表现作者对客体的这种审美情思为主,所以,使文章中的“自我”上升到君临万物的地位,使形似的外在真实,居于从属的位置,甚至使物象产生不同于本来形态的变化,即艺术的“变形”。物我感应而
物我合一,艺术的注意力不在对象的
自然形态,而偏于对象的主观化和感情化,这样的写景散文,其
美学价值就远远超过了那种缺乏
审美激情的描摹山容水态的平庸之作,后者较之前者,犹如跳跃檐间的
燕雀与高翔长天的云鹰。
(选自《港台现代派散文赏析》,
明天出版社1989年版)
作家以独特的感受、诗一般的语言,把一座平平常常山上的一幢普普通通的小屋幻化成充满诗情画意的艺术品。
本文就诗的语言及诗情画面两个方面来赏析这篇散文的
艺术魅力。
诗的语言首先表现在流畅而富有节奏感上,句子配置协调,十分讲究语言的
音乐美,因而经得起读,经得起品味。例如: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
十分清新,十分自然,我的小屋玲珑地立于山脊一个柔和的角度上。
文章开头两个独立成段的句子,以轻松舒缓的节奏为文章定下了欢快活泼的主旋律。“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别致的比喻把高山和小屋连缀在一起了。“十分清新,十分自然”,两个状语前置,节奏明快,流露出“我”对小屋珍爱、赞赏之情。
文章最后三句收笔,更是出手不凡:
这座空中楼阁占了地利,可以省去许多室内设计和其他的装饰。
虽不养鸟,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
无须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
句子长短整散,错落有致,虽然不是妙语如珠,却淡雅自然,字字饱含情致,句句富有风韵。
散文在描写小屋时多用两相对应、成双作对的句子,使景物更具韵味。例如:
树总是轻轻摇动着。树的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而小屋的别致出色,乃是由于满山皆树,为小屋布置了一个美妙的绿的背景。
以树的动反衬小屋的静,以树的大反衬小屋的小,动静结合,构图别致。句子成双作对,整散交错,变化多姿,节奏感强。又如:
句中先用
对偶句抒写小屋给我的快乐和幸福,再用个
反问句强调这种感情,接着是两个并列的整句,抒发我深切的感受和欢快的情怀,最后颇有情趣地给山坡和小路起名,用一个
主动句和一个
被动句。作者深谙语言
排列组合的艺术,节奏随文思的激荡不断地起伏流淌。此外,第一句中的“外”和“来”的韵母,“点”以及第二句的“间”的韵母,第三句的“飞”和“退”的韵母都相同,读来
上口,增强了
音乐感。像这样富有节律的、成双作对的、音节和谐的诗化的句子,文中比比皆是,许多段落都可以击节而咏,身心随节奏的流变
起伏运动,产生极愉快的感觉。散文诗化,抑扬顿挫,为抒情言志创造了画一般的氛围。
散文的艺术魅力还表现在作者用带彩的笔,着色的文字,奇特的想像,精巧的比喻,从各个不同角度摄下了一幅幅小屋的英姿。让我们来展示一幅幅画卷。
其一,小屋点缀寂寞的山。作者用了四个比喻:
奇特的想像铺开了辽阔、空旷的背景,呈现出点缀物的小巧玲珑。四个比喻角度各异,海面飘过风帆,蓝天掠过飞雁,以动喻静,以大衬小。后两个隐喻着重色彩和情韵,渲染小屋灵巧的风姿和迷人的气势。寂静的山上增添如此灵秀的点缀,使山景大为增色,美不胜收。
其二,树点缀小屋。作者把视野对准小屋,出现了放大的特写画面:山上一片纯绿色的无花树,姿势清健或挺拔,苗条或婀娜。树轻轻摇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满山皆树,为小屋布置了一个美妙的绿的背景──小屋在绿树环抱中,特别显眼别致。作者感到仅仅绿的背景似乎还不足以点缀小屋,于是再画上一笔:
小屋后面有一棵高过屋顶的大树,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小屋的上面,美而浓的树阴把小屋笼罩起来……使小屋显得含蓄而有风度。
这样,给树点缀小屋的画面添加了神秘的色彩,令这幅
风景画更加迷人,更呈风采。
其三,小屋若隐若现。作者拉开距离,改变角度,站在山下,仰视小屋,从绿树夹缝里看小屋,见到的都是某“一”局部:
再离得远些,或许可见小屋的全貌,它位于高山之颠,“凌空而起,姿态翩然”,“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若隐若现的小屋加上画龙点睛之笔,使其神韵毕肖,充满活力。作者不时转换角度,多层次的构图,获得立体化的
空间感觉。
作者意犹未尽,还别出心裁,描画了一幅迷人的小屋夜景图:
每个夜幕深垂的晚上,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缥缈。
把小屋的淡淡影像和山下明亮的万家灯火对比,给小屋创造了一种如烟似雾、朦胧缥缈的背景。淡淡的灯光衬以迷蒙的月色、点点星光,真如蓬莱仙境,名副其实的空中楼阁。不仅画面诗意浓,而且句子非常美,有时整齐对衬,音调铿锵,有时三字一顿,四字一停,节奏明快。读着这情文并茂的文句,眼前浮现出一幅烟雾蒙蒙、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像欣赏一曲旋律轻盈的乐章,又像进入仙境在云海中漫游,实在是一种美的享受。
这篇散文用一幅幅图画来表达作者对小屋的情怀,图画分别有小屋的全景、夜景、远景、近景、特写景,从不同角度、不同时间把小屋点染。如欣赏一系列画卷,感受艺术的审美力量。
《我的空中楼阁》比喻赏析(黄祖泗)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
古有“眉似青山,眼若秋水”之语。把山比喻成女子描画过的眉毛,本无新颖之处,但作者却妙出“高招”,又把山中的“小屋”比喻成“眉梢的痣”。“眉黛”之喻给“痣”之喻铺垫,“痣”之喻又强化“眉黛”之喻,这种独特新颖的比喻,不仅点染出了“小屋立于山脊”的玲珑清新,自然柔和,而且还令人由之而联想到妙龄女子那妩媚动人的姣好面容,从而对所绘之景产生一种具体、亲切之感。
出入的交通要道,是一条类似
苏花公路的山路,一边傍山,一边面临稻浪起伏的绿海和那高高的山坡。
作者把
碧绿的稻田比喻成浩瀚无际的“绿海”,给人以
整体感,真是恰切至极;而作者把风吹稻秧所呈现的情态又喻为起伏的“波浪”,则更加深了人对“海”的印象。这种一个比喻建筑在另一个比喻的基础上,且两个
喻体间又有内在联系的“续喻”形式的精当运用,形真态切地表现了稻田如大海一样壮美的景色。
老舍先生在《言语与风格》中说道:“没有比一个精到的比喻更能给予深刻的印象的,也没有比一个可有可无的比喻更累赘的。”他还主张,如要用比喻,“便须惊人,不然就干脆不用”(《比喻》)。正是基于这样的观点,李乐薇在遣“比”设“喻”时,总是力求新奇独特、优美传神。例如:
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好像层山后退了一些。
本体“山”与喻体“花蕊”,原本是极不相干的东西,但作者却通过丰富的联想和想像,新奇地将其“联”在了一起,表现了“山”的“花蕊”之形。而“花蕊”“慢慢地”“绽”开了的情态,更传神地绘写出了群山这静态之物在“破晓之时”,因光线的变化而给人的
动态感,产生出了一种“惊人”的
艺术效果。这种被
朱自清先生称为“
远取譬”的方法,在文中还不乏其例。例如:
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式上,却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把山间小屋喻为“鸟”,喻为“蝶”,确属前人未言之语,两个新颖独特的喻体的运用,从不同角度,不同感觉上,写出了小屋在树与树之间那轻灵自由、翩然若舞的姿态。
莱辛认为:“诗想在描绘物体美时能和艺术争胜,还可用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化美为媚,媚就是在动态中的美。”(《
拉奥孔》)李乐薇深谙“化美为媚”的艺术之道,在作比设喻时,相当注重选用动态的形象作为喻体以描绘本体,使静态的事物动态化,从而构成鲜明生动的
艺术形象。例如:
把“山”喻为“一望无际的水面”,喻为“辽阔无边的天空”,都仅仅增强了所绘之物的
形象性,还未能引起动感,“撩”起人的流动的浮想。而将“小屋”喻为“飘过”的“一片风帆”,“掠过”的“一只飞雁”,则不仅从“点”“面”上表现出了其
形态特征,而尤为精妙的是,它还使这本为静止的景物显得楚楚动人,令读者由此延伸出无穷的遐思来。这正应了培根那句话:“在美方面,相貌的美高于色泽的美,而秀雅合适的动作的美又高于相貌的美。”(《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
这篇散文比喻技巧的高超,不仅在于作者善于捕捉最生动、最贴切的喻体来构成比喻,而且还在于,作者在运用比喻时并非单纯地摹写自然形态,而是注意把自己强烈的主观情感倾注其间。从文中可以看出,在对自己所热爱的景物的描绘时,其喻体无一不显极美的事物。“眉黛”“风帆”“飞雁”“鸟”“蝶”“牡丹”“芍药”“花蕊”“绿海”“空中楼阁”等,形丽姿美。异彩纷呈的比喻运用,充分表现了作者对“空中楼阁”的无限钟爱之情,令人读之产生共鸣,引起对作者所绘之物的热切向往。这样作比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是远非那些纯客观的描绘所能相比的。
值得指出的是,作者在运用比喻时,不仅注意了喻体本身的新颖奇特、形象传神,而且在比喻形式上也极讲究变化多样。文中既有
明喻、暗喻、借喻三种基本形式的运用,又有博喻、续喻、倒喻等特殊形式的运用,它们的兼连交错,各各显出自己的风采,极大地增强了文章的艺术感染力。
(选自《
中学语文教学》1992年9期,原题为“巧譬设喻,形美神跃”。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