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学派:金元时期,新说竟兴。继河间
刘完素创立火热论之后,有河北
易州张元素探索
脏腑辨证,在总结前人学术成就的基础上,创立了较为系统的脏腑寒热虚实辨证体系。其后经其弟子及后世私淑者的不断发挥,在
脏腑病机和辨证治疗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汇聚成了著名的易水学派。
易水学派的形成
易水学派的形成有其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金元时期,中国北方战火连年,人民饱受饥馑、劳役、惊恐之苦,内伤病发生较多,为
脏腑病机研究提供了临床基础。魏晋以来至宋代,医学的发展一直处于经验积累的阶段,医学风气偏重于
经验方的收集应用,忽略了医学理论的研究。经过一段时期
临床医学的经验积累,医学理论的总结提高已势在必行;脏腑病机的理论研究已成为当时医学发展的客观需要。在这种情况下,
张元素整理总结《
内经》,《
难经》,《中脏经》有关
脏腑辨证的医学理沦,吸取《千金方》,《小儿药证直决》的脏腑辨证用药经验,结合其临床实践经验,建立了以寒热虚实为纲的脏腑辨证体系。在医学发展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成为易水学派的开山。
张元素,字洁古,金代易州人。著《
医学启源》,《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
珍珠囊》等。张元素是一位具有革新思想的医家。他有感于当时医生执古方以疗今病的习俗.针对性地提出“运气不齐,古今异轨,古方今病不相能也”。主张
从实际出发。强调根据脏腑寒热虚实辨证用药。在张元素注重脏腑病机研究的影响下,在易水学派形成过程中,一些医家逐步转向对特定脏腑进行专题研究,并各有创见。
李杲,字明之,晚号东垣老人,金代河北真定人,金元医学四大家之一。从学于张元素,尽得其传。在其师脏腑辨证说的启示下,探讨脾胃内伤
病机,紧密结合临床实践,悟出脾胃为
元气之本而主升发,若因饮食劳倦所伤,脾胃不主升发,
元气不足.乃百病发生之由,总结出“脾胃内伤,百病由生”的理论,制定益气升阳、
甘温除热大法,创制
补中益气、
升阳益胃等名方,并详辨内伤与外感之异同。被后世又称为补土学派的代表、易水学派的中坚。所著《
脾胃论》,《
内外伤辨惑论》,《
兰室秘藏》为历代医家所推崇,其学术影响极为深远。李氏的亲传弟子有
王好古、
罗天益等。
王好古,字进之,号海藏,元·赵州人(今河北
赵县)。初师事张元素,后从李杲学。得张、李二家之传;重视脏腑内伤阳气
虚损的一面,发挥为
阴证论,所著《
阴证略例》为阐发阴证病因病机和辨证治疗的专著。在病因上他强调
内因的决定作用,所谓“内已伏因”,即人的本气已虚,再“感寒饮冷”或“误服凉药”而发为阴证。在辨证上强调脉证合参,以面青黑、
脉弦而弱者为伤在厥阴肝之经;面红而赤、脉细而微者为伤在少阴肾之经;面黄或洁、脉缓而迟者为伤在太阴脾之经。此即其所倡立的“内伤
三阴例”。在治疗上,明确提出“三阴可补”,运用仲景
通脉四逆、当归四逆、
理中汤作为内伤三阴的主治方。
罗天益,字谦甫,元代真定(河北藁城)人。从李杲学医十余年,得其真传,著《
卫生宝鉴》,发挥李杲脾胃内伤学说。在理论上深入探讨了脾胃的
生理功能,他指出:“《内经》曰: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位在上,肾处在下,左右上下,四脏居焉。脾者,土也,
应中为中央,处四脏之
中州,治
中焦,生育营卫,通行津液,一有不调,则营卫失所育,津液失所行。”此说揭示了脾胃与其他四脏以及营卫津液的关系,对于正确理解脾胃内伤诸证病机颇有裨益。李杲论脾胃内伤之因,虽有
饮食所伤和劳倦所伤两个方面,但终是统而言之。
罗氏则将饮食所伤分作食伤和饮伤,将劳倦所伤分为
虚中有寒和虚中
有热,则更为具体而条理化了。在治疗上广泛采用历代名方,并自创新方,因而更加
丰富多彩。其治疗脾胃病的特点,更突出甘补辛升。其云:“健脾者
必以甘为主,……卫为阳,不足者益之必以辛;荣为阴,不足者补之必以甘,甘辛相合,脾胃健而营卫通。”其所创制
顺气和中汤,即以
补中益气汤为基础,加入
川芎、
蔓荆子、细辛、白
芍药,成为治疗
气虚头痛的著名方剂,足见其对东垣用药心法的继承与发展。此外,其重视三焦分治,可谓有首倡之功。
张元素、李杲、王好古、罗天益诸家,师承授受,形成了易水学派,对明代医学的发展有很大影响。
易水学派的发展
易水学派的脏腑病机研究在明代又有了新的发展。一些医家在继承东垣脾胃学说的基础上,进而探讨肾和命门病机,从阴阳水火不足的角度探讨脏腑虚损的病机与辨证治疗,建立了以温养补虚为临床特色的辨治虚损病证的系列方法,理论上发展成为以先天阴阳水火为核心的肾命理论。虽被后人习惯上称之为温补学派,实则为易水学派学术思想的延续,代表医家有
薛己、
孙一奎、
赵献可,
张介宾、
李中梓等。
薛己,字新甫,号立斋,明·
吴郡(今江苏
苏州)人。幼承家学,通晓各科,曾任
太医院院使。其学术思想,悉以
李东垣脾胃内伤论为中心,强调“人以脾胃为本”,“胃为五脏本源,人身之根蒂”,“若脾胃一虚,则其他四脏俱无生气”,“人之胃气受伤,则虚证蜂起”,发挥了东垣“脾胃内伤、百病由生”的理论,更强调了脾胃内伤与虚证的关系。在治疗上多以东垣
补中益气汤为法,或出入于四君、六君之间。又主张若
补脾不应,即求之于肾和命门之水火阴阳不足,若
肾阴不足,用
六味丸,壮水之主以镇阳光;若命门相火不足,用
八味丸,益火之源
以消阴翳。此等理论实遥承于唐代
王冰,而六味之用又效法于宋代
钱乙。其对肾命的认识虽未脱离《难经》
左肾右命门之说,但其已明确指出“两尺各有阴阳,水火互相生化”。故以六味、八味补之,使“阳旺则
阴生”、“阴旺则阳化”。临床上崇尚温补,力戒苦寒,实为温补学派之先驱乙
孙一奎,字文垣,号
东宿,别号生生子。明·安徽
休宁人。著《
赤水玄珠》,《
医旨绪余》等。其论命门学说的特点,是综合《难经》关于命门和
肾间动气理论,并融人《
易经》中太极生万物的思想,阐发为动气命门说,即以命门为两肾间动气,为人身生生不息之根。并以命门动气说用以指导临床,突出表现在注重保护三焦元气,对虚损诸证,多从下元不足论治,自制壮元汤,配合东垣
补中益气汤作为三焦元气不足之主方。此外,注意保护脾胃,也是孙氏的临床特点之一,尝云:“治虚损之证,最吃紧功夫,只在保护脾胃为上。”此可看出孙氏宗法脾胃学说的学术渊源。
赵献可,宇养葵,号医巫闾子。明·
鄞县人。著《
医贯》,阐发命门学说,自成一家言。其论命门位居两肾之中,有位无形,为人身之
君主之官,居于
十二官之上,实为生命之主宰。其云:“命门为十二经之主,肾无此则无以作强,而伎巧不出矣;膀胱无此则三焦之气不化而水道不行矣;脾胃无此则不能蒸腐水谷而五味不出矣;肝胆无此则将军无决断而谋虑不出矣;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矣;心无此则神明昏而万事不能应矣。献可以命门为
君火,而先天之水火并居焉。其临床治疗亦特别重视先天之水火治疗。其云:“先天水火,原属同宫,火以水为主,水以火为原。故取之阴者,火中求水,其精不竭;取之阳者,水中寻火,其明不息。斯大寒大热之病得以平矣。”其所谓“火中求水”,即用六味丸补水以配火,用治因真水不足所致之火有余证,壮水之主以镇阳光;“水中寻火”,乃用八味丸于水中补火,用治因真火不足而致的水有余证,益火之源以消阴翳。大大推广了六味、八味丸的临床应用。
张介宾,字会卿,号景岳,别号通一子。明·
会稽(今浙江
绍兴)人,著《
景岳全书》,《
质疑录》,《
类经》等。张氏所论命门与赵献可略同。认为命门藏先天之水火,为元阴元阳所居之所。故“命门之水火为
十二脏之化源,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五脏之功能必赖命门始能发挥正常。若命门之元阴元阳亏损,则必变生脏腑阴
阳虚损之病,所谓“火衰其本则阳虚之证迭出,水亏其源则阴虚之病迭出”。创制左归、
右归作为治疗命门先天水火不足的主方。其命门之治实际上反映了张氏以
阴阳互根理论为指导的辨证思路。他所大力倡导“阴阳相济”
治法,完善了阴阳虚损治法。其阴阳理论的另一个重要观点是阳重于阴,反对
朱丹溪的阳常有余,针对性地提出。阳非有余论,认为“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为其温补学说奠定了理论基础。
李中梓,字士材,号念莪,别号荩凡。明末华亭(今江苏松江)人,著《
医宗必读》,《
内经知要》等。其学术思想宗东垣、立斋,既重脾,复重肾,明确提出
肾为先天之本,
脾为后天之本,为易水学派诸家脾肾之论作了精辟的总结。其论阴阳水火则重视阴阳的平衡与交济,并表现出明显的重阳抑阴的倾向,尝谓“气血俱要,而补气在补血之先;阴阳并需,而养阳在滋阴之上”。其在临床上善于博采众家之长,持论公允,又多有创见,如擅长辨治
寒热真假、实虚疑似之证,倡言“大实若赢状”、“
至虚有盛候”、“阳极反似阴”、“阴极反似阳”等,体现了较高水平的
辩证法思想,颇具临床指导意义,尝为后世医家所称道。
以上温补诸家崛起于明代,决非偶然,盖自元末以下,丹溪之学风行于世,医人偏执
滋阴降火之说而滥用寒凉,袭以成弊。温补诸家起而驳正之。其承东垣脾胃之学,而由脾及肾,深究阴阳理论与肾命病机,注重保护人体阳气,丰富了对脏腑虚损病证的辨证与治疗,成为易水学派发展过程中,以温养补虚为临床特色的又一流派。