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柳黛
中国作家
潘柳黛(1920~2001),笔名南宫夫人等。出身北京一个旗人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十八岁时只身南下到南京报馆求职,由誊稿员晋升到采访记者。后来到十里洋场上海发展,以直抒胸臆的散文和小说崛起于上海文坛,与张爱玲苏青关露并称为“文坛四才女”。
人物介绍
潘柳黛心直口快、幽默、尖刻,能一针见血戳到某些人痛处。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包括胡兰成张爱玲,原来他们都是有往来的朋友,后来不再理睬。几年后张爱玲到香港,有人告诉她潘柳黛也在香港,张爱玲回答说:“谁是潘柳黛,我不认识。”显然余怒未消。
矛盾发生在胡兰成的一篇文章上。那时张爱玲在上海崭露头角,胡兰成狂热地追求张爱玲,并挥笔写了一篇吹捧张爱玲的文章《论张爱玲》。胡兰成原是汪伪宣传部次长,是专写政治评论的大汉奸,这篇文章竟写得软绵绵的,把张爱玲的文章形容成“横看成岭侧成峰”,除外,对张爱玲的“贵族血液”更是大肆吹嘘一番。
人物事迹
1940年代,上海文坛出现了四大才女──潘柳黛、张爱玲关露苏青
1948年,《退职夫人自传》出版,与苏青名作《结婚十年》堪称“双璧”。
1949年,上海政权易手;1950年,潘柳黛孤身闯荡香港,继续卖文为生的征途。
1952年之后,出版《明星小传》与《妇人之言》,并撰写多部邵氏电影剧本。
1957年,香港海燕影业公司拍摄《春色无边》电影,而潘柳黛既是该片主题歌词的作者,又应邀担任客串演员。
1960~1970年代,成为香港知名记者、编剧和邵氏公司《南国电影》杂志、《嘉禾电影》杂志副总编辑。
1980年代,继续在各大报纸、杂志开辟专栏;1988年移民澳大利亚墨尔本
1990年代,持续出版书籍,并成为《维多利亚州老人福利指南》封面人物。
2001年10月病逝于澳大利亚。
作品
代表作《退职夫人自传》,另有《明星小传》《妇人之言》等书。
邵氏经典电影《不了情》编剧,经典老歌《忘不了》真正填词人。
家人
潘柳黛与蒋经国侄辈远亲蒋孝忠结婚,育有两子,次子艺名蒋金,曾是香港影星。丈夫病逝后,她守寡近四十年直到逝世。
潘柳黛作品
《记张爱玲》
张爱玲香港来,好像是四年前春天的事。她来之后几个相熟的朋友看见我时,都把她来的事告诉我,并且同我跟她碰见过没有?当时,我住在九龙,没有事情很少出门,而听说张爱玲是住在香港半山的一家女子宿舍,如果不是她特意来看我,或是我特意去看她,我知道我们是很少机会能够在那地遇见的、尤其张爱玲的脾气,在这几个人当中,比较是有点怪的。她不像丁芝那么念旧,也不像张宛青那么通俗,更不像苏青的人情味那么浓厚,说她像关露,但她却比关露更矜持,更孤芳自赏。关员还肯手捧鲜花,将花比人;希望能够表现得相得益彰。张爱玲的自标高格,不要说鲜花,就是清风明月,她觉得好像也不足以陪衬她似的。
张爱玲的被发掘.是苏青办《天地月刊》的时候,她投了一篇稿子给苏青。苏青一见此人文笔不见,于是便函约晤谈,从此变成了朋友,而且把她拉进文坛,大力推荐,以为得力的左右手。果然张爱玲也感恩知进,不负所望,迈进文坛以后,接连写了几篇文章,一时好评潮涌,所载有声,不久就大红大紫起来。
张爱玲的家世是望族,不只是望族,而且据说还是“贵族”?“贵族”或“平民”虽然和写文章不发生关系,但是当时张爱玲在发表文章之余,对于她自己的身怀“贵族血液”却是“引以殊荣”,一再加以提及,裨众周知。
读者或问:张爱玲的“贵族血液”是怎么一笔帐呢?说来话长,原来听说张爱玲的爸爸讨的老婆是李鸿章的外孙女,换句话说:就是李鸿章的妹妹,嫁给了某姓之后,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长大之后,嫁给了姓张的男人,这姓张的男人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就是张爱玲。这意思也就是说明张爱玲是李鸿章的外重孙女。李鸿章既然入过清廷,对”太后老佛爷”行过三跪九叩礼,口称道:“奴才李鸿章见驾”,受过那拉氏的“御旨亲封”。,那么她的父亲既要了李氏的外孙女,所谓“外甥像舅”,张爱玲在血液上自然不免沾上那点“贵族”的“仙气儿”了。当时张爱玲以这点“贵族仙气儿”来标榜她的出身,许多人虽不以为然,但念她“年幼无知”,也还没怎么样。最可笑的却是当时文坛上有一个大名鼎鼎,颇受汪精卫赏识的作家胡兰成,本来一向是专写政治论文的,但由于他赏识了张爱玲的文章,便因而赏识了张爱玲,并且托“仙风道骨”的邵洵美介绍相识,惊为天人,所以不惜挥其如椽之笔,写了一篇《论张爱玲》。文中除了把张爱玲的文章形容成“横看成岭侧成峰”外,更把她的身染”贵族血液”也大大的吹嘘了一番。
谁知以这篇文章做导火线,便引起了我和张爱玲以后的误会.原来在当时,苏青、张爱玲和我本来都是很熟的服友。时相往来的。平话对于她的标榜“贵族血液”,我从来未置一词过.但是这次忽然看了一向两眼朝天的胡兰成,竟用政论家的手笔,写了这样一篇神魂颠倒的软绵绵的捧场文章,居然也一再强调张爱玲的“贵族血液”,便不禁一时心血来潮,以戏噱的口气,也发表了一篇《论胡兰成论张爱玲》的游戏文章,以“幽他一默”的姿态,把胡兰成和张爱玲都大大的调侃了一场。我记得说的最重的是先把胡兰成的独占当时“政论家第一把交椅”的事,大大捧场了几句。使自使断章取义,问胡兰成对张爱玲的赞美“横看成岭侧成峰”,是什么时候横看”?什么时候“侧看”?这还不算,最后把张爱玲的“贵族血液”调侃得更厉害了。我记得当时我举了一个例说;胡兰成说张爱玲有贵族血液——因为她的父亲讨的老婆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她是李鸿章的外重孙女——其实这点关系就好象太平洋里淹死一只鸡,上海人黄浦江的自来水,使自说自话说是“喝鸡汤”的距离一样。八杆子打不着的一点亲戚关系。如果以之证明身世。根本没有什么道理、但如果以之当生意眼、便不妨标榜一番。
而且以上海人脑筋之灵,行见不久将来,”贵族”二字,必可不胫而走。连餐馆里都不免会有“贵族豆腐”、”贵族排骨面”之类出现(这篇文章发表不久,陈蝶衣兄主持的大中华咖啡馆改组卖上海点心以后,果然反以”潘柳黛女士”笔下的”贵族排骨面”上市)。最后并以“正是:且看论人者,人亦论其人”为我文《论胡兰成论张爱玲》之结尾.当时我是只顾好玩,说得痛快,谁知以后不但胡兰成对我不叫应了,就是张爱玲也“敬鬼神而远之”,不再与我轧淘。以后隔了十年。再到香港来时,据说有人向他谈起我,她还余怒未消地跟人说:潘柳黛是谁?我不认识她。
我在前文已经说过。关露的心境,是受了老处女的影响,已经变成孤芳自赏,移情于花草鸟兽了。但张爱玲却是除了也有这样一点心理以外,她还受了美国噱头主义的影响,时常在别人冷不防时抓住机会;把自己表现一下,这是张爱玲和关露不同的地方。但也是张爱玲比关露更聪明的地方。
张爱玲的外国(英国)文根基很好,据说她以前就到香港来过,而且还曾在某一英文书院读过书。
后来她在上海时,又一度攻读于圣约翰大学,虽然没有毕业,但教会学校的神髓被她领会到了。所以在处世待人的手法上。有时虽不合于中国人的习惯,但是却因合乎“外国人”脾气。比方与人的会,如果她和你约定的是下午三点钟到她家里来,不巧你若时间没有把握准确,两点三刻就到了的话,那么即使她来为你应门,还是照样会把睑一板,对你说:“张爱玲小姐现在不会客。”然后把门嘭的一声关上,就请你暂时尝一尝闭门羹的滋味。万一你迟到了,三点一刻才去呢,那她更会振振有词的告诉你说;“张爱玲小姐已经出去了。”她的时间观念,是比飞机开航还要准确的。不能早一点,也不能晚一点,早晚都不会被她通融。所以虽然她是中国人,却已经养成了标难的外国人脾气。
张爱玲喜欢奇装异服,旗袍外边罩件短袄,就是她发明的奇装异服之一。有一次,我和苏青打个电话和她约好,到她赫德路的公寓去看她,见她穿着一件柠檬费坦胸露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使人一望而知她是在盛妆打扮中。
我和苏青不禁为之一怔,向她是不是要上街?她说:“不是上街,是等朋友到家里来吃茶.”当时苏青与我的衣饰都很随便,相形之下,觉得很窘,怕她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以为我们在场,也许不太方便,使交换了一下眼色,非常识相的说:“既然你有朋友要来,我们就走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谁知张爱玲却慢条斯理的道:“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就是你们两人呀!”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的盛妆正是款待我们的,弄得我们两人感到更窘,好像一点礼貌也不懂的野人一样。
还有一次相值,张爱玲忽然问我:“你找得到你祖母的衣裳找不到?”我说:“干吗?“她说:“你可以穿她的衣裳呀!”我说:“我穿她的衣裳,不是像穿寿衣一样吗?”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别致。”张爱玲穿着奇装异服到苏青家去,使整条斜桥弄(苏青官式香闺)轰动了,她走在前面,后面就追满了看热闹的小孩子。一面追,一面叫。
她为出版《传奇》,到印刷所去校稿样,穿着奇装异服,使整个印刷所的工人停了工.她着西装,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十八世纪少妇,她穿旗袍,会把自己打扮得像我们的祖母或太祖母,脸是年轻人的脸,服装是老古董的服装,就是这一记,融合了古外古今的大噱头,她把目已先安排成一个传奇人物.有人问过她为什么如此?她说:“我既不是美人,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得起别人的往意?”——怪不得朋友们告诉我,说这次在香港碰见张爱玲,张爱玲的穿着一如常人,一点也没有特别的地方.想见她是引人注意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再以奇装异服为号召了吧?听说她现在在美国,过的也是平平常常的日子。在中国卖弄美国噱头,到美国再去卖弄中国噱头,我想聪明的张爱玲很可能已经放下剪刀,拿起厨刀,在美国朋友面前,正在大力表演她的“祖传秘制”“李鸿章杂碎”的“贵族”烧法呢。
——潘柳黛于1975年
出版图书
潘柳黛轶事
潘柳黛的直
潘柳黛是个心直口快、幽默而又有些尖刻的人。话说其时张爱玲在上海崭露头角,胡兰成正狂热地追求张,挥笔写了一篇吹捧张爱玲的文章《论张爱玲》。胡兰成曾是汪伪宣传部次长,专写政治评论,可这篇文章却写得柔情万种,把张爱玲文章形容成“横看成岭侧成峰”,除外,对张爱玲身染“贵族血液”更是大肆吹嘘一番。潘柳黛和张爱玲是有交往的朋友,对张爱玲思路、文笔很是赞赏,但对她喜欢大肆渲染自己的贵族家庭却不以为然。这时看见胡兰成如此肉麻,潘柳黛也心血来潮以戏谑的口吻发表了一篇《论胡兰成论张爱玲》的游戏文章,以“幽他一默”的姿态,把胡兰成大大调侃了一顿。首先把胡兰成自诩当时“政论家第一把交椅”,“和平运动时位居第五”的事大大挖苦了几句,接着用断章取义的手法问胡兰成对张爱玲赞美“横看成岭侧成峰”是什么时候“横看”?什么时候“侧看”?这还不算,最后把张爱玲的“贵族血液”损得更厉害。胡兰成说张爱玲有贵族血液——李鸿章的重外孙女。潘说这关系就好像太平洋里淹死一只老母鸡,上海人黄浦江的自来水自称“喝到鸡汤”的距离一样,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如果以之证明身世高贵,根本没有什么道理。而且以上海人脑筋之灵,不久将来,“贵族”二字,必可不胫而走,连餐馆里都不免会有“贵族豆腐”、“贵族排骨面”之类出现。这篇文章一经发表,好评如潮。正巧鸳鸯蝴蝶派鼻祖陈蝶衣主持的大中华咖啡馆改组卖上海点心,于是真的以“‘贵族排骨面’上市”为名贴出海报。
赞同潘柳黛的人多,但势必也招来不少麻烦。首先张爱玲从此就不再搭理她了。后来张移居香港,有人对她说潘柳黛也在香港,张却反问:“潘柳黛是谁?我不认识!”还是余怒未消啊。
文章发表时潘在报社工作,不断有电话威胁要她小心,对她进行谩骂。对方在电话里问她“你是潘柳黛女士吗?”她回说“是呀,”对方又说“你是不是潘金莲的潘呀?”潘柳黛回敬说:“不错,我是潘金莲的潘,我知道你姓王,王八蛋的王!”事隔半个多世纪,她在回顾这段往事,仍对自己“毒舌”中的机智敏锐感到骄矜不已。
恩怨张爱玲
《民国才女传奇:潘柳黛挤兑排揎张爱玲》
摘自《惊鸿伤影:民国才女传奇》陈家萍著 上海远东出版社2010年1月版
一个“隐”字,可以说是千年中华女性的性别常态,她们生存的意义与价值在历史大潮中飘摇不定,鲜有留名者。民国年间,世态动荡,却有一批女子从此被人们铭记。从女性角度看历史上那些才情各异的女子,更有一番不同。本书中,作者不为直叙史实,而在文章中加入自己的感受,用细腻笔调梳理了她们的情感与经历。本版摘选其中片段。
40年代。上海。报童扬着小报:“看文坛最走红的三位女作家的漫画《钢笔与口红》……”
报纸一抢而空。漫画上的三位女作家着实令人莞尔:“事务繁忙的苏青”一手挟稿件,一手拎公文包;“弄蛇人潘柳黛”,手上盘弄着一条蛇;“奇装炫人的张爱玲”,穿着一件古装短祆。
苏青是真忙,又办杂志,又组稿,还忙着兜售《结婚十年》。她忙得俗,亦忙得雅。爱玲古装短袄,华衣炫世,自弹破了人们的眼珠,还算正面形象。相形之下,潘柳黛的负蛇而行便有多重含义了。蛇加于女人身上,情形便不太妙,很容易令人想到美女蛇……
报刊上有关张爱玲的评论,大多说不着她,她多不以为然,却也喜欢收集:只要说的是自己,她便高兴。想必,她也看到了这一组好玩的漫画了。或许起初她只是一笑了之,但当她独自居住在美国那“雪洞”似的公寓,一次次回首往事,想到个别人事,这组画面一定像标签似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女作家多喜欢逞口舌之利,因此个个都有杀伤力颇强的“毒舌”。笑谈间俨然有金戈铁马,手中笔更是抡圆了写,大有横扫三军之势。不知打何时起,潘柳黛便与张爱玲交上手。
潘柳黛,原名柳思琼,笔名南宫夫人等。出身于旗人家庭,受过良好教育,18岁只身赴南京报馆求职,由誊稿员晋升到采访记者。后到十里洋场的上海发展,沦陷时期曾任《华文大阪每日》《文友》杂志的记者和编辑,代表作《退职夫人传》,与张爱玲、苏青、关露并称文坛四才女。泼辣女强人的形象于简历中呼之欲出。潘柳黛的确拥有一段因一枝独秀而分外风光的时日。并且,她希望可以垄断这种风光。但,张爱玲横空出世,风头占尽。潘柳黛无比留恋地挥别了她的光荣史。
我对潘柳黛怀有浓厚的兴趣,因为她裹挟着张爱玲40年代时期特有的空气。张爱玲愿意交往的女作家不过二三人,有段时间,她视潘柳黛为座上宾。可想,潘是有才气作底蕴的,人不糊涂,比较讨人喜欢。对潘柳黛,张爱玲曾有掏心窝的体己话——算是泛闺密吧。到家中吃茶,是张爱玲客人所享受的最高礼遇——不用说,吃茶风是沿袭母亲黄逸梵和姑姑张茂渊的做派。张爱玲曾盛装招待潘柳黛和苏青吃茶。
那次,潘柳黛、苏青和张爱玲电话约定去赫德路公寓去看她。一打开门,潘柳黛呆住:张爱玲穿着一件柠檬黄袒胸露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潘柳黛语)。问张爱玲是不是要上街?张爱玲道:“是等朋友到家里来吃茶。”衣着随便的潘苏大窘,料想必有要客来,立即表示:“既然你有朋友要来,我们就走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谁知张爱玲却慢条斯理地道:“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就是你们两人呀!”得知张爱玲妆容精致,只为悦己,潘苏二人非但没有感到受宠若惊,反而窘极。似乎退回到不知礼节的山顶洞人时代。潘柳黛去吃茶,可能是事实;但张爱玲的服饰,潘柳黛显然夸大其词。张爱玲在《对照记》中特地说明,照相的项链都是从炎樱处借得的,她从来不戴珠宝。显然,这是对潘柳黛不实之词的回击。潘柳黛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西洋化的尊重,反觉特狼狈。
从张爱玲的寓所出来,潘柳黛便向苏青抱怨,她以为,自己可以将苏青团结为同一战壕的战友。苏青却只笑不答。
在接踵而来的“战事”中,潘柳黛都吃紧:1944年3月16日,《杂志》举办女作家聚谈会,潘柳黛与张爱玲联袂出席。嗑着瓜子,间或吐出如珠妙语,正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令潘柳黛始料不及的是,张苏二人唱起了双簧。
苏青说:“女作家的作品我从来不大看,只看张爱玲的文章。”张爱玲道:“踏实地把握生活情趣的,苏青是第一个。她的特点是‘伟大的单纯’。经过她那俊杰的表现方法,最普通的话成为最动人的,因为人类的共同性,她比谁都懂得。”
一枚瓜子卡住了门牙——潘柳黛神情错愕到何种程度?
搞翻译的汪丽玲能大段地背诵名篇,诗人关露分析起古今才女头头是道,苏青快人快语,张爱玲发言虽少,却很精要,且与苏青彼此唱和,形成两人同盟,无坚可摧。潘柳黛明显底气不足。当被问到怎样写起文章来,潘柳黛老实承认,她的处女作并非发表在定期刊物上,而是《新北平报》的“中秋”征文。比起张爱玲的“堂皇的开头”,自然逊色多了。并且,她也并不多产,“第一篇作品发表以后虽然也写了几篇东西,但都写得很坏,连自己也不能满意,所以就不敢拿出去发表了。在讨论“对于外国女作家的意见”这一主题时,张爱玲、汪丽玲一开口便吐出一串外国女作家的名字。而潘柳黛只抱歉:“我因为对外文没有什么修养,所以不能直接阅读外国书籍……”失落之情,可以想象。因为她的发言不够积极,所以多是被追问,比如,“自己认为最满意的是哪一篇?”她搜肠刮肚后道:“我对于自己的作品,没有什么能够十分满意的。但我在两年以前写过一篇《梦》,长不过六七千字,然以结构和技巧来说,总还算比较满意的。”听到她如此说,苏青和张爱玲或许骇笑:比起《结婚十年》和正在酝酿中的《传奇》集,这篇六七千字的《梦》何其单薄!又被问到:“写的东西很多吧?”她苦笑了:“因为人的疏懒,又常常患着仿佛周期性的‘情绪感冒症’,所以作品产量不多。”潘柳黛的写作史哪里禁得住如此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她黔驴技穷,虽是人间三月天,额上却直冒冷汗。
参加这次聚谈会,潘柳黛的心情最复杂。她是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
接下来,她的打击更大了。
胡兰成写张爱玲的文章随后登场。上海滩飙起张爱玲旋风。
更令她惊惧的是,8月《传奇》集评茶会竟然没有邀请自己参加!
热闹是她们的,尤其是张爱玲的,和自己无关。
苏青倒向了张爱玲,胡兰成撰文吹捧张爱玲……谁都得意,就她失意。可能,她以为,正是张爱玲的横空出世宣告了她的独秀史的终结。
潘柳黛磨刀霍霍了。
睡在潘柳黛心里的那条蛇,醒了,伺机而动了,她抛出了《论胡兰成论张爱玲》。
毕竟曾进出张爱玲的闺房,张爱玲曾不设防地“交心”,握有第一手材料,遂极尽挖苦之能事。首先向贵族开炮,动用了归谬法——潘柳黛对“贵族”二字分外敏感,生怕张爱玲借贵族的紫雾腾空而去,成飞天玄女。接着,对其着装极尽挖苦,她用荒诞的手法刻画了一个百变魔女。
潘柳黛对张爱玲的挤兑、排揎,代表了女作者对她的普遍情绪——张爱玲如一轮红日打地平线腾起,那种热力和光芒,让人心理失衡,情难自已。普通女作者,充其量只算作张爱玲背后的“地平线”。自知才情不敌张爱玲的潘柳黛,其实是以笑骂来遮掩不足,昭示早已捉襟见肘的优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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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修订时间:2024-11-26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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