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场子,是一种融舞蹈、武术、技术、技艺于一体的
民俗舞蹈表演艺术。它可分为文场子和武场子两种,表演者二人、三人、四人甚或六人、八人不等,男女各半,男角称作“挎鼓子的”,女角则叫“包头的”。表演时,男女演员在欢快的鼓点、唢呐声伴奏下,做出踢打、扭摆、走跳、造型等动作。文场子的动作柔和舒展,文雅细腻,康家港乡沙坪村的李万福、李振凯就是当代有名的文场子演员。武场子的动作刚劲威猛,演员对打紧张激烈,大佛寺乡楼底村的张崇尚是当代武场子名演员,1953年曾参加过全省民间文艺调演。
宣泄
陕北人踢场子不是为艺术,更不是为表演,大多数人压根就不懂艺术是什么,表演为何物,他们是通过扬胳膊摆腿来宣泄一种奇诡的、在日常生活里难以找到的美妙幻感。旧时,日子太苦,男人们为了转移内心的苦痛,把那种言不清、道不明、抓不住、逮不着的情绪,外化在走、扭、摇、摆、踢的动律中,通过四肢体态的进退曲伸、离合变化,释放出刚、健、稳、坚、爽的黄土山般的雄浑气概;生活太闷,女人们为了抚慰情感的残缺,借用彩扇的绕、扬、缠、甩,把体内的气、意、神、韵呈现 在闪、颠、柔、脆、俏的姿态中,以彰显她们心志的高旷、雅淡、灵秀、悠远。
从这些空灵的踢场子动作名称里,便可揣摸咀嚼出陕北人闹秧歌的真实意蕴:“劈石捣山拳、”“盘臂推风掌”、“提步踏云”、“扬柳摆身”、“猛虎下山”、“蛟龙腾空、”“踏尘望月”、“喜鹊登枝”、“抽身拂尘”、“飞蝶扑面”。
在陕北,过年其实过得是正月,正月,陕北这块地皮的气色,就如刚从地里摘回的瓜菜鲜嫩、水灵。人的情绪好似酒泡浸过的大红枣光亮、饱满。都说不清自己生活在现实中,还是仙游在天堂里。
神迷的正月,迷离神志的不是稀罕的食物,并非醉人的烟酒,也不单单是亲人的团聚和天伦之乐,最为牵魂荡魄的是那倾诉呐喊般的大碗唢呐声中那如风如癫、如痴如醉的秧歌活动。
秧歌活动,在陕北称为闹红火,一个“闹”字就足以表现出这块土地上人们的心性,说白了,就是人们渴求在苦涩的现实中,让灵魂获得些许的超脱、释放、舒展、净化,使生存和精神空间得到一定的扩充。
秧歌演出中,最为精彩的是称为“踢场子”的一男一女取闹嬉戏的民间舞蹈表演。
底蕴
平素泥胎、树根般木讷的汉子,在踢场子和观看踢场子时的神态是那样的玄妙,他们感到自己变成了魔力无边的超人,出掌开石,挥拳平山,双掌一推风起云涌,肉身时而飘逸成春风里的扬柳,时而威壮成啸吼山林的猛虎或横空出海的蛟龙;往常面色萎顿无彩的女人,在闹红火和欣赏闹红火时,气色陡然就变得灿烂娇艳,可能觉得自己真就是那奔月的嫦娥,凌空的喜鹊,自由飘飞的彩蝶,尘世的俗事在此时确实无法缠裹她们的灵魂。在狂放的走扭跳跃中,血液在奔流,毛孔在膨胀,颤动的肌肉里流淌出的不仅是汗珠,更是宇宙间滚动的有形云团、无形气体和流走的星宿。天人合一的豪壮、巨大、浩然之感,在那会儿得到了莫大的呈现和真实的体验。他们觉得心室噌噌地无限扩展着,虽然身子始终未离开山野小村的土院野场,可眼前确实出现了千万里之外的浩海碧波、风起云涌、万马奔腾、霞光夕照。虽然大字不识一筐,道理讲不出多少,可他们脑海里真的就显映出了千百年的日出月落、草枯草黄、春秋轮转、沧桑沉浮。他们的心脑似清泉冲洗过般感到格外的澄明、透亮,许多深奥的理念便无师自通了,觉得尘世间不再有什么东西能迷蒙困惑住他们。
踢过场子,闹完红火,出了正月,陕北的男女们种地的依然去种地,打工的照旧去打工,担挑背拉过河爬坡,从外表看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内里精神的提升,他们自己是明确感觉到了。
踢场子,踢的是一种心气,一种意念,踢宽了狭隘的胸襟,踢活了板结的脑筋,踢宽了浅陋的眼光,踢得血气贯通,心意畅达、神志清明,踢溅起了生活的舒爽和浪漫,踢踏出了生命的厚重和悠远。
踢场子这种看似拙朴土垢的陕北地区民间舞蹈,悟得其真谛者,必将能踢出一片人生的大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